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軍琢磨了一下措辭,才開始說:“我跟你們講個故事。有一個村,村裡家家戶戶都種南瓜。甚至整個縣,所有村家家戶戶都種南瓜。因為大家都種南瓜,所以爛便宜也賣不出去,吃不完只能爛在地裡。後來有個人,叫張三,他投入很多精力和錢研究出了一種南瓜餅的做法,然後一毛五一個賣給城裡人。城裡人都很喜歡吃。他自己家南瓜用完了,就以三分錢一個價格收購村裡其他人的南瓜來做南瓜餅。村民們把南瓜賣給他,南瓜不用爛在地裡了,大家都很開心。但其實張三每收一個南瓜做成的南瓜餅最後賺的錢夠買十個南瓜了,你們覺得他應該把南瓜漲價嗎?”

劉翠紅說:“那肯定不行了。能三分錢買到,幹什麼要漲價,沒那麼傻的人。”

李長明也說:“南瓜該賣多少賣多少,能做南瓜餅賺錢,是張三自己的本事。就算張三不買村民的南瓜,南瓜也只能爛在地裡,村民不也一分錢都賺不到嘛。張三還幫村裡的人都找了條活路呢。”

李文軍點頭:“是,所以張三就一直按照這個價格收南瓜,而且他自己為了多賺錢,專門做南瓜餅,不種南瓜了。同村的李四也會做南瓜餅。他一看做南瓜餅更賺錢,就不把南瓜賣給張三了,而是留著自己做南瓜餅。結果他發現,就算他做的南瓜餅只賣八分錢一個也賣不出去。因為城裡人只喜歡認張三的南瓜餅,不買別人。張三的南瓜餅有秘方,味道好,樣子還。李四隻好不做南瓜餅了,因為做了也是白費力氣,還浪費南瓜和糯米粉。張三忙不過來,請李四來家裡幫忙做南瓜,做一個五分錢。張三請李四是幫助李四,還是剝削他呢。”

李文勇說:“當然是幫他,李四自己做了也買不出去,張三不請李四,李四也賺不到這五分錢,只能回去種南瓜。大家只買張三的南瓜餅。”

李文軍回答:“是,這個張三南瓜餅就是品牌價值。張三當年為了創立品牌,研究配方,投入了很多錢和精力,為了推廣和開啟銷售渠道,到處碰壁,遭人白眼,還提供免費試吃。這些都是成本。如果做一個賺一毛錢,就要付給李四一毛錢,那對張三是不是也不公平?”

柳冬梅說:“當然不公平。沒有張三,南瓜就只是三分錢的南瓜,變不成一毛五的南瓜餅。”

李文軍點頭:“所以不存在剝削。如果覺得自己的勞力比得到的工資值更多的錢,可以抬高價格去找另外的僱傭者。買賣公平。就好像南瓜大家都覺得應該三分錢一個,你非要賣五分錢,也是你的自由,但是人家買不買就是人家的自由了,不能強買強賣。這就是價值公平。”

劉翠紅微微皺著的眉頭開啟了。

其他人也若有所思。

李文軍知道大家已經轉過彎來了,覺得差不多了,打算到此為止。

劉翠紅想了想,問:“可是這些活都太容易了,你不怕別人學會了,自己做自己賺錢嗎?我們又比不得張三,有秘方。”

李文軍笑:“媽媽能想到這一點,真是不簡單。但是呢,你又沒想過,既然這麼容易,之前為什麼沒有人做這個賺錢呢。第一是他們沒想到,第二是沒有銷售渠道,第三是款式和配色。其實我們跟張三一樣,有秘方,有品牌,有銷售渠道。款式和配色設計就是我們的秘方。”

劉翠紅一直點頭:“是是是,這個倒是。”

李文軍接著說:“第一點,只能短時間內確保沒有競爭者。第二第三才是重要的。所以要不斷地更新設計,然後擴充套件銷售渠道。如果你還擔心,怕別人把設計也學走,可以把從你這裡領活去的人分工分細一點。比如曹阿姨,專門做穗子編結,岑阿姨就負責裁布,王阿姨負責車邊,譚阿姨負責把穗子和結釘上去,然後修整整塊桌布。以後再找幾個會繡花的,專門在上面繡花。分工明確以後,誰出問題,一眼就看出來,然後一樣地計件算工資。除了最核心的技術,別的都可以合作,眼界和心胸放開闊些,看到的世界,得到的世界,才會更大。”

劉翠紅心裡的疑惑和烏雲被徹底驅散,跟外面的天氣一樣,晴空萬里。

她感嘆:“我的軍軍真厲害,把我最近問題的解決辦法和以後該做的都告訴我了。”

李長明皺著眉,似乎也在琢磨李文軍的話。

李文軍笑:“爸,你那個不一樣。技術活兒,不能大批次生產。別人也沒那麼容易仿造,所以不用擔心,你就收幾個徒弟幫你打打下手就好了。”

再有天分的木工,也有做個幾年才能到李長明那個程度。除了基本功,還有眼力和感覺,這些能力都是要做很多種木器,經年累月沉澱才能具備。李文軍轉開了話題:“爸,媽,我們明天去市裡,你們有什麼東西要我們帶回來的嗎?”

李長明哼了一聲:“沒有,你媽上次買的果脯到現在都還沒吃完,喊她不要買那麼多,她也不聽。”

劉翠紅翻白眼:“你個死老頭子,我要送人你不捨得,現在怪我買多了。”

李文軍明顯感覺到李長明又恢復了之前的狀態。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提醒他了,太順從,太懦弱,反而會讓劉翠紅起疑心。

劉翠紅問李文軍:“點點去不。”

李文軍回答:“去。莫廠長點了名要點點去,說上次點點拍的那些照片很可愛,這一次還要她拍一些。我也順便帶點點去玩。”

點點聽見說要去玩,忙說:“去去去。點點要去。”

劉翠紅慈愛的輕輕捏了一下點點的臉:“去去去。我的小公主,你真是長得太可愛了。真是人見人愛。莫廠長真有眼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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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飯,李文軍和顧展顏又照例帶著點點午休了一下。

李文軍算了算好像連著快半個月他都沒有時間午休了。

現在中午能好好睡一覺,真是太舒服了。

迷迷糊糊間,他聽見有人在耳邊唸詩:“深杏小桃暄午晝,遊絲飛絮攪長空。覺來一枕軒窗靜,燕子雙雙西又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