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城區南部,波爾德莊園。

作為新月王國九大公爵之一,波爾德家族自然也在王都魯特西亞擁有據點,這座以家族名命名的莊園甚至比夏洛特租賃的還要大上許多。

隨著領主入住,這座常年清淨的莊園也忙碌了起來,女僕與侍者人來人往,操持著各項事宜。

莊園宅邸三樓,靠近街區一側的廊臺上。

波爾德女公爵埃莉諾穿著一身素色的長裙,默默看著遠方喧囂的街道。

她的側後方,一位女僕打扮的亞人少女正垂手站著,恭敬侍立。

街道上,馬車不息,熱鬧繁華,已經看不出前幾天“大清洗”時的戒嚴模樣。

時不時就能看到豪華的貴族馬車高調駛過,周圍的行人紛紛讓路行禮。

這裡是內城區,最不缺的就是貴族。

當夏洛特藉助信仰網路將視線投送過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幅景象。

埃莉諾氣色看上去還算不錯,除了臉色還有些蒼白外,精神頭已經明顯好了不少,與之前完全不同。

但夏洛特的目光很快落在了她身後的那名亞人女僕身上。

這是個熟人。

夏洛特還記得對方的名字——米夏。

她以前是塞巴斯的女僕,據說還被調教了一手的好廚藝,在審判所圍攻玫瑰會的時候為了保守塞巴斯的秘密還咬斷了舌頭,後來被夏洛特所救。

夏洛特還記得為了治療她的傷勢塞巴斯特意向自己求助,而她最後則用掌握的黑暗治療術幫對方重新長出了舌頭。

後來,塞巴斯庇護的亞人部落真信迴歸,米夏也同樣成為了真祖的信徒,並且跟隨血狼部落一起前往了卡斯特爾礦區生活。

現在看來,是埃莉諾療養的時候,被安排成她的女僕了?

夏洛特若有所思地“打量”著兩人,並未驚動她們。

很快,埃莉諾開口了。

她的目光落在王都的街景上,神情有些唏噓:

“這裡是我小時候最喜歡的地方,每次來王都的時候,我都喜歡在這裡遠望魯特西亞的街景。”

“那個時候,父親在,哥哥也在,父親就是在這裡向我和哥哥講述新月王國的歷史,講述我們波爾德家族的過去,講述貴族的榮耀,講述神主的光輝……”

“也是從那個時候起,我就立誓要成為一位有擔當的貴族,牢記榮譽,善待領民,忠於封君,虔誠信仰……”

“但現在……景色,還是那個景色,站在這裡觀景的,卻只剩下我自己了。”

“埃莉諾大人,請您節哀。”

亞人女僕米夏輕聲道。

埃莉諾嘆了口氣,點了點頭:

“我沒事,我只是想起了一些過去的事。”

說著,她的目光又看向繁華的街景,神色帶上了一絲自嘲:

“榮譽,責任,擔當……”

“父親當初如此教導我,然而到了最後,就連父親自己最終也沒能做到。”

“父親一向說掌握超凡力量的貴族是神靈的寵兒,是天定的卷者,是文明、高貴與力量的象徵。”

“但如今看,除了擁有力量是真的,文明與高貴卻是完全沾不上邊,光鮮的外表下,盡是醜陋與虛偽。”

“或許曾經擁有榮耀,但如今,恐怕早就被遺忘了。”

“神主同樣如此……”

“心向光明,引人向善,宣揚正義。”

“說的好聽,曾經的我也以此為一生的信仰,但如今看,卻也只是表面功夫。”

“違背信條的神官依舊會獲得神聖的力量,墮落的聖職者甚至能夠晉升到高層,昔日的王庭,如今早已腐爛……”

“貴族醉生夢死,壓迫平民,以殺戮和虐待為樂;神官爭名奪利,肆意打壓異族他信,甚至不惜冠以邪惡之名,哪怕這些邪惡,本質上都是無辜的婦孺……”

“然而,那些真正的邪惡,卻不管不顧!”

說到最後,埃莉諾握緊了拳頭,神情也帶上了一絲憤怒。

她的身後,亞人女僕米夏一聲輕嘆:

“與前行相比,墮落總是更容易的,神聖王庭的教義的確是正義而高尚的,但沒有神明約束的教義,迷失在力量與墮落裡是一種必然。”

“貴族也是一樣的,貴族的力量需要規則來約束,這種約束本該由地位超然的教會與神明的信仰來行使,但教會與信仰連墮落的神官都無法控制,自然也就不能約束貴族了。”

“歸根結底,是當下的信仰出了問題,是神明犯了錯,是神明本質上並不重視螻蟻一般的凡人,在其眼裡,凡人恐怕只是工具。”

埃莉諾心中一動:

“這些話,也是她告訴你的嗎?”

亞人女僕頓了頓,說:

“是我之前服侍的主人塞巴斯先生告訴我的,而塞巴斯先生,則是夏洛特大人教導的。”

“夏洛特大人是被選中的存在,她擁有其他貴族沒有的珍貴品質,她能夠平等而可觀地看待每一個階層和每一個種族,她是能夠改變這個世界的力量。”

聽了女僕的話,埃莉諾猶豫了一下,說道:

“她救了我,我很感激她,她也和我記憶中的模樣有些不同了,不只是形象,就連性格也不是曾經那個膽怯內向的女孩了。”

“她到了領地之後,做了很多事,特別是為了平民做了很多事,更是狠狠地打壓了那些墮落的貴族。”

“她是一位真正合格的領主。”

“只是,我不明白,為什麼您稱呼她為改變這個世界的力量呢?”

“她不是神聖王庭的聖女嗎?她是神主的信徒,甚至還受到了神聖之光的祝福,但您不是說,我們的希望應該是在吾主那裡嗎?”

亞人女僕米夏頓了頓,說道:

“我曾經有幸見過夏洛特大人的力量,或者說,吾主的力量。”

“夏洛特大人並非什麼神聖王庭的聖女,而是吾主的代行者,真正的神卷之人。”

“吾主無疑是一位比神主更加偉大的神明,就像是低階貴族見到高階貴族需要行禮那樣,神聖之光對夏洛特大人的祝福,本質上也是神聖之力對吾主力量的敬畏。”

“我至今猶記得那一天的審判,夏洛特當著眾多審判騎士的面,宣佈我們無罪,於是……神聖之光便宣佈我們無罪。”

“夏洛特大人本身就代表了吾主的意志,也只有吾主,才能改變現狀,改變一切,將這個逐漸失序的世界重新引向正軌。”

夏洛特:……

她是誰?

她在哪?

她在幹什麼?

這兩個人……到底在說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