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澈先去了趟白玉樓,以高價買下兩塊水晶,一塊打磨成凸鏡,一塊打磨成凸鏡,用來製作望遠鏡。

又去鐵匠鋪訂了五把十字鎬,三隻飛虎爪;再到市場裡採購了一批繩索,一大捆牛筋。

想要暗度陳倉,必定得伐樹開路,跋山涉水,宋澈雖不是專業登山運動員,但從小便酷愛探險登山,此次兵渡七里山,他至少有八分把握。

次日下午,許曉帶著一幅地圖匆匆地來到雲水坊,他將地圖在桌上鋪開,沿指道:

“這是牢中土匪所畫的七里山簡圖,雖說此山只有東坡可上,但飛雲幫在南坡與北坡也有哨口,唯獨西坡並未設點;

原因便是西坡最險峻,自南向北四十里,全是光禿禿的懸崖峭壁,均高三百餘尺,根本沒人能爬得上去;

你瞧,此處便是西坡‘虎跳崖’,若能翻過這裡,最多再走個把時辰,便能直通後山匪窩。但虎跳崖是天然絕壁,跟這牆一樣陡。”

江南的山,再高也比不了蜀地,三百尺不過七十幾米,只要想辦法爬上去,再放下繩索軟梯,大軍深入並不難。

宋澈說道:“既然其餘三坡都有哨點,我們便走西坡,且兵貴神速,只能翻過虎跳崖,關於如何登上懸崖,我自有辦法。”

“我反正是滿信你的,”許曉又道:“昨日回去後,我將你的計謀轉告了周大人,大人聽後大為稱讚,當即便書信一封叫衙役送往揚州,方才送信的衙役回報,揚州府已同意剿匪,三日後起兵兩千,戰船二十艘,順河而下,直擊七里山!”

“好!既然如此,許都頭也該去挑選軍士了,記住,不一定要壯碩,但一定要腿腳利索,翻山越嶺可不能太笨重。”宋澈叮囑道。

“沒問題,三日之後,請宋兄來城北點兵!”

許曉抱拳離去。

……

往後三日,十字鎬,飛虎爪,望遠鏡,登山繩,軟梯,相繼製作完成。

宋澈將裝備依次裝入獨輪車,蓋上破舊棉被,脫下綾羅綢緞,換上粗布破衣,扮一副流民模樣。

若讓沈文君知曉他要去剿匪,必會弔著臂膀不肯撒手,因此,第三日清早,不等沈文君睡醒,他便偷偷離了沈府,直奔城北軍營。

城北點兵,城西碼頭也在點兵,當初協定的計劃便是,蘇、揚二州以水路正面牽制。

蘇州出水兵五百,戰船五艘,自南向北逆水而上,與揚州軍在長江灌口匯合,以戰船的速度,今日傍晚前便可抵達。

暗度陳倉的五百士卒走陸路,自北城出發到七里山西坡有一百里,若是急行軍一日也可抵達,但佯裝的是流民,自然不能太快,且必須休息足夠,以免腿軟疲乏不能制敵。

宋澈的計策是,今日上午出發,下午抵達七里山附近,明日白天繞至西坡,晚上偷渡虎跳崖,休整一夜,養足精神,第三日雞鳴夜襲匪寨。

紙上談兵,只需三言兩語;

腳踏實地,或不止兩三日。

只願計劃能趕得上變化。

宋澈來到軍營時,五百士卒均已換上布衣,整齊列隊於演武場。

“我方才還擔心,宋夫人不放你來,下一刻你便現身了。”許曉笑著,與一位瘦高中年人上前相迎。

“這位便是宋姑爺麼?即使一身布衣,也非我等平民武夫相比啊!”中年人笑贊。

宋澈有禮:“這位是?”

許曉說道:“他便是我先前與你提及過的城防軍指揮,鄭遂鄭校尉。”

當兵的個個白白胖胖,這當官兒的卻如此清瘦,宋澈再請禮:“原來是鄭校尉,失敬失敬。”

鄭遂趕忙扶住宋澈,“姑爺莫要多禮了,咱這些吃公糧的武人,卻要勞煩姑爺一介儒生同行受累,說出來都覺得丟人啊!”

宋澈笑道:“鄭校尉才言重了,肯穿上戎裝,保家衛國的都是好男兒,宋某不過有幾分愚才,不能與諸位袍澤兄弟相比啊!”

“唉……客套的話你們莫要再多說了,宋姑爺既已到演武場,不如幫忙看看士卒的軍紀如何?”許曉指著一排排士卒道。

“那便看看吧。”宋澈在士卒中快步轉了一圈兒,含笑回到了許曉與鄭遂身邊。

“如何?”鄭遂頗有傲意,“這五百士卒,可都是我蘇州軍中的精英吶!”

“夠精神,”宋澈點點頭,下一刻卻又道:“但太精神了。”

“哦?姑爺此話何意?”鄭遂疑惑。

宋澈道:“你們莫要忘了,此次咱們假扮的可是流民,何為流民?風餐露宿,衣衫襤褸,黃皮寡瘦,以咱們這軍姿走出去,不知情的還以為是幫派火拼呢。”

鄭遂拍了拍腦殼,“是如此,是如此……”

“那以宋兄之見,該作何整改?”許曉問道。

宋澈笑了笑,從地上抓起一把灰,往臉上使勁兒搓了搓,再故意弄亂髮髻,鬆垮腰帶,作邋里邋遢的模樣。

“還愣著做什麼?快學著姑爺做啊!”鄭遂帶頭,學者模樣往地上抹灰。士卒們相繼效仿。

宋澈又道:“讓自己變得落魄,只是改變‘形態’,想要裝得更像,還得更深層次地改變‘神態’。”

“如何改變神態?”鄭遂問道。

宋澈笑道:“很簡單,一天吃一頓,一頓吃半飽,餓一餓,要死不活的疲態自然便出來了。”

此言一出,武場轟動。

“什麼啊,咱們是去打仗的,一天一頓便算了,還不讓人吃飽,若是遇到敵人了咋辦?”

“就是就是……”

這人吧,只要一涉及到餓肚子,準兒會怨聲連連。

“大家放心,幾日行軍的乾糧,咱自然是要帶足,但必須得到西坡時再吃,這麼做也是為了能夠更好矇混過關,”宋澈安撫著,又大聲道:

“參與剿匪者,均是忠勇之士,許都頭與我承諾過,若此次能夠得勝而歸,每人犒賞一頭大肥豬!”

“賞一頭豬啊!這敢情好啊!”

如今豬肉價格暴漲,以士卒的軍餉,十天半個月都不一定能嗓子冒一回油,一頭豬實在是重賞啦!

“不是,宋兄,我何時——”

“好了,話不多說,兵貴神速,即刻出發!”宋澈不等許曉說話,搶先振臂高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