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五,該到上東谷黃家喝拜年茶的時候了。

初五早上起來,天空已經彤雲密佈,太陽早就隱身不見了,儘管天氣陰沉,但無風。愛衛、愛美、愛華姐妹三人今天不下山湊熱鬧了,都在演武廳演練鐵槍槍法,陳愛華還眼饞周航學的飛花摘葉的飛鏢手法,也在私下偷偷地練習。

今天依然是周航駕車,外公和二外公正聊著外面的事情。外公問道:“幼武啊,你看過1980年9月,中央下發《關於進一步加強和完善農業生產責任制的幾個問題》的通知了嗎?”

巴圖回答道:“大哥,年前就看過了。”

陳幼甲問道:“從去年一批蒙受冤假錯案的老同志得到了平反,以及這份《關於進一步加強和完善農業生產責任制的幾個問題》的通知,這兩件事中看出些啥苗頭了嗎?”

巴圖沉思了一下說道:“中央的工作中心開始轉變了,我們省和安徽省做為兩個試點,落實生產責任制其實就是土地搞承包下放到戶,這一點我們當年留一手是對的。但中央的決策是基於全國一盤棋來考慮的,而地方上可以根據實際情況來施行的。”

陳幼甲點點頭,說道:“毛偉人提倡的實事求是,這一做法永遠是對的。我們從實行大集體是每家每戶留足兩畝地的自留地就證明當時的做法是對的。陳家嶺外,烏江對岸這些年的情況真是一眼難盡啊!”

巴圖說道:“大哥,不管外面怎麼變,我覺得我們上面的做法是對的,所以就沒有必要變了。”

陳幼甲贊同道:“不錯,一句話:社會變革的目的就是能讓老百姓吃得起飯、穿得起衣、住得起房、看得起病、上得起學、口袋裡有餘錢。我們陳家嶺上五個村都已經解決了這些問題,算是走到了時代的前頭了。”

巴圖總結道:“集體經濟沒啥不好,集中力量辦大事嘛。書院作為總領導機構,旗下有醫藥公司、發電站、烏江水泥廠、江東運輸公司、服裝廠,哪怕交夠了國家的都還有盈餘;加上各個自然村都有自己的企業,比如我們嶺上村的鹽業合作社,醫院;嶺下村的鐵匠合作社和基建工程隊;西環村的木匠合作社和房屋建築工程隊;上東谷村的物流運輸公司和供銷合作社;下東谷村的水利建築工程隊和四個水電站。加上書院的分紅,我們這一萬五千多人沒有給國家添麻煩。可以說鳳凰鎮的經濟在全縣,甚至全地區獨樹一幟,我們陳家嶺功不可沒!”

兄弟倆人正聊的起勁,只聽周航“得兒”地一聲停了下來,原來說話之間就到了目的地。

“哎呀,陳老弟,你今天可又成了最後一名了。”黃家族長黃士江已經迎了出來。

陳家一眾後輩齊刷刷地跪拜在地,道:“見過黃家老祖!”

黃家後輩們也立即跪下還禮:“恭迎陳家老祖。”

然後黃士江挽著陳長興的手,兩人齊聲道:“大家快快請起!請!”

說罷,二人手牽手走進黃家祠堂。陳長興依照禮節給黃家祖宗牌位敬香行禮,然後轉過身坐在客位首座,對先到的其他三個族長抱拳道:“三位兄弟你們真是太客氣了,我最後來卻坐在首位,有點不好意思。”

冉玉琦說道:“姻伯,我們幾個除了主人黃大哥以外,就屬你年紀最大,讓你坐首座理所當然。”

周航待嘎祖坐下後,依然站在後面伺候著。

幾位族長坐下後,都端起茶碗喝了口熱茶,然後就東拉西扯的聊開了。吳家族長吳博通問道:“陳大哥,你頭髮都全黑了,有什麼好東西可不要藏著掖著啊!”

陳長興哈哈笑道:“我五年前不是都告訴你們了嘛,就是七寶美髯丹而已!”

李振武大聲道:“陳大哥,你少來!自從五年前從你這裡獲得方子後,我們都照你說的辦法做出來藥丸了,根本就沒有你們做的效果好!”

吳博通附和道:“豈止效果不好,是根本就沒有效果!大家看看,我們這幾個人裡面就只有陳家族長面色紅潤細膩,鬚髮濃黑,其餘的都是須發花白喲。”

陳長興說道:“我們吃的還是航小子做的,為了做這些藥丸,他還捱了一通揍,趴著睡了好幾天呢!”

黃士江說道:“我這裡還有些材料,航小子你待會回去的時候帶回去給我做好不好?這回應該不捱揍了。哈哈...”

周航乾脆地回答道:“只要材料沒問題,我可以做。”

黃士江詫異地說:“哦!材料還有說道?不就是千年何首烏嗎?”

周航點頭道:“這是主藥,其它的也不能含糊,比如野蜂蜜。”

黃士江胸有成竹地說:“全部都是按你外租說的準備的。”

陳長興問道:“你這裡有煉藥裝置嗎?”

黃士江說道:“雖然沒有你陳家的裝置全,但基本東西還是有的。敬祖,你帶航小子到庫房挑藥吧,叫幾個小傢伙一起幫幫忙,不要讓航小子一個人累著。”

冉玉琦笑道:“黃老哥耶,你想讓你家幾個小子偷師就明說吧,還說幫忙,到底是幫誰的忙?”

黃士江嬉笑道:“老弟呀,我們這幾家人還分啥子你我嘛!不過陳老弟你放心,我們只不過是自己用就行了,將來如果在外面賣藥賺錢的事,我們黃家絕對不做。”

陳長興笑道:“我要不相信大家怎麼又把藥方告訴大家呢!藥材那麼難得,賣給別人,誰捨得呢!”

黃士江笑道:“藥方嘛早就在藥書上寫著,可為什麼大家做出來效果都不好呢?這才是關鍵,所以我們就不用再費心勞神去想了,乾脆找好材料請航小子做就行了,但我想這種情況還是控制在山上為好,否則以後我們找材料就難了。哈哈...”

吹牛擺龍門陣的時間就是過得快,一眾小子簇擁著完成任務的周航從裡面出來,黃士江笑呵呵地從脖子上取下一個綠茵茵的翡翠掛件給周航戴上,說道:“你小子不錯,這塊指日飛昇翡翠牌就送給你了,希望你以後能凝結金丹護我雷擊山的一眾老小。”

周航忙跪謝道:“謝謝黃家老祖宗,你的話我記下了!”

黃士江一把扶起周航,並拉著他的手一起入席吃飯,並悄悄對他說道:“多觀察玉雕上的雕刻,想不明白的可以問問我。”周航連忙地點頭致謝。

一頓飯吃的賓主盡歡,飯後老人們照常地告辭而去,而年輕人們依然激情飽滿地投入到相親歌會上尋覓意中人的活動中去了。

傍晚時分,天色早早地暗了下來,寒風蕭蕭,把院壩外面的斑竹林和大松樹搖的上下起舞,一家人早早地吃過晚飯後,坐在火爐邊聊天。

陳愛華風風火火地跑了進來,挨著周航坐下後,問道:“聽說今天你得到了黃家老祖的寶貝?拿出來看看。”

周航說道:“你倒是訊息靈通,我都還沒戴熱和呢,你少打它的注意哈。”

陳愛華癟了癟嘴說道:“又不是什麼機密事,吳家老祖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從脖子上取下來給你戴上的,誰不知道?”

周航警惕地看了看這個從小就欺負他佔他便宜的小表姐,說道:“你看可以,不要拿著跑哈!”

陳愛華拍了拍胸口保證道:“我堂堂青春美少女會做出這麼不地道的事情?你太不相信一個人了!”

周航從領口裡面掏出一個綠瑩瑩的有嬰兒巴掌大的翡翠牌子來,對陳愛華說道:“就這樣看吧。”

陳愛華一把拽著牌子,雙眼放光地命令道:“哎呀,這怎麼好看嘛,快點取下來!”

二人正在爭執時,愛衛、愛美姐妹兩也推門進來了,外婆招呼她們坐下後,對周航說道:“航小子,你大表姐、二表姐都來了,你取下來讓大家看看吧,又不會壞。”

周航只好把掛繩從脖子上取了下來,陳來華拿著翡翠牌子先是對著電燈看了一會兒,只見燈光透過翡翠把她一張俏美的臉龐映的綠悠悠的,然後又把翡翠牌子握在手心,閉上雙眼,深吸了幾口氣,沉吟半晌,好奇地說道:“這牌子看起來像玻璃一樣,但又比玻璃多了一點朦朧的溫潤感,我感覺到一股氣流,讓人非常舒服的感覺!”

嘎祖微笑著點點頭說道:“不錯,華丫頭能感覺到一股氣流還真是對的,這叫聚靈辟邪牌,上面刻有黃家家傳的聚靈辟邪三種陣法,能聚集自然界的靈氣,供人修煉,對進入先天層次的航小子特別有幫助。”

陳愛華睜著一對大眼睛熱切地問道:“祖祖,我要是戴上它是不是也能加快修煉?”

嘎祖點點頭,說道:“不錯,不過上面的靈氣你吸收不完就浪費了。你現在還沒進入暗勁期,根本就沒有必要浪費這樣的寶貝。”

陳愛華聽了祖祖的話後,心裡黯然傷感,默默無語地將翡翠牌子遞了回去,周航接過去後又遞給大表姐愛衛。

愛衛接過翡翠對著火爐的火光看了看後,又對著電燈看了看,讚歎道:“太美了!”說完再用手撫摸了一會遞給愛美。

愛美接過翡翠玉牌雙手捧著,對著火光看了看又對著燈光照了照後就還給了周航,讚歎道:“天才和美玉一樣人人都喜歡啦,這麼好的寶貝都送了,太了不起了。”

陳幼甲說道:“這還真是寶貝呢,一百多年了,這玉牌是越戴越漂亮了,如果花錢買的話沒有幾萬塊是買不到的。”

幾個孩子聽了都露出吃驚的表情,都感嘆道:“這麼貴!幾萬塊?”

陳長興說道:“這種翡翠玉牌的材料是當年黃士江、黃士海兄弟倆在清宮內務處擔任玉石採辦職務時拿到的,石頭不大,黃士江一共雕刻了六塊聚靈辟邪牌,和兩支手鐲,義和團起義失敗後,兄弟倆隨我們一起逃回了武陵山。黃家兄弟倆分家時,手鐲兄弟倆一人一隻,玉牌黃老二隻要了兩塊,黃士江作為老大得到了四塊,當年的黃家老祖就是二人的父親,只讓老大上山,留下老二黃士海在山下安家,為山上的人做一道屏障。在46年的時候,黃士江的兩個兒子,就是黃敬祖和黃敬宗兄弟倆在上海時,就有一個國民黨財閥出過五萬大洋願意買這塊一樣的翡翠玉牌。黃敬祖不願意賣,人家就動用黑白兩道的勢力對其進行巧取豪奪,黃家兄弟二人豈是吃素之人呢,那位財閥夫婦在乘坐汽車時,發生了汽車爆炸,雙雙殤命後,這件事才算完結。後來黃家人從上海為山上帶回七位被迫逃往臺灣的大學教授。”

陳長興換了一口氣,稍停片刻後,繼續像幾個孩子透露一些過去的往事:“這一塊翡翠玉牌從材料質地來看就是一塊玻璃種正陽綠的橢圓牌,一分厚,五分寬,長度八分一,從玉雕的理念看看應該是好玉不雕,做平安無事牌最為合理,可這塊牌子上面採用福建田黃的薄意雕刻手法,雕刻的是飛昇嫦娥奔月圖,寓意當然是所有進入先天境界的人的願望——指日飛生!而黃敬祖戴的那一塊是指日高升,玉牌上面雕刻的是:天上日頭高照,李白乘舟逆江而上,寓意指日高升,所以常人會把那塊翡翠牌子稱為指日高升牌。黃家世代傳承的學問是易經,精通易理神數推演和陣法,所以在上面刻上了聚靈鎮和攻擊防範陣法後,就顯得萬金不換般珍貴了。”

陳幼甲接話道:“這塊牌子如果帶到香港或東南亞華僑富豪聚集的地方,也能換來上萬兩黃金和數十萬美金。這麼貴重的東西黃家老祖為什麼捨得送出來呢?”

陳長興笑眯眯地望著周航,說道:“幼甲說的沒錯,道理就在捨得二字上。我們雷擊山上五大家族各有家族傳承,但是我們並沒有門戶偏見,不管是哪一家的天才願意拜師學習,我們都可以傳授,都希望後代能把祖宗的傳承和中華文化發揚光大。我們陳家的道醫傳承、黃家的易理神數推演和攻防陣法傳承、冉家的木石技藝傳承、李家的八極拳和兵法傳承、吳家的法家治世傳承,無不是華夏文明的璀璨文化傳承,只要後人願意學習,都不會保守固執的,而是傾囊相授。何況天資聰穎的航小子呢!”

周航拿著沉甸甸的玉牌問道:“是不是二嘎祖當年如果身上有這麼一塊牌子就不會犧牲了?”

陳長興點點頭黯然說道:“至少可以給我弟弟保一條命!”

周航把翡翠掛繩套在脖子上後,說道:“我一定要學會黃家的陣法傳承。”

陳長興鼓勵道:“想學就學吧,也只有在山上才能學,山下世俗界是學不到的。”

陳幼甲對周航囑咐道:“明天開始起,你們都要到書院去給各位老師教授拜年了,結束後,航小子可以到諸葛道觀拜訪一下虞觀主虞老道,他會給你一些幫助的。”

於是大家洗臉洗腳睡覺,一夜無話。

次日起來,開門一看,屋頂、庭院、山野,到處都披上了一層厚厚的白色靚裝,院壩外面的一些斑竹被厚厚的積雪壓斷了腰,皇桶(武陵山一帶裝糧食的橢圓形木桶,一般長1.5—2米,寬80—100公分,高1.5米。)粗的古松託著厚厚的白雪,像蓋上了厚被子。外婆早起生火的青煙筆直向天衝去,沒有一絲風吹草動,大雪依然簌簌飄落,大黃和大黑睡在狗窩裡,見到小主人開門後,也沒有了往日的熱情,只是微微搖了搖尾巴,繼續埋頭睡覺。

周航活動了一會兒,感覺神清氣爽,遠處望去依然灰濛濛一片,看情形這場大雪今天停不了。

山裡人沒有睡懶覺的習慣,大家早早的吃過早飯後,圍坐在火爐邊,外婆問周航:“今天到學校去看你的老師嗎?”

周航說道:“去!看過之後要到道觀找一下虞觀主虞老道。”

陳長興贊同道:“嗯,去吧,如果道觀好耍就多耍幾天再回來。”

一夜積雪有大半尺厚不好駕車,周航背起外婆給他準備的禮物,就腳踩滑雪板向嶺下村而去。

外公陳幼甲笑著搖頭道:“可惜這小子一身的修為,雪天下山還踩滑雪板,也不嫌麻煩。”

陳長興沉思了片刻,說道:“十三歲的先天境,誰見過?同年人與他都相差了幾個境界,根本就找不到切磋對手。就虞老道那幾個年輕點的徒弟,最小的也是四五十歲的人,誰願意與一個十幾歲的娃娃切磋?”

陳幼甲微笑道:“這孩子是學醫入道,以道破先天壁壘,亙古未有之,治病救人尚可獨擋一面,唯有武道缺少生死歷練,給他找找機會鍛鍊鍛鍊。”

陳長興說道:“這件事交給你三姐吧,你楊哥原來不是滇西供銷系統的採購負責人嘛,就讓他找機會安排航小子進入緬北歷練。”

陳幼甲問道:“爸,是不是早了點?緬北武裝多是以前國民黨留下的殘餘部隊,與寮國、泰國、緬甸、印度的國防軍經常衝突不斷,經常死人呢!”

陳長興緩緩地說道:“溫室的花朵是經不起風雨的!我們哪一代人沒經歷過生死考驗,哪一個武道境界突破的人不是從屍山血海中過來的。”

陳幼甲道:“孩子萬一有個閃失,怎麼給薇薇交代,她必定是周家的人。”

陳長興用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既然陳薇把航小子送回來接受我們陳家傳承開始,就知道孩子成長過程的必經之路異常兇險,不像山外的孩子般無憂無慮慢慢成長,陳家嶺從來不培養廢物,也不會培養寵物,你的外孫周航也不會例外!如果一個已經進入先天境界的人還能在與一群普通的人戰鬥中丟掉性命,那不是廢物一個?有啥用處!”

陳幼甲只好點點頭同意:“好吧,我看在哪年年底前為幾個天資不錯的孩子安排一場生死歷練。”

陳長興說道:“這就對了嘛!讓幾個有天賦的孩子陪著航小子一塊兒到緬北去見見世面,不要活一輩子連死人都沒見過,怎麼救活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