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清音看著虎頭虎腦的小男孩,猛然抽回了自己的手。

她嚴肅地看著胡老夫人:“這孩子我不會要,綿綿是我唯一的女兒,再說了,夫君可知道這回事?”

見陳清音說不通,胡老夫人當即變了臉。

“你還好意思問?允深剛打了勝仗,官拜三品大將軍,卻連個兒子都沒有,以後別人會嘲笑他後繼無人,你倒好,只顧著自己的傻女兒,一點也不為丈夫考慮!”

聽見女兒受辱,陳清音頓時不悅。

“母親!綿綿再不好,也是我和允深的孩子,是您親孫女。”

胡老夫人重重拍桌:“孫女有什麼用,你不讓我兒納妾,自己又不過繼兒子,存心想讓我們過的不舒心,想讓胡家絕後!”

陳清音萬般無奈:“您這話說到哪去了,自打嫁過來,府中各項短缺,虧空巨大,是我拿嫁妝補貼,事事親力親為地託舉起來的,我一心為的,便是夫君和綿綿啊,我怎會不希望胡府好起來?”

胡老夫人:“你這意思,是怪我們讓你受苦了?”

小男孩見狀,連忙端起旁邊的茶杯。

“母親,您別跟祖母生氣了,榮兒給母親敬茶。”他說著,直接跪在陳清音面前。

嬤嬤在旁邊附和:“哎喲,大夫人,您看看,小少爺多麼孝順,才這麼小的年紀,就知道給您敬茶了。”

“您就放心收養吧,榮少爺是族中挑選來的子嗣,雖然父母雙亡,卻聰慧得很,算命的還說,小少爺可是富貴榮華的命!”

榮兒看著陳清音:“母親,以後我也會好好對待妹妹,誰敢欺負她,我就揍那個人。”

陳清音心裡憋著一股氣,聽到這句話,又難免觸動。

女兒痴傻,臉上還長著胎記。

倘若能有一個哥哥陪伴著長大,等她年老去世,是不是還有一個親人能相互照應?

此時,門口傳來糯糯的聲音——

“不是孃親生的哥哥,我才不要呢!”

眾人回頭,只見胡綿綿邁著輕鬆的小腳步進來。

胡老夫人和嬤嬤一瞬間瞪大了眼睛,像是看見了鬼。

胡綿綿經過榮兒時,漂亮的眼眸斜睨他一眼,露出冷淡的色澤。

榮兒愣了愣,主動走上去,牽著胡綿綿的手。

“綿綿妹妹,以後我就是你哥哥了,我叫榮兒。”

胡綿綿一把甩開他的手:“誰是你妹妹,我孃親還沒同意認你呢!”

榮兒被推,一屁股摔倒。

胡老夫人急的直接走過來,將榮兒抱起來。

“清音,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好女兒,竟如此不知禮數!”

大夫人陳清音卻顧不得那麼多,只驚喜萬分地看著女兒。

“綿綿,你……你說話能如此流暢了,你還會喊我孃親了!”

她這個一說,眾人才意識到,原本痴傻只知道笑和哭的大小姐,竟然變得如此伶俐了!

胡老夫人跟嬤嬤對視一眼,都感到疑惑。

胡綿綿在陳清音的懷裡,用小手輕輕摟了摟她。

“是的孃親,我回來,為你做主啦。”

陳清音喜極而泣,抱著女兒,難掩激動。

胡老夫人轉了轉眼睛,聲音故作和藹:“綿綿啊,你看看榮兒,喜不喜歡他做你哥哥?”

陳清音也期待著女兒的回應。

胡綿綿是她的一切,如果女兒也想要個哥哥,她不介意將榮兒收養下來。

胡綿綿眨著漆黑明亮的眼睛,看著榮兒。

“你想做我哥哥?”

榮兒只覺得,她眼睛裡,好像有黑色的波瀾,起起伏伏,情不自禁的,吸引人墜入其中。

“我當然想當你哥哥了,嬤嬤說,你母親有錢的很,還是丞相府的嫡女,你又是個傻子,只要我被收養了,以後你母親的錢就都是我的了,丞相府和將軍府,都只會認我!”

他剛說完,就連忙捂住嘴巴,瞪大了眼睛。

怎麼回事,竟然把真實的心聲說出來了!

胡老夫人她們都面色一變。

陳清音的神情,極其難看:“什麼?嬤嬤教你這些?!”

嬤嬤慌亂,立刻打圓場:“榮兒少爺不是這個意思,他年紀小嘴笨,他是想說,以後他要像大夫人一樣,好好照顧綿綿小姐。”

胡綿綿歪了歪頭,盯著榮兒,聲音軟糯可愛:“是這樣嗎?”

那黑色的眼波光澤流連,榮兒再一次看的呆住。

他情不自禁地說道:“當然不是這樣了,我不僅不會照顧你,我還要拿走你的一切,等主母一死,將軍府就是我的,我會把你趕出家門。”

“放肆!”陳清音實在聽不下去了,“小小年紀,心思如此惡毒陰險!”

榮兒捂著嘴,都要急哭了。

為什麼會不由自主說出心聲啊!

他看見,胡綿綿在陳清音的懷裡,朝他冷冷一笑。

榮兒嚇得大哭,直奔胡老夫人懷裡。

“祖母,這個人知道我們是裝的,她什麼都知道!我要娘,我……唔唔!”

胡老夫人嚇得立刻捂住榮兒的嘴。

陳清音疑惑的目光已經掃過來,嬤嬤連忙解釋:“榮兒少爺一定是太緊張了,奴婢這就帶他下去。”

“站住,沒說清楚之前,誰都不準走。”陳清音開口。

她執掌將軍府中饋,作為當家主母,氣勢凌厲至極。

“方才這孩子說,這些話都是嬤嬤教的,”她看向老夫人身邊的老嬤嬤,“母親,嬤嬤伺候您已經二十多年了,她為何會有這樣的心思?”

“她,她……”胡老夫人也解釋不出來。

難道要說是她的授意嗎?

胡老夫人只能選擇自保。

“高嬤嬤,你也太過分了,沒想到你竟是這種人。”

陳清音:“這刁奴竟生了霸佔主人田產的心思,必須扭送官府了。”

嬤嬤臉色一白,猛地跪下來:“大夫人!都怪奴婢一時糊塗啊,奴婢知錯,再也不敢了,您開恩,開恩啊!”

她重重磕頭,陳清音卻分外冷漠,只顧著捂住胡綿綿的眼睛,不讓女兒看見,免得嚇壞她。

胡綿綿卻噘嘴。

擋住她的眼睛,她怎麼蠱惑這些人說出實話?

陳清音嚴厲開口:“這孩子,想必來歷也不乾淨,來人,將嬤嬤和他一起扭送官府,徹查清楚!”

胡老夫人徹底慌了。

“你敢!”這可是她親孫子啊!

陳清音古怪地瞧她一眼。

“母親,這等刁奴,將孩子教的如此有心機,難道您還要留情面?”

“那,那也不至於送官府啊,清音,你別得理不饒人,心胸太狹隘,我兒怎麼會喜歡?”胡老夫人倒打一耙。

陳清音卻不吃這套。

“夫君身為大將軍,應該明白,軍有軍法,家有家規的道理,他若知道這件事,只會支援我的決定。”

正當此時。

門口傳來慌張的女聲——

“不好了,母親,嫂嫂,綿綿她自己走到深山裡不見了!”

衣著華麗的女子跑進來,她正是胡老夫人的小女兒——胡蘭,也是胡綿綿的小姑。

胡蘭進門,正要按照她們商量好的那樣,向陳清音哭著訴說情況。

卻沒想到,一眼就看見,那坐在陳清音懷裡的小丫頭。

正眨著黑靈靈的大眼睛,饒有趣味地盯著她。

胡蘭如遭雷擊。

“你,你怎麼會在這裡?”她竟沒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