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站隊

夏洛特的行動很快。

在召見完列恩-卡斯特爾家族之後，她就將對整個伯爵領的審查計劃公佈了出去，正式將列恩-卡斯特爾子爵任命為審查官，並將自家直轄領作為審查計劃的第一站。

一夜之間，北港子爵領風雲變色，尼斯憑著馬多克招供的名單帶領卡斯特爾衛隊一家家突襲，大量市政官和直轄領的低階貴族被拖家帶口地逮捕，押送到了牢裡。

如此大規模的審查行動自然引起了領地貴族們的一片譁然，趁著伯爵府晚宴結束不久仍然留在北港的貴族幾乎踏破了伯爵府的大門，勸阻者有之，反對者有之，斥責者有之，試探者有之……

宴會上的歌舞昇平還好，沒有撕破臉皮的貴族維持著至少表面上的敬意，面對新任的伯爵無不順從忠貞。

但當虛假的平靜被打破，當夏洛特終於開始對貴族動手，當她終於開始嘗試收攏卡斯特爾家族十年以來愈發沒落的權威的時候……貴族們終究還是表露出了自己真正的態度。

反對。

一致的反對。

夏洛特忽然發現自己還是有點小瞧自家領地這些盤根錯節的貴族了，審查計劃公佈的第二天，仍然滯留在北港的貴族連聯名上書的請願書都搞出來了。

貴族們一直要求夏洛特收回審查計劃，為此還左證了審查計劃帶來的種種弊端，順帶著還將列恩-卡斯特爾家族罵了個狗血噴頭。

“貴族的財產和隱私神聖而不可侵犯，哪怕是領主也沒有資格對封臣進行如此嚴苛的審查，更別說還要核查財產了！”

“這是對《神聖法典》的蔑視！是自毀統治的根基！是暴君所為！”

“宴會上的刺殺的確應該追查真相，但這絕不應該成為遷怒封臣的理由！”

“終究是個不懂事的孩子，卡斯特爾遲早要毀在她的手裡……”

“哼，一個有著落星血脈的婊子而已，卡斯特爾家族隱瞞的再好，也隱瞞不了血脈的事實，她的心裡或許根本就沒有北地，只有她自己！”

輿論幾乎是一邊倒。

一夜之間，似乎在所有領民的眼裡，夏洛特便從年輕有為的領主大人化身成為了一個無惡不作的暴君。

看著貴族們聯名上書的請願書，聽著衛兵彙報的在北港各處聽到的貴族們的抨擊和議論，夏洛特的臉色也不是很。

不過，她多多少少也對貴族們的反應有所預料，這個時候臉色不更多的是因為貴族抨擊她的時候那些放肆的言論。

譏諷她是個不懂事的孩子的也就罷了，那些拿性別說事的是真的不能忍。

不過，雖然心裡氣的牙癢癢恨不得立刻將這些嘴碎的混蛋吊起來掛在城門口，但夏洛特還算冷靜。

她知道城裡這一夜風起的輿論看似沸沸揚揚，民怨沸騰，但其實不過是被觸犯利益的貴族的攀咬罷了。

掌控輿論的是貴族，造勢的也是貴族，至於那些廣大領民，其實根本沒這麼快對審查計劃做出反應。

更別說，夏洛特也沒針對他們。

不過，夏洛特知道這事不能拖。

既然決定出手，就要以雷霆萬鈞之勢將之鎮壓，否則的話，貴族們有的是辦法扇動民眾，那樣的話事情就變得麻煩了。

“尼斯，查清楚帶頭的都是哪家家族了嗎？”

夏洛特平靜地問道。

“嘿，領頭的應該是幾家靠著工坊和商隊發家的新貴，此外還有不少直轄領的低階貴族參與。”

尼斯說道。

“靠著工坊和商隊發家的新貴？其他幾家子爵和男爵沒有參與？”

夏洛特有些意外。

“喵，沒有。”

尼斯搖了搖頭。

夏洛特蹙了蹙眉。

不過，略微思索之後她就回過味兒來了：

“原來是一群被人當箭使的蠢貨……”

卡斯特爾的新興貴族雖然有錢，但影響力可沒那麼高，一夜之間也不可能聚攏這麼多貴族。

這八成是被那些老牌貴族當槍使了，想要趁此逼她妥協，同時試探她的底線。

至於這些新貴為何會願意出頭，夏洛特結合自家家族的經歷大概也猜到了七七八八。

這些年卡斯特爾的工商業發展迅速，這些藉著風口起家的新貴怕不是沒少偷稅漏稅，比起對血族的審查，他們更多的怕不是在反對財產清查。

“夏洛特大人，您打算怎麼辦？雖然您身份高貴，不過……凡人或許比您想象的要難纏許多，您屈身和他們鬥，在我看來只是將自己拉低到和他們差不多的水平，而後很容易被他們那豐富的內鬥經驗給纏住……”

“在我看來，我們的目的讓您早日恢復力量，而不是在這裡和這些傢伙過家家。”

尼斯忍不住說道。

夏洛特聽懂了這傢伙的意思，它在委婉地勸她乾脆動用“神靈”的力量想辦法直接將這些人解決了得了。

神靈最擅長洗腦，更別說夏洛特還是“血之真祖”。

估計在尼斯看來，夏洛特只要想，很容易就能把貴族的思想給控制了。

但夏洛特也很無奈。

她的外掛是有實效的，她既不想也不可能靠著法術把領地上的貴族全給精神控制了，她更不知道該如何“迅速恢復力量”。

她現在唯一能確定的是自己得把領地牢牢把控在手中，使之成為自己的堅強後盾。

在這之後，她才能徐徐圖之，屆時無論是傳教也好，蒐集聖典殘頁也罷，都將更加方便。

“繼續按照原計劃行動，結合舉報的材料和招供的名錄，逮捕那些帶頭的扇動者。”

夏洛特想了想，命令道。

“啊這……您真的不怕叛亂啊？”

尼斯忍不住問道。

夏洛特看了它一眼：

“就算是叛亂，直轄領也叛亂不起來，真要叛亂也是那些有私兵的封臣貴族。”

“那您不怕您的風評嗎？這麼搞下去，您可真的要背上暴君的名號了。”

“放心，這個有人替我操心的。”

夏洛特說道。

說完，她看向了一旁隨侍的女僕雪莉，命令道：

“雪莉，派人去列恩-卡斯特爾家的府邸傳話，告訴他們，是時候讓我看看他們在貴族中的影響力了。”

……

專業的事需要專業的人來操作。

雖然卡斯特爾的貴族們口號喊的響亮，但這其中究竟有多少人是鐵了心反對夏洛特，有多少人是在渾水摸魚，又有多少人是在暗中觀察局勢，亦或者乾脆也屬於沉默的那一方，恐怕沒有人能完全說清楚。

但有一點能肯定的是，夏洛特將列恩-卡斯特爾家族選擇為審查貴族的執行者，確實選對了。

循著夏洛特的命令，卡斯特爾家族的衛隊傾巢而出，直接對反抗的直轄領貴族開始了鎮壓。

作為北地的主人，卡斯特爾養著足足三千人常備衛隊，或許無法與聯合起來的貴族私兵抗衡，但鎮壓小小直轄領的騷亂，綽綽有餘了。

而與此同時，列恩-卡斯特爾家族也終於站出來了。

年邁的老子爵親自站臺，斥責了反抗的貴族，並從領地安全的角度宣揚此次審查的合法性。

不得不說，這位列恩-卡斯特爾家族的家主確實有點東西。

夏洛特本以為他會從反抗貴族的種種罪狀為出發點，支援此次審查。

畢竟經過戲劇性的舉報，參加宴會的貴族家族沒幾個完全乾淨的，真要仔細追究全都能逮下來一地的毛。

不過，老子爵卻並沒有利用夏洛特書桌上那堆成小山的罪證，而是直接從血族滲透的危害著手，論證審查的必要性。

北地畢竟是新月王國的領土，北地雖然有大量移民，但最主要的還是北遷的新月王國領民。

新月王國曆史上曾被舍底特氏族顛覆過政權，還因此差點滅國，而作為自小在“血魔傳說”的薰陶中長大的新月人，天然地對血族的“鮮血宮廷”抱有一定的警惕。

普通人可分辨不出來“守序”的奈斯氏族和“混亂”的舍底特氏族的區別，在他們看來都是血族，老子爵親自召集貴族舉行演說，倒是喚醒了不少人對血魔幕後統治的恐懼。

輿論幾乎是頃刻間便反轉了，至少在平民中反轉了。

審查貴族對平民來說本就是個樂子，很多時候甚至完全稱得上大快人心，平民對領主的感情也很樸素，除了最本能的敬畏外，他們更多的時候對領主的觀感完全來源於貴族的宣傳。

此時此刻，夏洛特的審查計劃在列恩-卡斯特爾子爵的口中披上了一層神聖正義的外衣，貴族口中殘虐的暴君很快就成了平民眼裡正義凌然的新領主。

能夠在卡斯特爾擔任幾十年外務總管，老子爵確實是有能力的。

而在列恩-卡斯特爾家族公開表示對夏洛特的支援後，陸陸續續也有一些與列恩-卡斯特爾交好的家族，或是那些傳統的效忠派家族，開始表示對此次審查的支援。

這其中，甚至包括安格斯男爵的瓦來家族在內的四家男爵。

而最讓夏洛特有些意外的是，列恩-卡斯特爾家族的死對頭，來格利斯家族的女子爵，竟然也隱約表示了對審查計劃的支援。

不過，這位女子爵並不信任列恩-卡斯特爾，她夜裡親自登門拜訪，再次覲見夏洛特，隱約表示出願意支援的意思，但卻要求必須由卡斯特爾親自審查來格利斯家族，同時還要求替代列恩-卡斯特爾家族，成為審查計劃的執行者。

夏洛特自然拒絕了。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決定了讓列恩-卡斯特爾家族進行審查，那她就不會朝令夕改，她需要列恩家的影響力來推行政策。

更別說來格利斯家族的實力已經夠強了，放權給他們只會進一步滋長野心。

據夏洛特所知他們的常備騎兵部隊已經超過了一千人，雖然絕大多數都是輕騎兵，但在北地已經是一支強大的力量。

若是加上那些追隨他們的貴族，夏洛特估摸著光是拉出私兵來格利斯都能拉出兩三千人，這還不算臨時的徵召兵。

更為甚者，這些資料還都是資料裡的老資料，若是按照舉報資料中的情報來看，來格利斯家族的軍力可能還要更多。

在這種情況下，夏洛特自然不會將審查權力交給他們。

當然，考慮到兩家子爵的關係，她尋思著讓列恩-卡斯特爾家族去審查確實不太合適，但也並不打算親自前往，而是決定等塞巴斯突襲完拉克蘭伯爵的藏身處後再說。

蘿拉·來格利斯已經是血族，對於如何處理來格利斯家，如何拉攏這位子爵，夏洛特有一些別的想法。

至於“御三家”的另外一家，羅曼-佛爾家族倒是一直對此保持沉默，在宴會結束後就默默坐船離去了。

羅曼-佛爾家族的陸地力量不強，主要實力在海上，他們家的軍艦數量佔了卡斯特爾的一半。

回想著宴會上羅曼-佛爾家族的種種表現，夏洛特總覺得這個家族有著秘密。

列恩-卡斯特爾子爵一出手，貴族們涇渭分明地分成了兩派。

不過，支持者終究是少數。

就算是來格利斯家族，也是表現出有條件地接受，而在夏洛特沒有第一時間予以回覆之後，來格利斯家族就如同羅曼-佛爾一樣，離開北港返回領地了。

知道訊息之後夏洛特一聲輕嘆，她知道這代表著來格利斯家族不會支援她了，在列恩-卡斯特爾和來格利斯之間，她恐怕只能選擇一個，至少暫時如此……

列恩-卡斯特爾子爵顛覆了輿論，順利攪渾了卡斯特爾直轄領的局勢，而在夏洛特出動家族衛隊之後，那些叫囂的貴族也很快就被一一鎮壓。

至於剩餘的貴族，則陸陸續續離開北港，返回了自家領地。

不過，夏洛特知道這只是開始。

貴族們的離去並不是代表著他們不參與這件事了，而是代表著他們對審查的不滿和反對，或許背後依舊還有奈斯氏族的影響。

北港直轄領的騷亂被鎮壓了，但接下來……恐怕真的可能要做好打上幾仗的準備了。

不過，就在直轄領騷亂被鎮壓不久，夏洛特從阿涅絲那裡繳獲的傳訊水晶忽然有反應了。

夏洛特心中微動。

奈斯氏族……似乎要提前進行遠端通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