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最後的王權血裔

夏洛特知道自己只是個恰好被血之聖典認主的穿越者，並不是彌瑞亞世界那位不知道失蹤了多少年的血之真祖。

不過，有血之聖典在，她繫結了太多血之真祖的特質，展現出來的力量也的確很像復甦的血族始祖。

或者乾脆說，血之聖典很有可能就是用來培養新的血族真祖的。

從這個角度講，夏洛特為了方便行事，某種意義上也算是預設了黑貓尼斯和塞巴斯對她身份的猜測。

但她萬萬沒有想到，竟然還有人會在一見面就道破她“偽裝”的身份……

能把她的血族身份認出來就已經是破天荒了，更別說一見面就將她當成始祖拜了！

這一瞬間甚至讓她產生了某種自我懷疑……

難道自己身份的偽裝，在一些存在的眼裡如此不堪一擊嗎？

夏洛特忍不住用餘光看了看塞巴斯，發現這位精靈管家在老婦人道破她的“身份”之後就不自然地別過了個頭，明顯是有些心虛。

夏洛特：……

好傢伙，不會是塞巴斯這傢伙將她偽裝的身份給洩露出去的吧？

但很快夏洛特又將這個猜測否定。

一年的相處，她太瞭解這位精靈管家了。

為了成為距離自己最近的追隨者，塞巴斯恨不得這個世界上只有他自己知道她的“真實身份”，怎麼可能會洩露她的秘密。

或許這種心虛，是他無疑間洩露出了某些情報，讓眼前的老婦人猜到了她的“身份”……

預之魔女……

類似於……預言家？

夏洛特心中微動。

不過，雖然心裡念頭百轉，但夏洛特面上卻依舊保持著冷靜。

“預之魔女？你和奈斯家族是什麼關係？”

她微微欠了欠身體，饒有興致地問道。

奈斯（néz），觀佔之氏族，血族現存的五大氏族之一，專精於觀佔之道的血脈共鳴，精通預言與占卜。

能夠被稱之為“魔女”的，只有擁有強大魔力的類人種女性，人類，血族，甚至是精靈等其他類人種都可以。

比如野性之道的知名血族，瓦德拉特家族的繼承人就被人稱之為純白魔女。

而稱她為始祖，則說明對方同樣屬於血裔。

不過，夏洛特並沒有在她身上感受到絲毫的血脈力量。

倒是夏洛特手邊的死靈之書，在老婦人和女僕進入帳篷的時候微顫了一下，似乎感應到了什麼。

“偉大的始祖，如您所見，我曾經是奈斯家族的一員，當然……我已經離開奈斯家族很多年了，也與其他的血族有很久很久的時間沒有聯絡過了。”

老婦人恭敬地回答道。

曾經？

夏洛特心中微動。

曾經？

塞巴斯忍不住看向了老婦人，神情有些驚訝，明顯也是第一次聽說這些。

而老婦人則看向身旁的少女，露出一個慈祥的笑容：

“當然，那都是以前的事了，現在的我……只是一個想要看到自己的孫女兒平平安安的祖母罷了。”

說著，只見她拉著少女，再次朝著夏洛特拜了下來：

“偉大的始祖，請您原諒安娜的不敬……”

“早在塞巴斯閣下第一次拜訪我詢問血族的歷史的時候，我就已經猜到了您的降臨，但直到今天才正式拜見……”

“請原諒我的怠慢，原諒我的狂妄，原諒我的自私……我也並不想欺騙您，也知道自己無法欺騙您……”

“只是，您在血族中早已成為了傳說，神靈距離凡人太遠，凡人無法揣測神靈的念頭，在對您缺乏足夠認知的情況下，我實在不知道是否應該帶蕾娜前來拜見您。”

夏洛特心中一跳，聽懂了對方的意思。

這位名為安娜的神秘女性在摸不清她脾氣的情況下，出於某些未知的擔憂，不敢來拜見她。

而這種態度和想法，只代表了一件事——

和曾經的塞巴斯一樣，她也是一位無信者！

但她為什麼不敢來拜見自己？

自己難道還能吃了她不成？

“你很畏懼我？”

她問道。

老婦人顫了顫，姿態放的更低了：

“神靈……當然是要受到世人畏懼的，更別說還是您這樣偉岸的存在。”

“在波爾德城裡，您一擊就重創了炎魔瓦拉羅卡，奪取了它的半數力量，您那強大的力量我至今印象深刻，理應受人敬畏。”

嗯？

連塞巴斯都沒有看清楚自己是怎麼戰勝炎魔瓦拉羅卡的，她竟然能看清楚？

看來……她的位格要比塞巴斯高很多啊。

夏洛特心中一動，若有所思。

不過，她並沒有從老婦人身上感受到多強大的超凡氣息。

這個名為安娜的“血族”，身體八成是遇到了某種問題。

而與此同時，她也從對方這裡隱約察覺到了血族對於他們的“真祖”的態度……

老婦人用了“畏懼”一詞。

夏洛特相信，這個畏懼恐怕並不僅僅是指代的是凡人，恐怕也包括血族本身。

這讓她對血之真祖與普通血族的關係越發好奇了。

安娜明顯知道不少血族的秘辛，不過，現在的夏洛特並不方便直接詢問。

同時，從對方的話中，夏洛特也隱約猜到對方的畏懼是什麼了。

血族嗜血，而她更是能透過吸食超凡生物的血液來強大自己。

與炎魔瓦拉羅卡的一戰更是說明了很多問題，真祖解放姿態下的她同樣有著近似於“吸血”的能力，或者說，更像是“吞噬”。

而作為血族，如果發現自家剛剛復甦的始祖能夠透過“吞噬”的力量來“恢復”實力，除了那些真正的狂信徒，任誰恐怕都會心中一跳，疑神疑鬼的吧？

畢竟，若是想要透過“吞噬”來恢復力量的話，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存在是比血族本身更適合血之真祖來“吞噬”的？

那可是同源的力量啊。

神靈高高在上，在神靈眼裡凡人只是螻蟻，如果透過消耗螻蟻能夠恢復力量，神靈……會怎麼做？

當然，夏洛特沒想過走這條路。

她又不是真正的神靈，也沒有那麼嗜殺，除非與她為敵，不然她並不會無緣無故去迫害別人。

想了想，她露出一個溫和的微笑，說道：

“安娜女士，重新自我介紹一下，我是夏洛特·德·卡斯特爾，卡斯特爾領的主人，北境的伯爵，新月的貴族……”

比起神靈的立場，夏洛特更喜歡人的立場。

神靈的話不會無的放失，如果對方真的將她看做神靈，那麼夏洛特相信，她知道自己的意思的。

當然，更關鍵的是老是將自己當成神靈的話，夏洛特擔心自己真的會慢慢以為自己就是一尊神靈，會逐漸在血之聖典的力量中迷失自我……

聽了夏洛特的話，老婦人明顯鬆了口氣，恭敬地回答道：

“當然，尊敬的夏洛特大人，您善待玫瑰會，一年以來更是多次幫助那些在血魔之災中受難的破碎家庭，您……是一位真正的貴族。”

夏洛特微微一笑。

她知道，對方聽懂了。

“那麼，安娜女士，請說明你的來意吧。”

夏洛特說道。

老婦人深呼吸了一口氣，將身旁的少女往前推了推，恭敬地說：

“夏洛特大人，安娜想要請求您，希望您能收留蕾娜，給予她一個庇護之所……”

蕾娜……

夏洛特忍不住看向了老婦人身旁的少女。

這個名字她並不陌生。

如果沒有重名的話，想必昨日幫助那些傭兵擊退亡靈的，就是眼前的少女了。

夏洛特能夠感知到她身上那絲毫不比自己弱的超凡力量，以及冥冥中的某種彷彿源於血脈的親近。

“我能感受她那蠢蠢欲動的血脈之力……可以告訴我原因嗎？”

夏洛特問道。

老婦人恭敬地回答：

“尊敬的夏洛特大人，蕾娜的全名是蕾娜·帕爾馬·基拉利……”

“她是基拉利最後的子嗣了，由於其他氏族對基拉利的忌憚，千百年來他們一直沒有停止過追殺……”

“您是所有氏族的源頭……如果可以，我希望您能庇護她，庇護最後的基拉利……”

“畢竟，他們是千年聖戰中最後一支堅定著您必將歸來的氏族了，也正是因為一直堅定您終將歸來，並且一直堅持嘗試，他們才被其他氏族所排斥。”

基拉利？

已經消逝的王權血裔？！

夏洛特心中一跳。

她忍不住仔細看向了少女，心中微動，忽然道：

“抬起頭來。”

名為蕾娜的少女並未行動。

直到老婦人戳了戳她，她才怯生生地抬起頭，露出一對赤金色的眸子，眼神中滿是忐忑與迷茫。

“夏洛特大人，請您原諒蕾娜的無禮，十年前她曾經遭受過一次來自舍底特（黑暗之氏族）的追殺，蕾娜遭受了來自血魔大公的詛咒，心智倒退到了八九歲……”

老婦人長嘆道。

我去！神靈的詛咒？

這是幹了啥？

夏洛特心中一跳。

看來，老婦人想要讓她收留少女，不僅僅是想要讓她庇護她，恐怕也有想要讓她替她解開詛咒的意思在裡面了。

但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夏洛特又不是真正的神靈，就算是使用了真祖解放，最多也是傳奇級別的力量，想要淨化半神的詛咒，恐怕沒那麼容易。

一個不好，說不定還會引來半神的注視。

但她覺得這同樣是一個機會。

先是半路出家，打入血族內部的阿涅絲，後是離開氏族許多年，但卻知道很多血族秘辛的安娜……

目前不知道逃到哪裡去的前者暫且不說，透過眼前的老婦人，夏洛特感覺自己應該能進一步加深對血族的瞭解。

她想要提升實力，必然避不開血族。

隨著實力的一步步提升，她也遲早要步入血族社會。

夏洛特覺得自己沒有理由拒絕一位很有可能是世界上除了進一步覺醒血脈的她之外的最後一位王權血裔的投奔。

如果彌瑞亞的真祖已經隕落，那麼夏洛特就可以以此為出發點，開始培養自己的血族勢力。

而如果彌瑞亞的真祖未來回來了，替對方收攏一下這些曾經效忠對方的力量，也能湖弄一下自己偽裝身份的尷尬，順帶著嘗試一下抱大腿不是？

當然，夏洛特只是想想。

根據血之聖典的種種表現，她更相信那位真正的真祖是真的已經隕落了，而自己很有可能是血之聖典或者說那位血族始祖選擇的下一位真祖。

想到這裡，夏洛特沉吟了一下，說：

“此次離開波爾德，我身邊的女僕也留在了莊園不少，既如此，就讓她留在卡斯特爾，先跟在塞巴斯身邊，做些力所能及的工作吧。”

“至於她身上的詛咒……待到時機合適的時候，我自然會幫忙解決。”

聽了夏洛特的話，老婦人精神一振：

“感謝您，尊貴的夏洛特大人！”

說著，她又連忙拉起少女向夏洛特行禮：

“蕾娜，還不快向偉大的始祖行禮！”

在老婦人的強按下，蕾娜懵懵懂懂地朝著夏洛特行了一禮：

“始祖大人……”

“稱呼我為伯爵大人，或者夏洛特大人即可。”

夏洛特說道。

說完，她又看向了老婦人：

“至於你……安娜女士，接下來這段時間，就陪在我身邊，和我聊聊血族的事情吧。”

留在身邊是為了提問，也是為了監視和考驗，夏洛特還沒有徹底相信對方。

然而，聽了夏洛特的話，老婦人卻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她長嘆一聲，恭敬又忐忑地說：

“夏洛特大人，感謝您的厚愛，但請恕安娜無禮……將蕾娜託付給您之後，我就要離開了。”

要離開了？

夏洛特微微一愣。

而少女蕾娜也微微一顫，抬頭看向了老婦人，眼裡滿是不捨。

“安娜女士，你知道你在說些什麼嗎？”

另一邊，塞巴斯皺了皺眉。

老婦人一聲輕嘆：

“我當然知道……”

“我知道夏洛特大人的意思，我也相信夏洛特大人有能力讓我擁有更多的時間，只是……我的心靈無法欺騙自己。”

“我這輩子，應該是不會信奉任何神靈了，恕我不能一起追隨您左右了……”

“我知道夏洛特大人剛剛復甦不久，或許連那些神聖的記憶都尚未取回，我也已經將我知道的有關血族的一切全都寫成了書冊記錄了下來，將會一同獻給您……”

“將蕾娜託付，我最後的心願也已經了卻，已經無憾了。”

老婦人欣慰地說道。

說著，只見她身上綻放出點點光輝，竟然是開始了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