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戰船靠岸。

下船之後,伊蕾娜、凱瑟琳和其餘幾名血魔戰士先回城寨了,他們要把昨晚血火花大豐收的好訊息告訴部落的族人們,按照血鴉部落的以往慣例,這種事情肯定是需要辦一場盛大晚宴來慶祝的。

嗯,一場盛大的黑暗料理晚宴……

總之,齊臨和安德烈沒有回城寨,而是結伴前往神山之巔,來到了大巫祝的木屋門前。

“砰砰。”

安德烈站在門外,抬手輕輕敲了敲門,笑道:“大巫祝!我有好訊息要告訴您!還有齊臨,他有事情想問您!”

“進。”

門內傳來那位老人的沙啞嗓音。

安德烈隨即推門而入。

齊臨緊隨其後。

一進屋,他就看見大巫祝穿著一身黑袍,站在木屋的角落那邊,對著一口等腰高的黑色大鍋在熬藥。

鍋裡滿是紫色的粘稠藥水,味道很是刺鼻。

“什麼好訊息啊?血火花大豐收了?”

大巫祝放下木勺,蓋好鍋蓋,然後微笑著轉過身來,看向屋內的安德烈和齊臨。

“啊?”

安德烈臉上笑容頓時一僵,匪夷所思道:“大巫祝,您怎麼知道的?!您又進行預知占卜了?這、這怎麼可能?!”

齊臨也有些詫異。

之前湯昊元講解情報的時候,提到過這些巫祝的占卜手段,說是惡魔海的半魔人巫祝們,擁有透過夢境來進行預知占卜的神奇天賦,有點類似藍星人的【卜夢者】序列。

但這種“預知夢”天賦的發動是有間隔期的。

根據巫祝們的占卜天賦不同,間隔期的長短也不同。

目前存活於世的最強巫祝,當屬惡魔海第一大部落·血熊部落的大巫祝,那位血熊巫祝每隔20天左右,就能進行一次預知夢占卜。

而齊臨面前的這一位血鴉大巫祝,占卜能力要稍微弱一些,以他的占卜能力,預知夢每隔30天左右才能發動一次。

關鍵在於,大巫祝前幾天才剛剛夢見齊臨和黛茜等人的未來,按理來說,他想再次發動預知夢,怎麼說也得等到下個月才行。

所以安德烈才匪夷所思,齊臨也感到詫異。

“你想多了,我沒進行占卜。”

大巫祝搖頭失笑,走到屋子的另一邊坐下,然後看著安德烈說道:“不是所有事情都需要進行占卜的,你們昨晚出發,前往血火島採花,然後今天一大早就迫不及待地來見我,還說有好訊息,那除了血火花豐收之外,還有其它可能性嗎?這種事,猜一猜就知道了,哪裡還需要占卜。”

“嘿嘿,倒也是噢。”

安德烈聞言,頓時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所以,總共採到了多少?”大巫祝問道。

“那您再猜猜嘛!”安德烈嬉笑道。

“嗯……”

大巫祝攏了攏黑袍的衣袖,然後好奇道:“瞧你樂呵的這副傻樣,莫非昨晚一次性找到了上百朵?”

“哈哈!”

安德烈聞言,頓時大笑起來,“大巫祝,伱的猜測不妨再大膽一些!”

“那,三百?”大巫祝驚疑不定道。

“再猜!”

“六百?”

“再猜再猜!”

“一千?!”

大巫祝猜到這裡,已經徹底坐不住了,直接站起身來,震驚地看著安德烈和齊臨,“你們昨晚莫非一次性採摘到了上千朵血火花?!”

“哈哈哈哈!沒錯!”

安德烈笑容燦爛,走到齊臨身旁,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是足足1019朵!有了這麼多血火花,咱們血鴉部落接下來的十幾年內,都不用再為癲火病和血火花而發愁了!而這一切,全都靠齊臨啊大巫祝!昨晚能找到這麼多血火花,他當居首功!!”

“這?!”

大巫祝聞言,頓時激動地看向齊臨。

“我只是盡己所能罷了。”齊臨微微一笑,“我主要是感知血火花的所在位置,至於沿途路上的炎魔群,都是安德烈他們負責解決的。”

“好、好、好啊!”

大巫祝渾濁的赤紅色眼瞳之中,滿是狂喜與興奮,也忍不住伸出手,重重拍了拍齊臨的肩膀。

“大巫祝,我希望能為齊臨邀功!”安德烈認真道,“他昨晚幫我們血鴉部落立下的這份功勞,相當於讓我們血鴉部落在接下來的十幾年內,都不會再有族人因為癲火病而死去,這份功勞放眼部落最近十年內,都無人能出其右啊!所以我認為,他絕對不是血鴉部落的敵人!您前幾天看見的那一個部落覆滅的未來,一定不是他導致的!或許,他反而是拯救部落的關鍵!”

“……”

此言一出,大巫祝臉上的笑容卻是緩緩收斂。

這位老人轉過身,面朝牆壁,背對著齊臨和安德烈,無奈地嘆了口氣,“孩子,有時候,你想做的事情,不一定會成功,也有時候,你不想做的事情,反而會實現。

好心也會辦壞事。

助人之心,也有可能導致害人之舉。

齊臨是不是我們血鴉部落的朋友,跟他是不是導致部落覆滅的原因,二者之間,其實並沒有必然的關係。

也許,他確實是我們血鴉部落的朋友,但同時,他也是導致我們部落覆滅的原因……這個可能性,依舊是存在的,而在徹底判斷清楚這件事之前,安德烈,你和我,都不要對此事下什麼定論。”

“那您到底要如何才能下定論?”

安德烈沉聲問道。

“等。”

大巫祝轉過身,看了眼安德烈,又看了眼齊臨,“要麼,等到某些足以證明更多事情的事件出現,要麼,等我下一次預知夢到來,或許,屆時我們就能得到更多資訊,而在那之前,齊臨,你和你的同伴們,都將是血鴉部落最最尊貴的座上賓。”

“我明白了。”

齊臨聽得此言,也只能輕輕點頭。

“那魔兵呢?”安德烈又問,“先前,齊臨跟我講過,他有魔兵需要升級,還問我要支付什麼代價,大巫祝,你……”

“你才是領主。”

還不待他把話說完,大巫祝就輕聲打斷,“有些事,你可以詢問我的意見,而有些事,你完全可以自己做決定,就比如你現在說的這個,那麼,請告訴我,領主,你準備怎麼做?”

“當然是免費滿足他的需求!”安德烈不假思索地給予了答覆,“作為部落的大功臣,齊臨理應得到回報,只要他的魔兵達到了強化升級的標準,那強化所需耗費的材料和費用,部落可以免費為他提供!”

“嗯,你自己做主便是。”

大巫祝輕輕頷首,然後重新坐了下來,“畢竟,你才是領主。”

“嗯?”

安德烈眉頭一皺。

大巫祝的連續兩次強調‘你才是領主’這句話,終於讓安德烈聽出了言外之意,而他也很快反應過來大巫祝是什麼意思。

“大巫祝,你不開心?”

安德烈略顯遲疑,小心翼翼道:“是不是因為我昨晚違背了你的指示,擅自帶隊離開島嶼,所以你不開心?”

“額……”

齊臨看著這一老一少,也終於想起一件事。

先前第一次見大巫祝的時候,安德烈跟對方提起,死霧島上還有他們的另一批同伴,詢問怎麼處理。

而大巫祝的回答是,讓另一個叫“柯姆”的族人帶隊去死霧島找人,還叫安德烈在接下來的這段時間,都要留在島上,不準外出。

可是,

安德烈昨晚違背了大巫祝的這個指示,不僅自己離開,還帶著好幾個精英戰士一起離開了血鴉島,並且是離開了整整一個晚上的時間,直到剛剛才回來。

“安德烈,你才是血鴉部落的領主。”

大巫祝坐在椅子上,眼神複雜地看著這位年輕人,輕聲道:“很多時候,我都只能提供建議,而你才是那個決策者,你有權決定是否採納我的建議,我只是很想知道,你到底是怎麼想的?你昨晚為什麼要離開血鴉島?你明明可以讓別人帶隊,弗列德、斯帕克、奧爾科特他們,都能勝任採摘隊伍的隊長一職。”

“因為我是血鴉部落的領主!”

安德烈與大巫祝坦然對視,認真道:“其它事情也就罷了,可是前往血火島採摘血火花這麼危險的事情,我身為部落的領主,身為部落的最強者,我必須身先士卒!就像我父親這些年來所做的那樣!大巫祝!我跟你說過的,我想成為像父親那樣偉大的男人!甚至,比他更偉大!”

“如果偉大的代價,是死亡呢?”

大巫祝眼簾低垂,聲音沙啞。

“那就讓我為了部落,壯烈地死去吧!”

安德烈咧嘴一笑,神采奕奕。

“……”

大巫祝沉默。

齊臨站在旁邊,看著此時笑容燦爛的安德烈,微微愣神。

他見過惡魔形態下的安德烈,那是一頭兇殘、狂暴的可怕生物,在戰鬥之中總是喜歡咆哮著撕碎敵人,並將敵人吞吃入腹。

他也見過人形的安德烈,和惡魔形態不同,人形的安德烈總是面帶笑意,陽光、俊朗,富有自信。

可是這樣一個愛笑的人,為什麼會化身恐怖的惡魔去廝殺、去戰鬥呢?

似乎是為了血鴉部落。

為了這片島嶼、這片家園、這八千多名族人。

包括昨晚的登島尋花也是這樣,作為曾經吞服過血火花的人,安德烈本來終生都不必為了癲火病而發愁,可他為了其餘沒吞服過血火花的族人,還是選擇了義無反顧地身先士卒,衝在危險的最前方。

或許,這就是領袖。

“不談這個了。”

沉默良久之後,大巫祝才抬起頭來,看向一旁的齊臨,“一開始安德烈說,你有事情想問老朽?那麼,問吧,什麼事?”

“哦對!”

齊臨聞言,也回過神來,鄭重其事地問道:“大巫祝,我想問您,您知道‘黑色巨爪’嗎?”

“嗯?”

大巫祝聽到這個關鍵詞,竟是眼神一凝,“什麼黑色巨爪?你從哪裡看見的?昨晚的血火島?!”

“您果然知道這件事!”

齊臨看見他這個反應,頓時面露笑意。

“你到底是在哪裡看見的?!”大巫祝沉聲問道,“是血火島的外圍?還是中央地帶?!”

“額,應該屬於血火島的外圍區域?”

齊臨想了想昨晚癲火病發作的地點,然後開始將昨晚的遭遇一一道來:“我昨晚在島上,忽然癲火病發作,然後就在恍惚之中,看見了一片滿是血與火的戰場,接著就……”

兩分鐘後,講述完畢。

大巫祝聽罷,神情凝重到了極點。

齊臨和安德烈則是搬來了小凳子,並肩坐在這位老人面前,準備聽故事,只是從對方的表情來看,這個故事絕對稱不上什麼好故事。

“嗯……”

大巫祝坐在椅子上,沉吟一聲之後,才看向齊臨,輕聲說道:“關於你看見的那個黑色巨爪和紫色鎖鏈的來歷,想講清楚,那就得從我們島民的先祖開始講起,而你,齊臨,你對我們島民的歷史瞭解多少?”

“不算太多。”

齊臨回想了一番當初在獵獸號上,王慧給他們這些學員講解的情報,然後說道:“據我所知,在很久很久以前,一支地獄的血魔軍團來到了,額,來到了‘咱們’這個世界,燒殺搶掠。

期間,這支血魔軍團在某個地方,建造了一座用於轉換半血魔的‘血池’。

最終血魔軍團搶完東西就離開了,但卻將這個血池留了下來。

接著,

很多很多年以後,內陸那邊,一個小王國的國王,偶然找到了血池的位置,還成功將其啟動,自己把自己轉換成了半血魔。

然後這個國王又憑藉血池的力量,強行把本國的百姓們全都轉化成了半血魔,還從中挑選士兵組建大軍,開始征戰各國,給大陸帶來了一番腥風血雨……後來,勇者出現了。

那個勇者掀翻了半血魔國王的暴政,剿殺了半血魔國王以及一部分有罪的半血魔士兵,但留下了一部分無辜,甚至曾經幫助過他起義的半血魔百姓。

如今惡魔海的島民們,就是這群半血魔百姓的後代。

你們之所以會成為‘島民’,是因為在大概一百多年前的時期,被教廷歧視、排擠、驅逐到惡魔海這邊定居的。”

“基本沒錯。”

大巫祝輕輕點頭,說道:“那麼,齊臨,你有沒有想過,數百年前那個小王國的國王,是如何成功啟動血池的呢?又是如何透過血池來轉化大量半血魔的呢?這裡邊有一個很大的邏輯問題,那就是,他一個小小國王,怎麼會懂得使用血池?”

“嗯?”

齊臨一怔。

對啊。

血池,是血魔軍團建造的設施。

而血魔這個地獄種族的文明是高度發達的,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血池就相當於血魔一族的高科技裝置。

可當初的那個小國王,就是一個出生於鐵器時代的土著,他怎麼會懂得操作人家血魔一族的高科技?!

“是有人教他的?”

齊臨想到這裡,驚疑不定地看向大巫祝,“是那個黑色巨爪?!”

“沒錯。”

大巫祝再次點點頭,解釋道:“根據我們部落的古籍記載,當初那一支血魔軍團裡邊,有一個極其特殊的血魔,跟其它血魔不同,它的面板是黑色的,是一個黑色的奇怪血魔。

它在軍團裡邊的職務,是軍師。

不過,在血魔軍團劫掠我們世界的這段時間內,這個黑色血魔犯下了某種錯誤,觸怒了血魔領主,最終被摧毀了肉身,只剩下一縷殘破的靈魂體,還被血魔領主鎮壓在血池底下。

這不是留它一命,而是折磨。

血魔領主要讓它在血池底下,永遠遭受一種靈魂層面的可怕酷刑。

而我們部落的古籍,之所以能記載這些,是因為初代大巫祝在第一次登上血火島的時候,就跟那位黑色血魔的殘魂,進行了短暫的溝通,老朽現在所講的這些事情,都是那位黑色血魔在當年親口告訴初代大巫祝的。

那黑色血魔還說,只要初代大巫祝能把它救出來,那它就願意將初代大巫祝收為徒弟。

可問題來了。

黑色血魔跟初代大巫祝交流的時候,它講的話,有些話初代大巫祝能聽見,但有些話初代大巫祝根本就聽不見,比如黑色血魔被關押的位置、血池的地點、如何解救什麼的。

初代大巫祝跟黑色血魔溝通了好幾次,才發現了這一點。

黑色血魔,沒法以任何形式,透露自己的關押位置和血池地點等關鍵資訊。

如此一來,初代大巫祝就有心無力了,根本沒法施救。

而隨著時間的推移,初代大巫祝年老體衰,心靈感知能力越來越弱,久而久之,便再也沒見過黑色血魔了,只能將這段經歷記載在書裡,讓部落代代相傳。

直到前任大巫祝。

前任大巫祝,也跟初代大巫祝一樣,掌握了心靈感知的技巧,而他也在登上血火島之後的癲火病發作期間,看見了那位黑色血魔。

由此可推,只有具備心靈感知能力的人,才能在血火島上的癲火病發作期間看見黑色血魔。

只是比起初代大巫祝看見的黑色血魔,前任大巫祝看見的黑色血魔要更加悽慘一些,因為它渾身都被紫色的鎖鏈纏住,在雲裡若隱若現,跟前任大巫祝說話也是有氣無力的。

至於交流什麼的,也一樣,每次講到關鍵資訊,前任大巫祝就什麼也聽不見,根本無從施救。

而現在,輪到齊臨你了。

根據你方才所說的,到了如今,你甚至連它的完整身體都看不見了,只能看見它的一隻爪子?而且它還沒跟你聊幾句,就被紫色鎖鏈抓進了烏雲裡邊?嗯……”

大巫祝說到這裡,略顯遲疑,“似乎,隨著歲月的流逝,那位黑色血魔的處境越來越糟糕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