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內。宋澈與賀秋圍坐在小火爐旁,煮一些茶水,洽談一些事。

“據京城傳來的訊息,自第戎攻關起,大梁派出了兩部使臣,一部前往第戎求和,另一部前往西羌結盟,結果全都被拒之門外。”賀秋說道。

宋澈端起小壺,為賀秋衝了杯龍井,淡淡說道:“這些事,無需耳聞,我也猜得到結果。”

“大梁自建國以來便重文輕武,不喜歡打仗。”

“刀,可以不用,但一定不能生鏽,需時時刻刻將它磨得鋒利,因為你永遠不知,敵人會何時來犯。可惜,趙氏皇族沒有一人意識到這點,說到底還是安逸日子過慣了,”宋澈往爐子里加了兩塊炭火,輕聲道:“人,生於憂患,死於安樂。”賀秋端起茶杯吹了吹,輕嘆了口氣,

“身為大梁臣子,總得做點兒什麼。”

“這便是我找你喝茶的目的。”宋澈說道:“淮南通州所對應的海外有一座‘佘島’,是昔年從大海盜王直手中奪來的金礦,如今這座島正控制在我手中,你明日便以官府名義,招募一匹礦工上島掘金,再想辦法弄一套鍊金裝置,挖出來的金礦直接在島上熔鍊提純;哦,對了,你再想辦法弄一套煉油裝置,一併送到島上去,若差錢的話,到天下錢莊去取即可。”賀秋皺著眉頭:“金銀銅鐵,可都是官家的……”宋澈說道:“所以我才找你的嘛,你是蘇州知府,代表官家好辦事。”賀秋搖搖頭,

“我懂你的意思,你想私佔金礦,若被查處,這可是……可是滿門抄斬的大罪。”宋澈卻道:“少嚇唬人了,佘島在海外,又不是大梁的國土,再者,淮南與兩浙水師都有我的人,不會有事的。”賀秋思緒了片刻,才問道:“你總得告訴我,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

“我在投資戰爭。”宋澈說道:“你不是說我們該做點兒什麼麼?我這不就是在做了。戰爭需要糧食,金錢,武器;第戎三路攻梁,倘若他們從河北與京東登陸,再渡過黃河,三天之內便能衝擊到江南;你該不會指望咱江南這些老爺兵去抵抗第戎鐵騎吧?我們要提前招兵買馬,籌備軍械糧草,為將來的戰爭做準備。”

“你未免將大梁的軍隊想得太弱了,萬一第戎被擊退了呢?”

“萬一萬一,萬分之一,你瞧你,潛意識中都覺得擊退第戎不太可能。”宋澈起身,拍了拍賀秋的肩膀,叮囑道:“你沒錢修路,我二話不說便豪捐萬兩,你沒老婆,我當即便將妹妹嫁給了你,你捫心自問,姐夫我什麼時候坑過你?聽話,照我說的去做。”賀秋抖擻掉宋澈的手,輕哼:“別說的什麼功勞都在你,蘇州城能這麼好,大部分還是靠我的。”

“哈哈哈……你要繼續保持這個脾氣,我敢斷言,今後定能當上宰相。”宋澈大笑,走出書房。

……又過了幾天安穩的日子。闔家團圓的熱鬧,似乎都讓人忘了,北方還在打仗。

“第戎破關啦!第戎破關啦!”一大清早,沸沸揚揚。這一天,終究是來了。

僅僅

“第戎破關”這四個字,便徹底殺死了所有喜慶。建興二年春,正月初六,第戎中路大軍率先攻破飛虎關,十萬鐵騎長驅直入,從河北道直下北京。

江南距北方地遠,得知破關訊息時,已是正月初九。三天的延遲,第戎能攻城拔寨到哪兒呢?

得知訊息當日,宋澈直上揚州。從北方逃難而來的流民口中得知,第戎一路南下,凡所到之處,人畜屠戮殆盡,如今已攻破冀州,北京危在旦夕。

至於大梁,好像是被這

“閃電戰”打蒙了,沒做出任何有效應對。

“姜兄兩日前便按照你的計劃,領兵六萬發往徐州,算算日子,應該已經到了。”福滿客棧,雅間窗前,廖恆又問:“眼下,又該如何?”宋澈輕吐一個字:“等。”

“等什麼?”

“第戎已攻破冀州,按照這個速度,最遲三日後能攻破北京,一旦渡過黃河,東京必被圍困,”宋澈頓了頓,又道:“等到那時,你再以親王名義,打著進京勤王的名義,公然招兵買馬,藉此籠絡人心。”

“然後呢?”

“還是等。”

“又等什麼?”

“等兵甲充足,等人心向你,等第戎破京!”宋澈說道:“到那時,天下惶恐,必有呼聲:‘家不可一日無主,國不可一日無君’,我再趁機擁你登基。”

“再……再然後呢?”廖恆聲音已有顫抖。宋澈笑道:“再然後便不能等了,天子將御駕親征,攜萬民之期望,舉全國之力量,驅除韃虜,重拾山河,一統天下,成就霸業!”

“宋兄……”

“你先別激動,憋住這口氣,免得計劃趕不上變化。”

“噠噠噠……”敲門聲。

“妹夫,客棧外來了一群大美人兒,說是來找你的。”沈方在門外告知。

宋澈瞥了一眼廖恆:“從後門走。”廖恆點頭,離開雅間。隔了一會兒,南宮月與盧京香,將一箇中年男人帶進雅間,隨即便關上了房門。

“高大人,別來無恙啊。”宋澈熱情招呼。高琛皺著眉頭:“宋先生這是何意?為何要將我綁到揚州來?”宋澈說道:“如今第戎破關,北方形式險峻,高大人對宋某有知遇之恩,宋某不忍心看到高大人出意外,便略施小計,將您請到了揚州。”

“荒唐!”高琛呵道:“正因北方告急,我才要留在京城,難道你認為高某是那種臨陣脫逃之人麼?”

“大人先別生氣,我將你請到揚州,並非讓你逃避,只是這天下大勢,宋某已瞭然於胸,”宋澈誠懇道:“自皇帝決定遷都,與西羌斷盟時,第戎佔據北方的結局已不可逆轉,高大人若真的忠心愛國,不妨隨我謀略,去鎮守徐州,先穩定南方,來日再圖恢復中原與北方。”高琛眉頭緊鎖:“可皇帝陛下還在京城——”

“不,皇帝很快便會在江南。”宋澈直勾勾盯著高琛,他是個聰明人,當懂得其意。

“忠君,可以忠很多君,愛國,卻只能愛一個國,因此,愛國要比忠君更重要,你說對麼,高大人?”宋澈又問。

高琛咬著牙,一拳錘在桌子上,大罵道:“都是賈太師這幫殺千刀的佞臣所害啊!”

“來人。”宋澈輕喚。女劍侍走進雅間。宋澈背過身,緩緩擺手,輕聲令道:“送高大人赴徐州,與姜將軍並肩抗戰。”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