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文臣武將,一同移步殿外,觀看射箭比試。

比試者在殿臺上,場下設六個箭靶。古代的一步,以前後腳跨出長度作計量,大約在一米左右,八十步開外的箭靶,足有八十幾米,不是練家子還真射不中。

“宋先生,你這把硬弩,可相當於五百斤弓,這下不能說我欺負你了吧?”巴赫指著宋澈手中的弓弩說道。

“不欺負不欺負,只不過……”宋澈指了指廣場上的箭靶說道:“我覺得這箭靶太近了些,在我們大梁軍隊中,能‘百步穿楊’者才能稱之為神射,王子殿下這般英勇,再怎麼也得有個一百二三十步的距離才行吧?”

“這個梁人可真會開玩笑,一百二三十步,你怕是連靶心都看不到吧?”

“就是就是,連射箭都要用硬弩才能做到,竟敢挑戰這麼遠的距離,真是不自量力!”

“宋先生,我倒是無所畏懼,莫說是一百二三十步,便是一百五十步外,我照樣能射中靶心。倒是你,若連連脫靶,丟的可不是你的臉,而是大梁人的臉啊。”巴赫出言不屑。

宋澈微微一笑,“實不相瞞殿下,宋某天生視力便極佳,方圓三里之內皆可盡收眼底,一百二三十步,不在話下的。”

若是八十步射箭,宋澈還真沒優勢可言,但若能將距離往後再推一推,望遠鏡的作用也就出來了,再者巴赫的劣勢也會更加明顯。

以己之長,攻人之短,便是獲勝之道。

“既然宋先生這麼有信心的話,那就命人再將箭靶後移五十步吧。”

箭靶被退至一百三十米外,紅色靶心只剩一小點兒,再加之雪天灰濛濛,又不時吹著寒風,諸多條件下,莫說是射中紅心,能中靶都相當不易。

“宋先生,那麼是你先來,還是我先來啊?”巴赫問道。

宋澈做了個請的姿勢,示意讓他先來。

巴赫抓出一隻箭矢,搭上弓弦,狠狠一拉,繃得弓箭“咯咯”作響,他瞄準箭靶片刻,“嗖”的一聲箭矢脫弦而出。

眨眼之間,箭中靶心!

“好啊!”

“三王子不愧是草原上的英雄啊!這麼遠的距離都能射中靶心!”

“是啊,比大汗當年都不差了!”

眾臣一陣拍馬叫絕。

在看帖木兒大汗的臉上,滿滿的自豪與讚賞。而他一旁的大王子與二王子,一個是嫉妒,一個是不屑。

這些胡國王臣的表情,宋澈一一都看在眼裡。

“第二箭!再中靶心!”

“第三件!中了外環!”

“害!定是方才吹了一陣風,否則必定能正中靶心的!”

這個成績已是相當優異了,可巴赫還是有些懊惱,可見他十分爭強好勝。

“宋先生,最後這一靶,我看你是客人,所以讓你的,你可要抓住機會啊。”巴赫拍了拍宋澈的肩膀。

宋澈不作任何言語,取出望遠鏡,摁在弓弩之上,與先前狩獵那般,透過鏡頭尋找靶心。

深呼吸……

等風停……

找準時機,扣動扳機!

“嗖!”

電光火石之間。

“中……中了!也是靶心!”

“定是這傢伙走了狗屎運!”

“嗖!”

“又……又中了!”

“這怎麼可能,他——”

“嗖!”

“連續三箭,全部中心!”

群臣皆被這一番操作所震驚,久久不能回過神來。

嗤!老子玩兒槍的時候,你們還在玩兒鳥呢!宋澈收起望遠鏡,將弓弩扔給巴赫,略施一禮:“那麼,我再替奴隸們感謝王子殿下的慷慨了。”

“哼!”

巴赫扔去弓箭,抓住宋澈的手腕:“先前是本王子失誤,當然不能服氣,咱們重新再來比過!”

“大汗!末將也想與這位宋先生比一比騎術!”

“大汗!懇請我與他比摔跤!”

“大汗——”

“夠了!”

帖木兒臉上無光,隱隱憤怒:“一連輸了三場,你們還嫌不夠丟人麼?所有大臣都在殿外待著,本汗要與宋先生談論幾件正事!”

言畢,帶著三個兒子走進大殿。

群臣止聲。宋澈欣然隨之,可正當他要跨進門檻時,阿爾罕卻抓住了他的手,以告誡的口吻:“宋先生請謹言慎行。”

宋澈輕哼了聲,甩開阿爾罕的手,大步走進宮殿。

帖木兒坐回王位,先是笑著問了一句:“宅子宋先生住得可還習慣啊?僕人與姬妾用得可還舒服?”

宋澈拘禮道:“我一個外國使臣,大汗能以王公貴族之禮相待,實在感激不盡。”

“那留在我大都如何?”帖木兒又問。

宋澈沉默了片刻,搖頭嘆氣:“宋某身為梁人,留下來只怕會惹人嫌棄。再者,我作為大梁使者,應當帶著外交結果回去與皇帝覆命才對,所以大汗的好意宋某心領了——”

“宋先生,你可莫要不知好歹,公主都已送給你當妻妾,你也算得上是我族國婿,有何理由不留下來!”蘇丹呵道。

宋澈只用沉默來代替自己的立場與回答。

“哎,此事宋先生也不用太過著急答覆,回去慢慢考慮考慮——但是,”帖木兒說著,話鋒一轉:

“宋先生方才進王宮時也已看到,我胡國兵精將勇,本部加上各大小部落,足有百萬之兵,試問先生,倘若我軍揮師南下,貴國可能招架得住啊?”

宋澈淡淡一笑,說道:“大梁剛收復北方,與第戎的戰爭還未平息,若胡國再起兵侵略,還真不一定能招架得住。”

“哦?宋先生作為大梁使臣,怎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啊?”帖木兒笑著問。

“宋某隻是就事論事罷了,大梁這幾年受倭寇,苗匪,第戎等內外因素所影響,的確過得挺艱難的,但它仍然屹立不倒,這足以說明大梁軍民團結抗敵的決心,”宋澈衝帖木兒道:

“面對我們這樣一個團結的民族,大汗若揮師南下,不論成敗與否,肯定撈不著什麼好處。”

“宋先生,你也太看得起自己的國家了吧?若撈不著什麼好處,那北涼又是怎麼來的?”二王子奎木問道。

宋澈從容道:“早在進入大殿時,我便與貴國文臣辯論過,北涼不過是雞肋貧瘠之地,我大梁王朝根本便沒將它當回事,反之貴國卻將它當成炫耀的寶貝;

八年前胡國便與大梁在西北交戰,打了整整四年我朝才因第戎南下,迫不得已割地求和;

胡梁這場鏖戰,雙方皆埋骨十餘萬,實在是不小的損失;

那麼,宋某試問一句:花十餘萬將士的代價,換來一塊貧瘠且雞肋的北涼地,大汗您覺得這筆生意值得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