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納的問題並不難回答。

當聯邦儲蓄銀行被放在火上烤的時候,他們其實就已經沒有了選擇的餘地。

哪怕看上去他們好像還有很多可供選擇的餘地,但其實已經沒有了。

聯邦人對“壟斷”的痛恨是非常全面的,不管這種痛恨是來自自己內心的,還是經過宣傳洗腦之後出現的,總之它是真實存在的。

也只有聯邦這樣的國家,這樣的社會,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人們對於政治類事件的參與度太高了!

當民意被裹挾起來形成海嘯時,誰都擋不住它!

“他們會作出讓步,這是必然的,現在的問題只是他們這一次退讓,要讓多遠而已。”

“你是這麼看的?”,康納有些小小的驚奇,“只是讓步?”

“不是……”,他搖著頭,回憶著過去對壟斷集團的處理結果,“……拆分之類的?”

在康納對這件事發展的脈絡中,他認為最有可能的結果就是聯邦儲蓄銀行被拆分成兩個部分。

第一個部分是聯邦儲蓄銀行,這部分其實就是現在的聯邦儲蓄銀行,和過去沒有任何的差別。

這些業務都是不涉及壟斷的,所以可以完整的儲存。

另外一部分,則是發行的部分,可能會拆分出一個類似“聯邦貨幣發行公司”之類的機構。

然後聯邦政府再改變發行規則,讓它和更多後來成立的公司競爭。

而這種看上去好像解決了一些問題但實際上沒有實際性質解決問題的做法,卻能夠帶來最直接的結果——

聯邦儲蓄銀行不再擁有發行權,也不是唯一的貨幣發行機構。

一旦發行被獨立出來,加上發行制度的改變,那麼實際上總統府的權力會進一步增強。

在貨幣發行問題上!

國會到現在都沒有跳出來表態,也沒有人來找康納聊這個問題,就是因為大家都發現,這麼做是有好處的!

而且好處很大!

聯邦儲蓄銀行牢牢控制著發行權的結果,就是聯邦政府對聯邦索爾的控制權很低。

掌握貨幣的實際權力,很吸引人!

他們也希望這場訴訟能夠和以前那樣解決這些問題——

當有人控制鋼鐵的時候,我們就拆分它。

當有人控制煤炭的時候,我們就拆分它。

當有人控制石油的時候,我們就拆分它……

有人不願意被拆分?

那就弄死他!

一個個,一件件,聯邦政府的權力越來越大,而不再像是最開始那樣,連維持聯邦政府運營的錢,都他媽要找資本家借!

還他媽得打欠條!

現在,有的是資本家願意給聯邦政府提供各種所需的資金,也有的是資本家,願意為具體的政客,提供不菲的收入。

這是一場長期的戰爭。

政治和資本的戰爭從來都沒有停下過!

林奇搖著頭給了康納否定的回答,“拆分的可能性不大,儘管我這麼說你可能會覺得很可笑,你真的認為聯邦索爾,是聯邦政府推行的貨幣嗎?”

“不,它是聯邦儲蓄銀行推行的貨幣,它從一個覆蓋地區比較狹窄的時期開始,在聯邦政府對這片土地的控制不斷增加的基礎上,覆蓋到了整個聯邦。”

“甚至是現在在全世界流行,說到底,它是屬於聯邦儲蓄銀行的貨幣和貨幣體系,如果你要拆分它,或者引入更多的機構來發行。”

“在他們不願意讓步的情況下,我們只能夠發行新的聯邦索爾。”

“可能它連‘索爾’這個詞都沒辦法使用。”

這個道理其實並不複雜,就像斯勒姆現在廣泛使用的籌碼。

現在它只在一個州內被人們當作流通貨幣使用,隨著它的價值和影響力不斷向外擴散,如果有一天,整個納加利爾都開始使用籌碼,那麼它就等於是一種主要流通的貨幣。

籌碼的所有權,經營權,使用權之類的都在行業委員會的手中。

可這個時候有人,比如說納加利爾新聯邦或者聯邦政府想要阻止行業委員會這種操控“貨幣”的行為。

他們唯一能做的不是把發行籌碼的權力從行業委員會的手裡奪過來,而是想辦法拿出一種新的籌碼或者新的貨幣化的商品,來競爭!

只要把貨幣迴歸商品本身,這個問題其實就非常的簡單了。

聯邦儲蓄銀行發行了一種叫做聯邦索爾的商品,壟斷了整個聯邦的結算領域,現在大家要對他發起反壟斷訴訟。

但這種商品是一種“私有化”的商品,你可以不讓他們生產,然後對外發行,但不能要求他們直接變更這些商品的所有權。

如果談不攏,他們死活不願意讓步,也不接受拆分,那麼聯邦政府除了啟用新的貨幣體系來代替這個老的貨幣體系之外,其實也沒有什麼太好的辦法。

而這裡面又存在了一個問題,誰來為普通人的損失買單,誰來承受貨幣更迭時產生的各種費用?

這些損失,費用,可能比已經印刷的貨幣面額本身還要多!

而且還會弄崩目前流行的以聯邦貨幣為主的結算體系!

林奇很耐心且很通俗的和康納解釋起這個案子的發展脈絡,它不會被拆分,只有不斷的深入的溝通,探討,互相妥協。

康納一開始也沒有想到事情會變得這麼複雜,他以為這就是一個很普通的壟斷訴訟。

拆分一下,然後允許更多的資本進入這個市場,除了被拆分的人外,大家都笑呵呵。

因為利益到位了。

但現在林奇這麼一說他就感覺到了巨大的麻煩,至少比他想象的要麻煩很多。

“那麼如果他們妥協,妥協的結果會是怎樣的?”,康納最終還是相信了林奇的話,並尋求答案。

林奇點了一支菸,翹著腿,手肘壓在膝蓋上,略微前傾著身體,他吸了一口煙,徐徐的吐出,“股權調整,整個持股規則調整……”

“聯邦儲蓄銀行的穩定對聯邦經濟,金融,乃至全世界的經濟金融都有很重要的影響,所以它不能發生太大的變故。”

“而我們唯一能夠做到的,就是讓聯邦儲蓄銀行的股權結構發生一些變化,讓更多的人加入其中。”

“我,你,或者其他人,都有可能是它的股東之一,當全社會都在參與時,就不存在壟斷或者不壟斷的問題了。”

康納認真的思考林奇的這些話,最終他得出了一個結論——

我是個傻子。

“也就是說這場官司的結果其實只是決定他們會作出多少的讓步,而不是其他,是嗎?”

林奇盯著他看了兩三秒,才點了一下頭,“我很高興你有這樣準確的認知。”

康納有點尷尬,他聽得出林奇話裡的那些小小的嘲諷,但作為朋友這點東西根本不會放在他心上。

他走到林奇身邊坐下,摟著他的肩膀,“你真他媽聰明,那麼我還要那麼聰明有必要嗎?”

他用力搖晃了一下林奇,林奇手中夾著的香菸灰都被抖掉了下來,“嗯?有必要嗎?”

林奇吸了一口煙把它按在了菸灰缸裡,拍了拍褲腳上菸灰留下的一些痕跡,無奈的說到,“沒必要,沒必要行了吧,我褲子都弄髒了!”

康納哈哈笑著,他一點也不把林奇當作是自己的“晚輩”,其實他們之間差了二十多歲,在他看來林奇更像是自己的同齡人!

既然已經對整個事情有了一個比較清楚的認知,康納就詢問起接下來的一些發展。

“是以總統府為主體和他們談,還是讓國會方面出面?”

總統府出面,自然總統府會佔到更多的好處。

讓國會出面,國會就有更多的好處。

看上去好像是一樣的,總得有人來牽頭,但實際上又不完全一樣。

如果總統府來牽頭,國會方面會施加給總統府一定的壓力。

這麼重要的東西不能控制在國會的手裡,他們怎麼可能心甘情願?

但如果是國會來牽頭,總統府這邊反而不會給太多的壓力。

因為總統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換一個,但國會卻一脈相傳!

總統的政治資產很難找到合適的繼承人,可議員老爺們總能夠提名自己希望的那個人來接替自己的工作。

如果說聯邦總統的更迭中民意佔據了很大成分,那麼國會議員的更迭當中,政治勢力的作用才是核心。

前者很難繼承,遺傳,但後者可以輕鬆的保持著遺產者和繼承者在政治立場上的高度一致!

“交給國會去弄吧,你在位只有最多八年時間,但對國會的影響力卻是一輩子的事情。”

康納也是這麼認為的,哪怕他卸去了總統的工作,他一樣有辦法透過一些手段來影響國會議員老爺們的決定。

兩人在意見上達成了一致,第二天康納就打電話找了幾個和自己關係非常好的國會參議員到總統府內聊這個問題。

國會老爺們也很關注這個案子,自然而然的,他們很快就在誰來主導的問題上達成了共識,並且有了一些初步的方案。

在當天下午,國會有可能會成立“聯邦貨幣發行委員會”的訊息很快就傳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