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強一聽是這麼個原因,看向這兄弟倆兒的目光不由得有些同情,攤上這麼個爹,也真是夠倒黴的。

“行了,那你倆兒今兒擱我屋湊合一宿吧,要不然這寒冬臘月的,外邊兒貓一宿能把人凍壞了。”

許強一邊說著,一邊起身去樟木箱子給兄弟兩人拿被子,又讓他們先把自個兒洗乾淨了再上炕睡覺。

屋子裡被燒的暖烘烘的,兄弟兩個感覺身上不冷了,從灶臺上的鐵鍋舀了熱水,把身上的衣服脫了洗頭洗臉,順帶著還相互搓了搓背。

許強餘光掃過兄弟兩人光溜溜的上身,一下子就愣在原地了:

只見,倆兄弟背上全都是縱橫交錯的青紅印子,還有不少新傷,看樣子是這兩天才打的,有的地方正在出血,有的地方已經結痂。

一條條,一道道,看著猙獰可怖,就跟後世網上爆出的那些後媽虐待孩子一樣,看那傷口的形狀,不是火鉗子就是雞毛撣子。

二大爺還真下得了手!

許強忍不住感嘆了一聲,去了裡屋拿出紅藥水,又拿了兩塊乾淨的白毛巾遞給兄弟兩個,讓他們把背上的傷口處理一下。

兄弟兩個這時候已經洗完了,正準備泡腳呢,一見許強拿出紅藥水和乾淨的白毛巾,有些手足無措的站在原地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拿著啊,背上的傷口抹點紅藥水,要不然感染了可怎麼辦?”

許強說著話,把紅藥水和毛巾塞到光福手裡,示意他先給光當處理傷口,光當眼眶一紅,又忍不住開始掉眼淚,他們兄弟倆從小捱打,這還是頭一次有人給他們拿藥水抹傷口。

“哎,哎,我這就給光當擦藥,謝謝您了強哥。”

光福也反應過來,趕緊笑著跟許強道歉,不過眼眶也紅的厲害。

許強點點頭,轉身進了裡屋,心裡突然冒出了這麼一句話:問:那些從小到大吃了很多苦的人,要有多少顆糖才能讓他們體會到生活的甜?答:一顆,只要一顆足矣!

他收留這兄弟倆兒的本意是為了膈應二大爺,沒成想在看到兩人身上的傷口之後卻動了惻隱之心。

等光福兄弟上完藥,洗完腳的時候已經九點多了,三人什麼話都沒說,直接鑽被窩睡覺去了。

感受著身上軟棉棉的大被子,身下厚厚的棉花褥子,還散發著新鋪蓋的味道,光福兩兄弟偷偷躲在被子裡又開始掉眼淚。

他們兩個從小到大都是蓋一條被子,衣服也都是撿大哥穿過的穿,從來沒有一件真正屬於的自己的東西,他爸明明掙的比三大爺多,但他們兄弟過的卻比解成兄弟都苦。

三大爺家不管怎麼窮,兄弟之間關係總是不錯的,三大爺也儘量一碗水端平,不像他爸媽……

一夜無話,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時候,許強發現身邊已經沒了人,被褥被整整齊齊的疊起來,裡屋爐子,外屋灶臺的火全都點了,大鐵鍋和鋁葫蘆裡面已經舀滿了水。

兄弟倆還幫他把屋子也收拾得整整齊齊,乾乾淨淨,許強站在原地暗自嘆了口氣,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他簡單洗漱完,今天要去火神廟看看歐陽倫的情況,也不想在家做飯,穿戴好騎上腳踏車出去巷子口吃了三個包子,一個焦圈,喝了一碗豆漿就騎著腳踏車往火神廟去了。

火神廟距離南鑼鼓巷不算太遠,許強找到春雨衚衕的時候,已經十點半了,夏老爺子說的很清楚,進衚衕第一個大雜院,許強推著腳踏車很快就找到了地方。

這個大雜院看著很是破舊,還不如他們住的四合院,院子裡有幾個穿開襠褲的孩子在玩鬧,小臉凍的紅撲撲的,手上還能看見凍瘡。

院子裡亂糟糟的,也不知道堆著些什麼東西,散發著淡淡的臭味,許強估摸著要到夏天了,味道估計更衝。

大雜院正面有五間屋子,左右各四間廂房,右邊廂房門口坐著一個四十來歲的女人大冷天的正在洗衣服,一雙手上全是老繭,見院子裡有個陌生人進來就隨口問了一句:

“誒,什麼人,找誰啊?”

許強笑著朝這婦人走過去蹲下來說道:“大姐您好,我叫許強,在軋鋼廠上班,聽說有位歐陽老爺子住這兒,勞駕問一問他住哪一間?”

這女人一聽找歐陽老爺子,稍微愣了愣,隨即哂笑一聲:“嗐,你說的是歐陽倫那個看女人病的吧?你說說一把年紀了也不害臊,他們家擱那邊呢。”

女人說著話,隨手一指,許強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見是左廂房最邊上靠近院門口的那間,也是這院子裡最小的一間。

“哎,謝您咧,大姐。”許強客氣的道了聲謝,起身往那間廂房走過去,門窗都是用紙糊的,上面還能看見一個個破洞,門是虛掩著的,屋子裡黑乎乎的。

“砰砰砰,砰砰砰”許強先是敲了敲門,等裡面傳出動靜了,這才開門進去,一瞬間一股子黴味撲鼻而來,屋子裡面走出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來,臉上的褶皺跟老樹皮一樣,抬頭盯著許強看,渾濁的老眼中盡是疑惑。

“歐陽老爺子您好,我叫許強,在軋鋼廠上班,住在南鑼鼓巷,夏老爺子推薦我過來找您的。”

許強先是自報家門,免得老爺子不認人,把他往外面趕。

歐陽倫老爺子一聽是夏老爺子介紹過來了,渾濁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清亮,隨即招呼許強炕上坐。

屋子不大,統共也就十來平米,東西亂糟糟的堆的到處都是,還散發著一股黴臭味,顯然很長時間沒有打掃了。

炕上鋪著一塊油膩膩的完全看不清顏色的單子,炕桌倒是擦的很乾淨。

許強也不嫌棄,先是扶著老爺子坐上炕,自己也上了炕坐著,這才笑著問:“老爺子您吃飯了嗎?”

歐陽老爺子苦笑著搖搖頭:“人老了,一天就吃一頓。”

許強看著他老態龍鍾的模樣,心知這應該是沒力氣做,當即笑著說道:“您老要不嫌棄我手藝,我也還沒吃呢,就在您家對付一頓?”

歐陽老爺子臉上露出笑容,又準備要下炕,卻被許強攔住了:“老爺子,您坐著吧,我自個兒忙活,有什麼找不到的東西您說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