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沒有署名?’

先前季伯鷹去正德時空找朱厚照時,曾提前去見了一趟在家格竹子的王陽明,為的是從王陽明口中得到一個真正的朱厚照。

離去之前給了王陽明一堆治療肺病的藥。

同時為了穩住陽明先生自龍場頓悟來好不容易得修成的道心,提前將這陽明四句教透露了。

“我來給你們介紹一下。”

季伯鷹指了指坐在朱厚照身邊的王陽明。

“這位,是王陽明。”

“你們在這堂內所見到這四句教,就是出自陽明先生畢生之學。”

話音落。

與景泰帝坐在一起的天順於謙,瞬間站了起來,臉上有著驚喜之意。

他先前來到這醉仙樓的時候,第一次看見這主堂左右披掛著的四句教之時,就為之嘆服,心神往之。

“于謙,見過先生。”

“先生之學如淵如海,可容納天地山川,令人心而神往之,著實是令人可敬可佩,可嘆可頌。”

從這一句話看來,於少保並不是不會拍馬屁,而只是不願意拍皇帝馬屁。

于謙起身,以弟子身份朝王陽明行弟子禮。

王陽明眼神微訝,于謙大名,如雷貫耳,他年少仰慕時更是曾親去弔唁于謙墓,隨即起身回禮。

“於少保過譽,少保之功,蓋過千古。”

“赤手挽銀河,公自大名垂宇宙;青山埋白骨,我來何處吊英賢。”

于謙更是神色一怔,再次行禮。

“先生謬讚。”

王陽明也不甘落後,同樣朝于謙再拜。

“少保過譽。”

“失敬失敬……”

“久仰久仰…”

“…………”

其他人聽著這兩有來有回,都是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這兩老傢伙,是把我們這些人當空氣了?!

“你兩拜天地?!”

老朱一聲斷喝。

咯噔。

王陽明與于謙都是心頭一頓,連忙是朝著老朱深深鞠躬行禮,這才停了下來,各自坐了下去。

管伱是救國的千古名臣還是開宗立派的儒家聖人,都得在咱老朱面前低頭。

嘉靖神仙則是多看了一眼王陽明,眼神微凝。

他對王陽明的好感,並不多。

其中原因也簡單。

嘉靖神仙上位之後,為加強鞏固自身的統治,自封為尊崇程朱理學的道統皇帝,更是親自作了《敬一箴》,御注範浚的《心箴》和程頤的《四箴》,命天下學院都刻石立碑尊奉。

而王陽明的心學,矛頭直指的就是朱家理學,這等於是和嘉靖神仙打擂臺了。

在心學看來,朱家理學禁錮人心,乃是阻礙人性的固石,必須破碎。

而在朱家理學看來心學這等號召解放人性的學說,就是妥妥的歪門邪說,不利於王朝統治。

再加上當時嘉靖前期的內閣首輔,費宏和桂愕都極力主張打壓王陽明,在嘉靖耳畔整天嘮叨個不停,甚至要求嘉靖廢了王陽明的爵位。

得虧前期的嘉靖神仙明斷是非,雖然對王陽明沒有好感,但是認定王陽明是有大功於國的重臣,並非聽讒。

實際上,不僅是費宏和桂愕。

不管是敵視王陽明的楊廷和,還是對王陽明有提攜之意的楊一清,實則都是提防著王陽明進入帝國的權力中樞,甚至都不允許王陽明入京,更別說入閣。

就連王陽明受封新建伯之時,按照禮儀理應入朝謝恩,都不被允許。

原因很簡單,他們忌憚這麼一個在宦途中建功立業,又在學術上開宗立派的絕世之才,他們怕王陽明一旦進入權力中樞,整個大明的權力格局都要發生驟變。

故而自從正德八年之後,王陽明的活動軌跡就一直被限定在南方,他們可以讓王陽明做巡撫、做總督,甚至做擁有實權的南京兵部尚書。

(南京六部:兵部擁有實權,加參贊機務)

但,就是不讓王陽明北上。

反而在嘉靖身邊坐著的張璁,則是朝王陽明投去了一抹友善的笑意,甚至其中還帶著些對王陽明的仰慕。

張璁與桂愕在政治上雖是盟友,但張璁與桂愕不同。

他並不厭惡王陽明,相反他自己還能算得上半個心學門人,當年王陽明能夠起復,就是張璁從中極力斡旋。

至於其他入學的明中前期的臣子,他們時空在前,自然是不認識王陽明等人,只是覺得此人之言既然能夠被仙師引用,必然是大才。

但是轉而又是一想,能夠來到這裡的,誰又不是大才?!

頓時,心裡舒服了。

北大某寢室:誰又不是高考狀元呢?

“你們聽好。“

季伯鷹的聲音,此刻響起。

話音落,從老朱到嘉靖神仙,這十一個時空的天子都是腰板一直。

皇帝都這樣認真上課了,這些臣子自然也是一個個腰板挺直,莫敢言語。

“從你們出現在這裡的那一刻起,你們,便是你們所屬時代的大明第一重臣,你們的皇帝往後將會對你們付出百分百的信任。”

“這,是我對你們的承諾。”

季伯鷹掃過十一個從各自時空匯聚而來的大明頂尖人才。

“而你們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輔佐你們身邊的天子,為你們各自的大明,鑄下不腐不朽不倒不敗之基。”

話音落,眾人都是神色凝重。

季伯鷹再次掃過眾人,隨即折身,拿起筆架上已經蘸好墨的鬥筆,於這身後宣紙之上,大筆揮毫如墨,寫下了四個大字。

「君臣一心」

落筆,目光掃過這二十二位君臣。

“你們之中,目前能夠做到這一點的,只有建文一組。”

朱老四和道衍相視一眼,二人會心一笑。

以藩王之身造反這活難度實在太高,要是不能一條心,那還玩個Jer!

“至於其他的,我現在只能用四個字來形容。”

起筆,四字再落。

「各懷鬼胎」

不論是天子還是臣子,此時眉頭都是皺了起來,望著‘各懷鬼胎’四個字,皆是沉默了。

“主疑臣私,乃國之大忌。”

“現在,我們先來看一看極端主疑帶來的危害。”

‘極端主疑?’

眾人還沒反應過來。

隨著季伯鷹話音落下。

整個主堂的環境,驟然變化。

以老朱為首的天子們並沒什麼感覺,他們早就習慣了仙師的上課風格,這幻境說入就入,根本就沒有任何準備可言。

“這裡是,奉天殿。”

老朱棣下意識起身,環視了一圈這殿宇之景,這北平紫禁城是他修的,他當然認得出來。

其他天子和臣子也不陌生,畢竟每天都要在這開會。

倒是嘉靖神仙眼中露出幾分疑惑。

奉天殿?長這樣嗎?

而眾人周遭的畫面,這個時候彷彿是開了幾十倍的加速器一般,變得極其之快。

他們大致只能聽清這麼幾個字。

‘罷’、‘進’,這兩字來來回回,以及那個站在金鑾殿中,十次有九次暴怒的男人。

“這個人,是崇禎。”

老朱眉頭一皺,他隱約記得兄長曾經提過。

大明亡國之君,就是崇禎!

“崇禎在位十七年,共計更換了五十位內閣閣臣,其中光是內閣首輔就更換了二十人。”

“共計撤換六部尚書六十七人,其中十四位兵部尚書,十七位刑部尚書,十三位禮部尚書,工部尚書十一位,戶部尚書與吏部天官合計十二人,這些尚書撤換後或下獄問罪、或革職拿辦,皆無善終。”

“另外,地方上殺了七個總督,十一個巡撫,各階武官數以百計。”

季伯鷹淡淡開口。

一語落。

老朱這一幫天子都是瞬間懵逼了,老朱更是瞪大著眼,久久不能回神。

‘好傢伙,比咱還厲害!’

老朱心頭那叫一個傻了他自問自己都幹不出這麼彪悍的事。

雖說現在的老朱還沒徹底大開殺戒,但是就歷史上的老朱而言,都知道加一句自左右侍郎以下皆處死,還知道這些人六部主政的高官培養出來不容易。

臣子們則是一個個心頭長呼一口氣。

孃的,幸好沒在崇禎那年頭當官,不然就是文曲星在世也要被崇禎乾死。

周遭幻境,此時突然驟變。

“這是怎麼回事?!”

老朱下意識站了起來。

夜幕之下。

整座紫禁城,竟是燃起了洶洶大火,就連這奉天殿都是如此。

“這是,大明覆滅之日。”

季伯鷹淡淡開口。

剎那,這畫面再次轉變。

只見一個穿著龍袍,散著頭髮的瘋批,手提一柄劍,朝著一群手無寸鐵的女人狂砍。

所過之處,鮮血橫飛,這些女人在恐懼中一個又一個的被砍翻。

天子大臣們都是看傻眼了,這是皇帝在屠殺嬪妃?!

最後,這位瘋批提著血淋淋的劍,走向了他的女兒。

一劍,砍飛了自己親女兒的胳膊。

“這個不肖子孫究竟在做什麼?!”

老朱的怒火,在望見這胳膊飛起的剎那,已經上升到了一個難以遏制的頂點。

一時間竟是都忘記了這是幻境,提著狼牙棒就要上,被老朱棣一把拽住。

“父皇,這裡是仙師的幻境。”

老朱這才反應過來,放下手中狼牙棒,胸腔極劇起伏。

季伯鷹瞥了眼老朱。

接著,整個畫面極速拉遠。

皇帝們都已經習慣了這種操作帶來的視覺衝擊,可劉伯溫王陽明這些人,從來沒有過這等經歷,而且這幫老頭年齡普遍較大。

當畫面定格在一座荒山之上的剎那。

坐在朱祐樘身邊的劉健,突然捂著心口,儼然一副難以喘上氣的模樣。

‘糟。’

季伯鷹三步並兩步,一把來到桌前,抬手就是一顆‘速效救心丸’塞進了劉健嘴中。

“感覺如何?”

稍許之後。

劉健這才喘過氣來,緩緩抬起頭看向季伯鷹,眼神中竟是流露出幾分癮。

“太,太,太刺激了!”

季伯鷹眉頭一皺。

這老頭就是傳說中的細狗麼,又菜又愛玩。

“好了,大家繼續看。”

隨著季伯鷹話音落,原本週遭被暫停定格的畫面,繼續。

不論是包括老朱在內的大明皇帝們,還是包括王陽明於謙等人在內的大明重臣們,此時目光都是落在了那一棵歪脖子樹上。

準確來說。

這二十二個天子重臣,就依次順序圍著這棵歪脖子樹,繞了一個大圈,緊盯著跟前這位即將掛脖子昇天的兄弟。

情緒上頭,正在感慨的上吊兄:我不要面子的嘛?!

…………(啟)…………

風,呼嘯在這煤山之上。

崇禎帝朱由檢悲慼的望著遠方的紫禁城,火焰沖天而起,望著那湧入進城的大順軍。

“陛下…!”

“陛下啊…!”

一位滿頭白髮的老太監跪在朱由檢身邊,痛苦流涕。

“逃命去吧朕不怪你。”

朱由檢看了看自己身邊的老太監王承恩。

“老奴陪伴陛下,生死相隨,絕不苟活…!”

聞言,朱由檢望風長嘆,接著大笑了起來。

他一個天子,最後僅剩的忠臣,竟然只有自己身邊的太監。

神色陰鬱,脫下帝冠,崇禎拉住這掛在樹梢的白綾,緩緩將脖子送了上去,用盡最後的力氣大呼。

“文臣皆可殺…!”

跪在地上的太監雙手高高呈起帝冠,迎風嘶聲大喊。

“恭送大明皇帝上路…!”

“恭送大明皇帝……!”

…………(止)…………

當崇禎踏腳懸空的那一刻。

畫面,如泡影一般散去,重新回到了主堂之景。

老朱的臉,已經是徹底黑了。

深吸一口氣之後,老朱凝望著季伯鷹。

“兄長,咱沒求過你什麼事。”

“咱這輩子也從來沒求過任何人。”

“但是今天,咱求你一件事,求你帶咱去一趟崇禎朝,我要親手把這亡國的不肖子宰了!”

老朱眼中,露出狠辣殺意。

他是真的想殺了這個亡了大明的崇禎。

上過這麼多節課,他知道仙師給他的幻境,只是未來的虛幻場景,實際上現在的崇禎朝,還處於正常運轉之中。

“仙師,我也要去。”

老朱棣亦是站了起來。

“還有我!”

建文朱老四,宣德帝、成化帝、正德帝…

就連一心修仙的嘉靖神仙,這會都是神情‘激動’的站了起來。

接著,掐道指,朝著季伯鷹行弟子道禮。

“請師尊賜弟子五雷正法,弟子必定劈死這崇禎小兒!”

‘什麼崇禎小兒,本帝君不在乎,能趁這個機會習得師尊雷法,這才是正道!’

嘉靖神仙眼角瞥了眼老朱這些天子。

‘呵,這群祖宗竟然真的傻乎乎一心跟師尊學治國之道,而不是求取仙法。’

‘所謂治國,不過是師尊對我等的考驗,你們難道看不出來嗎?真是一群愚蠢的人吶!’

這個觀點,是上一節課的課間時間,嘉靖神仙和少年朱厚熜在交流修行心得之時,共同頭腦風暴得出的結果。

並對此,深信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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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