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榭雕闌,水色氤氳。侍女穿梭,綾羅流紈。

鏡花水榭,是虛無華所住之水榭。此處逸世別居,別有清幽。

今日水榭別外忙碌,小廚房從天亮起就開始灶火不斷,廚房的大娘恨不得要擺上個滿漢全席。

更意外的是,琴音渺渺,悠揚連綿,就連湖上飛鳥,都聽的如痴如醉。

一頂香粉軟轎意外的停在了水榭外,掀起轎簾,一隻玉足纖纖踏入,侍女連忙跪在轎邊,扶住玉足,套上繡著五色彩鳳的羅鞋。轎中又伸出另外一隻玉足,玉足之上纏著一縷金絲銀線,線上掛著一個玉質鈴鐺,迎風作響。依然是侍女為她穿上鞋襪。

這時,轎中傳來一聲嬌美輕柔的嗓音,“今日無華彈琴,卻是與往日與眾不同。”

貼身侍女新桃說道,“小姐不愧是無雙公子的知音,能聽出不同來,婢女每回聽公子彈琴,都覺得一樣的好聽。”

女子輕聲一笑,“你懂什麼?他往日彈奏,都是清弦韻冷,全然一副孤高自賞,今日卻是曲弦激昂,盡抒胸懷之意。想來,是有什麼好事,令他十分愉悅吧。”

新桃笑道,“公子的思想,想來也只有小姐懂得。”

轎中女子笑而不語。

新桃又道,“今日咱們來的可是巧,現在進去,小姐正好可泡上一壺上好的巖茶,和公子再對弈一番……”

“止……”女子一聲打斷了侍女的喋喋不休,她微笑道,“不急,等這一曲賞完。”

音清越,指古勁,調奇妙,意深遠。當真是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

正當令人回味無窮之際,幾聲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傳來。

“哎呀,青箬姐,咱可得快點兒了,一會兒公子彈完琴,定是要喝這素香樓的冰粉兒的,還有那位……。”

“噓……”一道清脆的女聲說道,“公子交代的,都忘了嗎?若是說漏了嘴,我可求不了情。”

說話之人頓時謹言道,“是,是。”

數人腳步經過軟轎之時,轎中女子忽然出聲道,“你們且慢。”

為首女子恍若未聞,步伐依舊。

“我說你們都聾了嗎?我家小姐叫你們呢。”新桃快步走到她們身前,雙手一橫,將她們攔住。

“好狗不擋道。”女子聲音響亮,無形中給了這對主僕一個巴掌。

新桃頓時氣漲了臉,喝道,“你放肆!”

女子耗不怯弱,“你堵在別人家門前,也不知道是誰放肆。”

“伱……你……”新桃辯說不過,惱的直跺腳。

忽聽得轎中女子說道,“這位姑娘,好大的架子。”

轎簾微動,伸出一隻玉白的手來,新桃忙上前攙扶,轎中女子款步走出。她臻首娥眉,顧盼生姿,一雙狹長的細柳眼,淡淡的掃視著說話的女子。

“青箬,原來是你。”

顯然兩人認識,叫青箬的女子,淡淡道,“雪月仙子,別來無恙。”

白雪瑤微微一笑,“青箬如今做了無雙公子的婢女,風光體面,怎麼竟忘了我們兒時的情分。”

看似說笑,聽似揶揄。

青箬說道,“雪月仙子說笑了,我不過是區區婢女,怎麼敢和紅葉門門主千金有情分。”

白雪瑤笑了笑,話音轉沉,“既然知道自己是區區婢女,怎麼還敢在本仙子面前端上了架子?”

青箬不卑不亢,“青箬豈敢,只是公子等著喝素香樓的冰粉兒,我等才去買來,若是送慢了,恐被公子責罰。”

“那倒是我的不是了。”白雪瑤語含歉意。

青箬說道,“還請仙子行個方便。”

“那是自然。”白雪瑤嘴裡說的客氣,卻是不見行動。

新桃也是攔在她們面前,左右不肯相讓。

琴音漸消,風月無聲。

幾個婢女都心急不已。青箬看向白雪瑤,見她面含笑意,低頭擺弄著流蘇腰墜,暗道一聲虛偽。

正在眾人僵持之際,一襲雲紋銀衣飄然而至。虛無華頭戴玉觀,龍章鳳姿。

白雪瑤呼吸漸促,眼含笑意,她之所以絆住青箬,無非就是想等虛無華主動現身,如此這般,她才好隨之入內,不失大家閨秀的矜持。

“怎麼耽誤這麼許久?”他一邊問著,一邊看向婢女們手中的食盒,“東西都買到了嗎?”

青箬忙福身道,“回稟公子,全買齊了。婢子等早就買好了,只因雪月仙子阻攔……”

這時,虛無華才將目光瞥向白?瑤,他輕疑道,“雪瑤,你怎麼在這?”

白雪瑤張嘴欲言……

虛無華忙揮袖道,“行者大會即將開始,你還是回去多多養精蓄銳吧。”

“可是我……”

虛無華笑道,“可別任性,大會要緊。”

說罷又指揮青箬等人,“還不快將東西送進去。”

眾人連忙應諾,青箬撇了一眼神情呆滯的白雪瑤,嘴角勾起一抹輕笑。

次日,白雪瑤一襲雪紗長裙,又玉立在鏡花水榭門口。

“你都買著了?”白雪瑤問道。

新桃點了點頭,“我都打聽清楚了,這幾日青箬她們在素香樓買的吃食我都各樣買了一份。”

白雪瑤讚許的看了她一眼,“做的好。”

新桃笑道,“為仙子辦事,必定盡心。”

超妙琴音再次響起,白雪瑤目光幽深,“我們正好進去聽一曲妙音。”

花香流轉,廊曲橋回。疏簾漫卷處,一道身姿翩然而坐,他修長的手指撥動著琴絃,就好像在撫摸著情人的面龐。

白雪瑤剛想邁步,忽然一人擋住去路。不是他人,正是青箬。

青箬雖然算不上是絕色,但她清麗婉約,簡單一支步搖,就襯托的她靜雅嫻美。

她目光盈盈,輕聲說道,“公子有令,他彈琴時,他人不得打擾。”

白雪瑤一瞬間目光逼人,但她畢竟是胸有城府的人,很快,她就斂去怒意,冷冷笑道,“我,也算是外人?”

青箬微微一笑,她面色平常,“恐怕,是的。”

縱然心中怒火焚燒,但白雪瑤的臉上卻是一絲不見。

“那我就在這裡等他彈完。”

青箬默而不語,垂手佇立一旁。

往日聽琴,總覺得時光飛逝,琴音繞人,意猶未盡,今日聽來,卻是異常漫長,好似度日如年,煎熬無比。箇中滋味,也是味同嚼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