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推心置腹(1)

池田真一併不是一個口拙之人，可他偏偏就是被高木晴子給問住了，直到特高課的人在事發地點對面的屋頂上找到一枚子彈殼，池田真一這才又恢復了往日的睿智冷靜。這個時候的唐城，並不知道特高課做出的錯誤判斷，原本該返回住所的他，此刻正蹲在一條斜巷裡，跟一個許久沒見的老朋友小聲交談。

唐城的這個老朋友，就是在南京開店十幾年的猶太人約瑟夫，從離開南京算起，唐城已經有2年沒見過約瑟夫了，沒想到在上海能夠偶遇對方。“老約，既然你在南京的店鋪已經沒有了，為什麼不在上海這邊重新開一家店？要不你跟我走，去重慶開店算了，至少在南京，我多少還能給你一共一點便利。”

得知約瑟夫來上海，是為了找曾經的朋友借錢，唐城毫不吝嗇的當即就給了約瑟夫一疊鈔票。如果是還來的約瑟夫，或許根本不會接過唐城遞來的鈔票，可他現在囊中羞澀不說，旅館裡還有妻子和一對兒女要養活，唐城給的這些錢，可算是幫了他的大忙。“我現在還沒有想好，我在中國十幾年的努力，全都被該死的日本人給毀了！”

約瑟夫看著很是沮喪，完全沒有偶遇老友的喜悅，“我直到你和漢斯是認識的，為什麼來了上海沒有去找漢斯幫忙？”約瑟夫和漢斯之間的關係很奇怪，尤其約瑟夫還是個猶太人，卻偏偏認識漢斯這個來自德國情報部門的傢伙。約瑟夫聞言楞了一下，表情中隱隱閃過一絲猶豫，正好被唐城看了個清清楚楚。

“老約，咱們是老朋友了，如果你有麻煩，就一定要告訴我，或許我能幫上忙也說不定。”約瑟夫此刻的表情和反應，令唐城心中奇怪，卻並沒有繼續追問下去。“我繼續留在上海的時間不多，如果你不說，或許就失去了一個機會！”唐城並沒有逼著約瑟夫說出自己的難處，他只是想給老朋友一個機會。

約瑟夫聞言猶豫了一會，摸出一支香菸點著抽了一口之後，他這才低聲言道。“你知道我是德國人，南京打仗之前，我就回了德國，結果發現德國國內對猶太人的政策已經變了。即便是像我這樣，曾經為德國情報部門服務過的猶太人，當局一律採取了清退政策。我在德國待了一年，整整一年，**都沒有給我安排過工作。”

“如果不是我回國的時候，把這些年的積蓄都帶了回去，我和我的家人可能連飯都吃不上了。這次返回中國，我和家人是先越境偷渡到了法國，然後從法國坐船來的中國，正常的渠道，德國境內的猶太人已經不允許離境。”約瑟夫原本以為自己說的這些，作為傾聽者的唐城應該回覺著驚奇才對，可是看唐城的反應，似乎並沒有什麼驚奇的表現。

唐城當然不會覺著驚奇，還保留著後世記憶的他，怎麼可能不記得二戰時期德國的猶太政策。實際上，在唐城最初開始打算帶著家人親友南下重慶的時候，就已經隱晦的提醒過約瑟夫。不過那個時候的約瑟夫，並沒有把約瑟夫的提醒放在心上，他甚至還固執的認為，作為德國情報部門一員的他，只要回到德國就會受到上級的賞識和獎勵。

“我明白了！你來上海之後，只所以沒有去找漢斯幫忙，就是擔心你的猶太身份，沒有辦法在漢斯那裡獲得幫助！”約瑟夫的敘述讓唐城輕輕點頭，“如果換作是我，可能也會做出和你一樣的選擇！作為丈夫和父親，絕對不能給家人帶來絲毫的危險可能！”在唐城這個年齡，能說出這樣的話，讓約瑟夫多少都會覺著有些吃驚和奇怪。

說著話，唐城伸手在約瑟夫的肩上拍了一把，語氣鄭重的向對方言道。“我知道你現在的狀況不是很好，可越是這種時候，你就更加應該接受我的幫助。你剛才也說了，你來中國，還帶來了家人，就算是為了他們，你也不應該放過任何一個機會才是，何況咱們還是老朋友！”唐城的話令約瑟夫無言以對，雖然他和唐城之間差著十好幾歲，可是唐城現在的表現，卻更加像一個同齡老友。

“老約，你自己好好的想一想吧！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所以我不會勸你去找漢斯幫忙！我就這幾天會離開上海，如果你考慮好了，可以去法租界的新蘭旅館找我。”約瑟夫來中國十幾年，一直就待在南京，對重慶根本就是陌生的，所以唐城此刻越是表現得善解人意，約瑟夫心中就越是迷茫和搖擺不定。

唐城很不習慣在小巷子裡說話，見約瑟夫一直猶豫不定，便主動拉著約瑟夫離開小巷，去了另一條街裡的一家咖啡館。香濃的咖啡似乎喚醒了一直被約瑟夫刻意壓制的思維，從混沌中清醒過來的約瑟夫，隨即向唐城問了不少關於重慶的問題。唐城並沒有覺著約瑟夫麻煩，反而是耐著性子，一一為約瑟夫做了解答。

“所以說，正是因為我在重慶過的還算不錯，而且背後也有長輩撐腰，我才會勸說你帶著家人一塊去重慶。我記得你說過你的妻子曾經是一位音樂老師，或許你的妻子可以做我兩個妹妹的音樂教師，至於你，我可以幫你在重慶再來一家皮具店，我相信你的手藝支撐一家皮具店應該不是問題。”

得知唐城在重慶依然是警局的警長，而且還有一個在軍統重慶站做站長的叔叔之後，約瑟夫勃然心動。至少在約瑟夫看來，唐城這些社會關係，足夠保證自己一家人在重慶不會受到德國方面的追查。“我還需要回去跟家人商量一下，反正你這幾天還在上海，等我想好了，會去找你的。”暗自心動的約瑟夫，最終還是沒能當面給出答案，唐城也並沒有勉強對方。

和約瑟夫作別之後，原本想要返回住所的唐城突然改變計劃，他又去了漢斯的餐館。“漢斯，你在上海認識的人多，你認不認識那種在上海快活不下去的外國人？除了法國人，英美德三國的人都可以，最好是英國人！”今天跟約瑟夫的偶遇，算是提醒了唐城，一個當初在南京時候的想法，再次從唐城腦海中浮現出來。

唐城和漢斯的關係，他不需要對漢斯藏著掖著，所以在漢斯驚訝追問之後，唐城便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我這個想法，也只是想要未雨綢繆罷了！國內現在的局勢，你也都看到的，或許你知道的還要比我更加詳細些。我家裡的情況，不允許我帶著家人移民外國，所以我也只能在中國的地盤上想辦法。”

“唐，我要提醒你，**可是在英國人的控制之下。”唐城所說的未雨綢繆顯然是有些驚著漢斯了，聽了唐城說出的未雨綢繆想法，漢斯先是大張著嘴，露出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然後在回過神之後，就很是隱晦的出言提醒唐城。唐城知道漢斯的提醒是善意的，可他並不在乎這個，因為他知道**早晚都會迴歸中國的版圖之中。

“如果你瞭解那段歷史，就應該知道，英國人只是租借**！所以嚴格來說，**至始至終都還是中國的領土，英國人現在也只是暫時管轄罷了！”唐城帶著笑意，衝漢斯眨眼。“日本人的胃口很大，而且日本人一旦處於優勢局面的時候，就會覺著自己是天下老大。你覺著他們不會打**的主意嗎？看現在的上海租界就知道，英國人是不敢跟日本人開打的！”

“更何況你們那位元首大人已經就快按捺不住了，相信他絕對不會忘記，一戰之後英國**強加在你們身上的那些屈辱條款和制裁手段。所以日本人絕對會打**的主意，**一旦因為日本人亂起來，就是趁亂做佈置的好時機。因為戰爭結束之後，英國人還會繼續管制**，到那個時候再做佈置就會引起英國人的注意。”

唐城現在說的這些，對漢斯而言，還算太超前的想法和話題，不過看唐城的表情不像是在說笑，漢斯的表情也漸漸變得凝重起來。“唐，咱們是老朋友，你實話跟我說，你是不是從什麼地方得到不得了的訊息了？”唐城現在說的這些，漢斯一時之間還不能接受，但他在確定唐城不是在跟自己開玩笑之後，反而不再懷疑唐城，只是追問訊息的來源。

“漢斯，正是因為咱們是老朋友，我才會跟你說出我的這個想法。你還記得我上次跟你提過的那個計劃嗎？你一直從事情報工作，相信獲得情報的渠道遠超於我，我不信你看不出日本人的胃口很大，和英美對日本人的態度已經有了變化。如果我是你，就會選擇以前做一些安排，免得戰局發生重大變化和轉折的時候，會措手不及而徹底失去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