在離勒馬爾群島政府辦公大樓不遠的地方,林奇平靜地在玻璃窗後注視著一切。

他手中端著酒杯,微微搖晃手腕,酒杯裡金色的液體順著逆時針旋轉起來。

政府大樓外的人越來越多,這段時間堆積起來的,對總統,對執政黨的不滿,在一次“強橫無理”的停工命令下,徹底引爆了!

引爆的人數從目前來看,還不是很多,這需要一個過程,現在只是需要人們知道這一點。

外面越是吵鬧,林奇的內心也越是平靜,他不太明白大總統為什麼要突然掙扎一下,這麼做顯然是在加速自己的死亡。

他此時唯一有些猶豫的,是不是要一棍子給大總統的脊樑敲斷!

如果這個時候爆發警民衝突……

很快他就打消了這個念頭,不是他有多麼的仁慈,而是還不到時間。

這不是什麼託詞,如果現在就把大總統爆趴下了,讓他引咎辭職,那麼自主黨很有可能上臺。

他們一上臺就遇到國家銀行暴雷,說不定新上臺的總統也撐不了多久的時間,所以大總統可以下臺,但是他必須扛下所有的罪責之後,才能下臺。

林奇將杯中的酒一口飲盡,轉身看向了坐在沙發中有些拘束的勒馬爾國家銀行貸款部主管。。

他因為和勒馬爾國家銀行有借貸關係,而且還是很大額的,所以認識了這位貸款業務的主管,今天他把對方邀請了過來。

貸款業務的主管有些拘束,明明他才是被借款人,應該表現得更強硬一些。

可在林奇面前,他沒辦法讓自己的脊樑挺直。

他們在做抵押的時候對林奇在聯邦的財產做了一部分的評估,僅僅是對方拿出的一些不動產,主要是房產,土地,黃金之類。

林奇擁有的資產足以讓他從國家銀行拿走大批的錢,這也讓勒馬爾國家銀行的人,對聯邦的有錢人,終於有了一個精確的概念。

也許和林奇一個人相比,勒馬爾國家銀行還能保持著一些優勢,但你得考慮到聯邦有多少有錢人,以及有多少比林奇更有錢的人!

一想到這,貸款業務的主管就沒辦法直起腰桿大聲的說話,也許在勒馬爾,還有人對生活抱著某種不切實際的幻想。

但是做銀行的,做貸款的,他很清楚,錢,就是一切。

林奇今天把他找來,沒有說明白要做什麼,這讓他有些不安。

以他的經驗來看,一般別人主動聯絡他,並且不在電話中說明緣由的,往往都是要借錢。

銀行裡沒有多少錢了,別看林奇在島內大撒特撒現金,這些錢不僅沒有存進銀行裡,反而帶動了一些不多的資金儲備外流!

人們在囤積資金,囤積物資,現金飛快的不斷流動,即便這些錢最後進入銀行,要不了多久又會流通出去。

如果發達國家,諸如蓋弗拉,拜勒聯邦能有如此可觀的貨幣流通速度,執政者可能睡覺的時候都能笑醒過來。

但對這裡,這不是什麼好事情。

一個慢節奏的社會,突然間貨幣流通速度加快,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社會每個環節都參與到消費當中,而在這個相對來說生產能力落後的地方,消費能力集中爆發,很快社會上的物資就會出現短缺。

加上國際貿易的暫停,最多一兩週的時間,人們就會發現即便他們手裡拿著錢,也很難買到他們想要的東西。

除了……魚!

人們可能還感受不到這種情況,但是在日常的生活中,總會有人不知不覺間透露一些風聲。

像是商店裡有些商品的短缺,店主會抱怨這些進口的產品暫時斷貨了。

這種可能一開始沒有被人們注意到的焦躁,正在人們看不見的地方,快速的讓人們的情緒失控!

一旦失控發生,失控的規模和速度,只會越來越大!

當然,這和貸款業務主管沒有太大的關係,他現在正在考慮的是林奇為什麼要聯絡他。

以及如果林奇要借錢……,該怎麼拒絕?

就在貸款業務主管考慮著如何措辭回絕林奇繼續借款的時候,林奇坐在了他的對面,問了一個很令他覺得奇怪的問題。

“最近申請貸款的人多嗎?”

這個問題其實問得挺沒有緣由,但是考慮到林奇的身份地位,貸款業務主管還是老老實實的回答了這個問題。

“是的,挺多的……”

經濟情況不好,缺錢的人肯定多,在勒馬爾不像是在聯邦有很多的銀行可以選擇。

在勒馬爾貸款業務做得最好最大的,就是勒馬爾國家銀行。

像是一些私人的銀行,他們的貸款業務實際上很靈活。

當大家都能賺到錢的時候,他們就會開展貸款業務,就算有人還不起錢,押著他們出海幹幾個月,基本上就能收回來了。谷襺

這些私人銀行也不會貸出去太大的數目,除非他們有其他的目的。

等到了經濟不好時,這些私人銀行就絕對不提貸款業務的事情。

相較於金融產品更多的國家銀行,私人銀行更像是一種集資吸儲的民間商業機構。

現在這些私人銀行不對外貸款,人們只能找國家銀行。

有些人申請的錢不多,頂多就是普通人半年到一年的工資,而這實際上也反映出了人們的“樂觀”,他們認為只需要半年或者一年,自己就能解決賺不到錢的問題。

這樣的貸款申請很多,除了極少數外,基本上銀行已經不批了。

允許申請是一回事,不批是另外一回事。

現在銀行的儲備資金不是很多,如果再批大量的貸款,對抗風險的能力就更低了!

林奇微微頷首,“所以說,實際上銀行現在,已經沒有錢了吧?”

貸款業務主管愣了一下,他的額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分泌出一層細密的汗珠。

“抱歉……”,他回過神來,掏出了手帕,擦拭著額頭的汗珠,順帶掩飾自己眼裡的震驚。

過了一會,他攥著手帕,才用有些僵硬的笑容去面向林奇,“為什麼會這麼說呢,林奇先生?”

林奇倒是沒有那麼小心,也不隱藏著自己的想法。

“我來之前,以及來了之後都在觀察這裡。”

“勒馬爾正處於一個發展的重要階段,新型金融正在逐漸的散發光芒,原始但很好用的期貨交易,也許以後還會有股票交易。”

“外資的湧入加速了這個變化的過程,讓勒馬爾的市場和金融都在快速的發展。”

“如果沒有外力干涉的話,也許一切都會正常的那樣走向繁榮,但是外力終究是存在的。”

“外資逃離得太快了,沒有給你們留下充足準備的時間,正在新興的國際貿易和金融市場永遠都是資金黑洞!”

“你們來不及收回貸出去的那些錢,作為儲備的那部分資金就被抽離了……”

林奇說到這裡停頓了片刻,隨後掏出了一張嶄新的一百元面額的鈔票,放在了茶几上。

看見這張鈔票的時候貸款業務主管額頭上的汗珠子變得大了起來,豆大的汗珠不斷的湧出,擦都擦不乾淨。

這批錢還是他拿給林奇的,他也很清楚這批錢來自什麼地方。

從嚴格意義上來說,這筆錢在公告出來之前,在勒馬爾政府允許它流通之前,它都不能算錢!

林奇看著渾身冒汗,連領口都不顧風度思考的貸款業務主管,又問了一個不相干的問題。

“想去聯邦嗎?”

“我可以幫你申請自由移民,你可以帶著你的家人去聯邦定居,你會對那邊的生活很滿意,至少我認為再也找不到比聯邦更適合我們有錢人的地方了。”

貸款業務主管始終沒有說話,低垂著頭,他隱隱的意識到林奇想要做手裡,他不知道該怎麼應對。

“其實無論這批錢有多少,能支撐多少,它的數量都是遠遠不夠的。”

“這一點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無論你們是否要全力增發新鈔,還是隻印刷一批,結果都不會有任何的不同。”

“加上此時的勒馬爾內部和國際上的局勢,這是一個死結,它解不開的。”

“並且我很誠實的說一句,我從銀行貸的這筆錢,我不打算還,也不會給你們拍賣抵押物的打算。”

“瞧,理由你們都為我準備好了……”

貸款業務主管再一次看向了桌面上放著的那張嶄新的紙幣,他意識到,如果林奇真的不還錢,也不打算讓銀行動他的抵押物,那麼毫無疑問,總需要有人為這筆錢負責。

負責的人是林奇嗎?

不,他是聯邦人,和聯邦總統關係很要好,他不會是負責的那個人。

負責的人會是銀行總行長嗎?

不,銀行總行長的工作內容和貸款業務沒有絲毫的關係,他不需要揹負這個責任。

那麼這個揹負責任的人會是誰?

貸款業務的主管攥了攥拳頭,如果銀行需要一個替罪羊,那麼毫無疑問,自己就是最合適的那個。

他用了半輩子才在這個破地方努力到了國家銀行的中上層,他一度認為自己的人生將會和別人不同,會更燦爛!

但是在這一刻,他是絕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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