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問江南好去處,蘇州當屬第一流。”

“太普通,太普通了!街邊小兒都能吟唱。”

“江南園林甲天下,才子佳人競爭遊,正月初一詩會盛,我得金扇與牡丹。”

“你這詩句,連桌上這盤果子的錢都不值,還想帶走金扇與牡丹?”

“夜暗歸雲繞柁牙,江寒星落鷺眠沙,行人悵惘蘇柳臺,曾與……曾與……”

“曾與吳王掃落花是吧?連背都背不熟,還敢來參加詩會?這首《念姑蘇》乃是前朝姜先生的詩詞,你莫以為鮮有人知,我那裡可還有他的原本呢!”

“抄襲之輩,最為可恥,叉出去!”

……

“哈哈哈……我不出座位,便是想見見諸位的真才實學,可實在太讓人失望,得虧是戴著面具,否則以真面目示人,不知要有多少人臉紅啊!”

大笑之人,正是方才門口所遇的那綠袍男子,他起身走出席位,大步走上高堂,藐視眾人道:

“你們聽好了,這才叫做詩——

凌波微渡橫塘路,詩酒年華誰與渡?

碧雲冉冉遮天宮,白雪皚皚問春風。”

“好詩,好詩啊……”

“押韻,對偶,意境,三者皆有,橫塘路我確實去過,描寫得繪聲繪色……聽這位名士的聲音,頗有些耳熟啊?”

“哎呀,你瞧他腰間掛的玉佩,便知是寒山書院的大才,歐陽龔先生啦。”

“原來是蘇州名士,怪不得能做出此詩,我看咱們也別比了,今夜詩王非他莫屬啊。”

滿堂賓客,讚不絕口。

歐陽龔傲著腦袋,高聲問道:“如何?可還有人有詩來攻擂啊?”

姜雲天著急,攬過宋澈與廖恆,“你倆不是最會作詩了麼?快些出首絕句大過這廝。”

廖恆皺著眉頭,“不論其人品,此詩確實不錯,我正在想……”

“靠,你還進士呢!”

“哎,進士是寫文章,又不是作詩。他這首詩估計早年便已推敲過,想要即興勝過他,實在不容易。”

廖恆將目光轉移向一臉自信的宋澈,“我知道你有好詩,莫要藏著掖著了,快快拿出來。”

宋澈淡淡一笑,以桌上筆墨,不急不躁書寫詩篇:“彆著急嘛,詩會這麼多人,肯定還有人會攻擂的,我是有好詩,不過得壓軸出場。”

他話音剛落,旁坐的白衣男子站起身來,慢步走上高堂,並輕吟:

“鴛鴦鸞鳳雙雙翅,楊柳池魚萬萬條;

蒼松翠竹真家客,明月清風是故人。”

“好詩,好詩啊……”

“鴛鴦,鸞鳳,楊柳,池魚,蒼松,翠竹,明月,清風,雙雙呼應,讀此詩叫人浮想聯翩,憧憬愛情啊!”

“我猜這位公子,是來此詩會覓良人的吧?哈哈哈!”

男賓讚不絕口,好些個女賓,偷偷跑出屏風,想要一觀作詩之人的模樣。

“好個陰柔博才的公子,就是不知面具下的長相如何?”

“有此大才,還追究長相做什麼?”

白衣男子不動聲色,只瞥了一眼歐陽恭,輕輕一句:“歐陽先生,承讓了。”

歐陽恭欲出詩反駁,剛到嘴邊卻又覺得不妥,無奈冷哼了一聲,走回席位坐下。

“姜兄,該你上了。”

宋澈用手肘了肘姜雲天,與此同時遞過一張詩篇,並在他耳旁輕聲叮囑:“上面這首詩,能讓你成為詩王,下面這兩句能讓你成為對王,如此如此,這般這般……”

姜雲天聽完,瞧著詩篇,一頭霧水,反問宋澈:“為何你們不去?我這模樣,哪裡像詩王?更像是砍王!”

“哎,要對自己有信心,聽我的,聽我的,錯不了,錯不了,快去,快去。”

“哎呀,你讓我上場殺敵還行,這種詩會我怎能——”

“格老子的,婆婆媽媽,快去!”

宋澈用力將姜雲天推出席位。

正當眾人以為金扇子非白衣男子莫屬之時,突然七拐八拐,連滾帶爬蹦出來個戴老虎面具,且虎頭虎腦的傢伙。

“這不是先前在門口叫囂的大老粗麼?他怎麼出來的?”

“只怕是憋壞了,找不到茅廁的吧?”

“哈哈哈……”

嘲笑。

姜雲天回頭怨了宋澈一眼,轉頭環視眾賓,大喝一聲:“閉嘴!”

威武霸氣之魄力,叫滿堂儒生正襟危坐,憋紅了臉,不敢再吭一聲。

他再看白衣男子時,呵呵一笑,又失了威嚴,“呃……我這……其實我不是……”

白衣男子輕聲道:“莫要理會他們,你若有詩,吟出來即可。”

以姜雲天高大魁梧的雄鷹身材,白衣男子嬌小得就像只小麻雀兒。

既然都到這個位置了,姜雲天也不含糊,清了清嗓子,儘量讓自己表現得儒雅些,聽他輕吟:

“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

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

此詩一出,鴉雀無聲。

大詩人張繼,雖不如李杜那般出名,但同樣才華橫溢,這首《楓橋夜泊》,詩句清麗悠遠,感情色彩濃郁,稱之當代一流,絕不為過。

白衣男子眼眸跳動,輕聲問道:“這首詩,叫什麼名字?”

姜雲天說道:“楓橋夜泊。”

“楓橋夜泊,楓橋夜泊……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

白衣男子重複著,低吟著,似將自己帶入了詩詞之中,面具下的眼眸真情流露,“好詩,好詩……”

他稱讚著,意猶未盡,走回席位坐好。

“那麼,還有人要攻擂嗎?”博士高聲發問。

眾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紛紛搖頭,此千古名詩一出,誰與爭鋒?

“他定是抄襲的!你們瞧瞧他這副模樣,無半點儒雅氣質,怎可能做出如此絕句好詩?”歐陽恭起身反駁。

一旁跟班紛紛應和,人人眼中帶著嫉妒。

宋澈冷笑道:“在座諸位都是飽讀詩書之人,名家名篇名詩應該都知道吧?這首詩倘若真出現過,以它的知名度,爾等怎能不知?不敢說我兄弟這首詩後無來者,但前無古人真真切切!”

廖恆怒指歐陽恭:“你這嫉賢妒能,以貌取人的腐儒,今日比的是詩,又不是比人,不論是王侯將相,還是市井乞丐,只要腹中有才,皆可來參會,這慧蘭齋的門檻兒不過半尺高,試問又攔得住誰?!”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