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路上尋找監視記錄的唐城,對小樓外面的那幾個黑幫分子沒有絲毫的興趣,所以下樓之後只是沿著來路悄然離去。幾分鐘之後,唐城返回之前巧遇許還山的那條巷子裡,先背靠著院門側耳傾聽了一陣,才伸手攀住牆頭翻爬進院子裡。藉助從窗戶中透出的燈光,落進院子裡的唐城輕手輕腳移動到窗臺下,許還山的聲音便清晰的從窗戶裡傳出來。

“老譚,組織上這次派我來上海,還有另外一個任務交給我…”蹲在窗外的唐城,只是確認許還山就在屋內之後,便不等許還山這句話說完,便伸出左手在窗戶上噔噔噔連敲三下。房間裡的許還山兩人被突然出現的敲擊聲駭的臉色大變,許還山隨手拉滅電燈,看著身形單薄的老譚也已經把手槍掏了出來,兩人側耳傾聽,門外卻什麼動靜也沒有。

側身立在門後的老譚慢慢伸出左手,突然拉開房門,院子裡似乎什麼都沒有,一臉疑惑的老譚端著手槍走出房間,卻發現在窗臺上擺著個小布包。“已暴露,速速撤離!”布包上的紙條寫著七個大字,不明就裡的老譚拿著布包和紙條返回房間,打來布包,許還山兩人看到的是用日文書寫的十幾張紙。

這裡是上海地下黨的一處秘密據點,在這裡的不止許還山和老譚兩人,老譚手下那些人中,就有精通日語的。“這是一份監視記錄!”老譚手下精通日語的人看過那十幾張紙之後,給了老譚和許還山一個肯定的回答。對照這份監視記錄中多次出現的禮帽男子和鬍鬚中年人的字眼,許還山和老譚對視一眼,他們心中已經有了判斷,這份監視記錄絕對跟他們有關。再聯想那張紙條,許還山兩人為之色變,這裡應該是被日本人給盯上了。

“雖說還不知道給咱們報信的這個人是敵是友,不過從這些東西來看,對方的目的只是為提醒咱們!”許還山用手點著桌上的那些監視記錄。“這些東西,應該是來自監視者手中,咱們姑且推斷有人監視這裡,但監視者又被第三者發現。在上海,敢於跟日本人作對的,不算咱們也就只有國民黨的一些機構了。老譚,這個時候可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我看,咱們還是先撤吧!”

上海地下黨組織生存的很是艱難,不但要面對日本人的追查,還要面對中統的圍剿。許還山的判斷有些模稜兩可,但老譚心中也已經有了個模糊的猜測方向,只是現在並不是追查這個的好時機,最重要的,是馬上將這裡的人手分散撤離出去。得益於唐城的通風報信,上海地下黨在這條巷子裡的默默據點在租界巡捕趕來之前,便已經安全撤離此地。

特高課佈置在租界裡的一處監視點被人給端掉,兩名負責監視點的特高課成員,也被人殺死在監視點裡,聞訊趕來的大島植野出現在小樓院子裡的時候,才得知監視記錄也被人給拿走了。“納尼?少了監視記錄,還有一部望遠鏡?這就有點意思了!”看著手下從小樓裡抬出的兩具屍體,眉頭緊鎖的大島植野自言自語起來,幾息之後,大島植野才突然反應過來。

“快,馬上派人去那邊的巷子裡,看看監視目標還在不在!”跟著大島植野一同進入租界的十幾個特高課特務,快速衝入巷子,破門而入之後,他們才發現原本住在這裡的監視目標早已經不見了蹤跡。“他們應該走的很著急,院子裡的井臺和這裡還有不少水漬,爐膛裡也有燒剩下的紙燼,難道是咱們的監視行動被他們給發現了?”隨後趕到這裡的大島植野一臉沉思,揹著手在院子裡來回的看了一陣,絲毫沒有頭緒的他只得帶人返回小樓。

大島植野留在小樓裡的手下,已經連續從兩具屍體裡找出彈頭,得知打死兩個手下的又是毛瑟手槍彈的時候,大島植野終於明白自己之前的心中恍惚為的是什麼了。居酒屋血案中,兇手使用過毛瑟手槍彈,幾天前租界巡長兇殺案中,兇手也使用的是毛瑟手槍彈,而現在,射殺兩名特高課隊員的還是毛瑟手槍彈,大島植野快速在腦海中思索起來。

難道說,做下這一系列案件的是同一夥人?聯想到巷子裡那些監視目標的離奇失蹤,大島植野將這一系列事情漸漸聯絡在了一起。“大島君,你是說這些事情,全都是中共地下黨所為?”得知訊息的特高課情報課長小笠原有些不信。“大島君,只憑現場發現的子彈頭,似乎還不能說明問題。要知道,這種毛瑟手槍,在中國有幾萬支那麼多,蘇北民間那些地主家裡,都有會三五支這種被他們稱之為盒子炮的毛瑟手槍。”

小笠原是特高課傷上海本部的情報課長,這個監視點便是在他的建議下部署的,深知上海地下黨實力的他,根本不相信上海地下黨手中會掌握這樣的一支秘密力量。“大島君,如果上海地下黨手裡有這樣一支武裝力量,那他們為什麼還在之前的圍剿行動中接連失利?所以,我並不認同你剛才的推斷,或許還有第三股勢力參與其中也說不定。”

小笠原並不知道自己的隨口一說,已經基本接近真相,而大島植野此刻正憤怒小笠原跟自己唱反調,也沒有仔細琢磨小笠原剛才的那些話。不過特高課有人死了,這件事必須要嚴查,被監視點臨時呼叫的那幾個黑幫分子,也就成了小笠原和大島植野逼問的物件。用一問三不知,來形容這幾個黑幫分子是再合適不過的,事實上,他們還真的是什麼都不知道,就算只有一牆之隔,當時遊弋在街道里的他們也沒有聽到小樓裡有槍聲傳出。

“我還是剛才的判斷,這幾個人都說沒有聽到小樓裡沒有槍聲傳出,這也就跟居酒屋血案中的一些情況對上了。”大島植野的堅持和固執令小笠原有些下不來臺,但此時此刻,小笠原也開始有些相信大島植野的判斷,那幾個被監視點臨時借用的黑幫分子,此刻已經被特高課的刑訊手段折磨的奄奄一息,可他們的回答卻是一致的。

“如果是這樣,那就上報吧!”心中拿不定主意的小笠原琢磨再三,最後只得做出一個含糊其辭的決定。小笠原用意將大島植野的推斷上報,其中亦有自己的小打算,居酒屋血案震驚整個駐軍高層,作為情報部門,特高課上海本部這段時間連續收到駐軍高層和本土要求儘快破案的命令。如果按照大島植野的判斷,居酒屋血案的某後黑手就是上海地下黨,如果這個判斷被上級認可,或許就能令特高課上海本部擺脫目前的麻煩困局。

早已經安全返回住處的唐城,此刻還並不知道自己的這把火燒到了上海地下黨的頭上,實際就算被唐城知道上海特高課的打算,怕是也只會一笑了之。再說漢斯這邊,第二天一大早,漢斯就讓人買來各大報館發行的報紙,結果卻沒有發現跟亨利有關的訊息。不過他也並非沒有一點收穫,一直接受他賄賂的租界巡捕房內線有訊息傳出,昨天晚上,一處特高課部署在租界裡的監視點出事死了兩個人。

“這個小傢伙還真是不安分啊!”初聞這個訊息,漢斯便沒來由的將這個訊息跟唐城聯絡到了一起。“不是他還會是誰!我早就推斷那小子跟南京方面有某種聯絡,現在看來,我的猜測是正確的,那小子來上海的目的就是衝著日本人來的。”漢斯起身翻找之前整理好的舊報紙,很快便找到那張一個多月前,刊發租界街頭槍戰的報紙。

“看看吧,這就是那小子來上海的目的。”漢斯將找到的報紙扔給坐在桌子對面的同伴,還特意伸出手指在頭版的一則報道上重重的敲了一下。“就這則報道,報紙上說可能是兩夥煙土販子的爭鬥,可我的內線說,實際情況是日本人在租界伏擊南京方面來的一個特使。這個來自南京的特使身受重傷,被情報處上海站送進租界的聖安醫院救治,現在下落不明。”

“我的人去聖安醫院核對過訊息,這個南京特使應該就是那小子的那位叔叔,約瑟夫那邊也說那小子在南京,跟情報處的關係密切。你還記不記得,那小子從我這裡買過一支mp18***,虹口區裡的那件案子裡,兇手也用過mp18***,我相信這絕對不是一個巧合。只是我現在還不知道,那小子是如何做到的,虹口區可是日軍嚴密控制的地方。”

漢斯的同伴沒有出聲打斷漢斯的判斷,如果只是憑藉報紙上的報道,和漢斯剛才的這些推斷,被漢斯形容成身手高強的唐城,絕對是居酒屋血案的兇手。只是這裡面還有一個無法解釋的地方,那就是唐城的年齡,根據約瑟夫從南京傳回的訊息顯示,這個唐城今年也才剛滿十八歲。

才從德國本土趕來上海的鮑曼絕對不會相信,一個才剛剛十八歲的年輕人,會有膽子混入被日軍嚴密控制的虹口區,而且還有能力清除掉一個居酒屋裡的50多條性命。不過漢斯的這番推斷,也令鮑曼對唐城有了些興趣,得知唐城今天可能會來漢斯的餐館,鮑曼也早早等在了餐館裡,期盼跟唐城的會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