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兄,你覺得呢?”廖恆淡聲問道。宋澈一笑了之,道:“韓將軍總領京師防衛,陸大人又是京師府尹,宋某不過一個商人,何德何能評判他們過失?再者,我們之間也沒什麼太大的矛盾,不如就讓他們請了我這頓飯,恩怨兩清吧。”

“多……多謝宋老闆慷慨大度!”陸家父子磕頭感謝。韓宇卻板著臉一聲不吭,看似並不怎麼服氣。

當然,他也有資本不服氣,誰叫他是當今皇帝的大舅哥呢?

“陛下,前驛傳來訊息,胡人使節已至城郊。”這時,一個傳令小吏走進素雲齋來告知。

賀秋放下筷子,起身告退:“陛下,微臣去迎。”廖恆卻將他摁回了座位,

“區區番邦使節,何須宰相去迎?”他轉頭衝陸通與韓宇道:“韓將軍,置儀仗三里,你與陸大人共同去迎,接到胡使之後,安置於官驛即可,沒朕的召見,不許他們進宮打擾。”韓宇與陸通應聲退去。

“這群胡人,是不請自來的吧?”宋澈問道。廖恆瞥了一眼唐虎鹿等人。

唐虎鹿當即會意,攜眾蕃商起身告退:“那宋老闆,我們先去找客棧了,中秋宴會時再見。”宋澈點點頭。

很快,素雲齋被清空,只剩下宋澈,廖恆,姜雲天,賀秋與高琛。賀秋這才開口說道:“因戰備需要,西北的茶馬貿易十分繁重,若不出意外,這幫胡人應該是來撈好處的。”

“撈好處?”廖恆冷聲道:“我大梁王朝難道真是一塊肥肉麼?什麼樣的豺狼虎豹都想著來咬一口。”宋澈笑道:“你這個比喻可真不錯,咱中原王朝,自古以來在這些蠻夷眼中便是一塊肥肉。如今我們剛穩定了第戎的戰事,正處於虛弱階段,他們不來撈好處反倒還有些不合理。”

“哼!”廖恆將手中酒杯一扔,

“你的意思是說,本次這些胡蠻來,想要什麼,我們都得滿足他?”其他人都沉默了。

也可以算是預設了。

“說話啊你們!”廖恆看向姜雲天:“姜兄,你說!”姜雲天捧著酒杯,搖了搖頭,輕輕吐出三個字:“不知道。”廖恆瞪眼:“你又不知道!”姜雲天抬頭望著天花板,

“啊,我就是不知道嘛,讓我領兵打仗還行,這類權謀之事,你不該來問我。”

“賀秋,你說!”廖恆又看賀秋。賀秋遲疑著,說道:“陛下先莫要著急,胡人此次來金陵的目的尚未明確,咱們在這兒下定論還太早了些。”

“這還用說麼?不請自來,來者不善。十之八九是提什麼過分的要求,且還挑在中秋佳節,朕大婚之日!這分明就是無禮的挑釁,赤裸裸的搶劫!”廖恆轉頭又瞥向一旁站著的高琛:“高大人,你覺得呢?”高琛頷首拘禮,輕輕一句:“回稟陛下,胡人要的只是利益,犧牲一些也無妨。”

“哦?舊朝時,高大人一向主戰不主和,怎麼到了朕的新朝,便一改口風了呢?”廖恆沉聲問道。

高琛說道:“微臣雖一向主戰,可也不是無理之戰,如今新朝剛立,中原還未恢復,國力極其虛弱,西北決不能再起戰火,何況,何況……”廖恆呵道:

“有話直說!”高琛瞥了一眼宋澈。宋澈點了點頭。高琛這才道:“何況陛下當知,西北不止有胡族,還有西羌,吐蕃等番邦,更有西涼安撫使馬巍擁兵自重;西涼軍向來雜亂,不止有梁人,還有很多番人,若不能覓個絕佳的戰機,最好莫要刺激他們;嗯……以上皆是微臣拙見,陛下英明,自有明鑑。”廖恆眉頭緊皺。

氣氛一度陷入沉重。

“哎,幹什麼呢諸位?區區一個番邦使節,便叫你們害怕了?”宋澈打破沉默,提起酒壺,與他們挨個斟酒,笑道:“方才賀大人也說了,胡人使節此次前來,事關於茶馬貿易,說明他們本質是來做生意嘛,”他端起酒杯,遞給廖恆,問道:“試問陛下,這天底下,還有誰能比宋某更會做生意?不用擔心,不用擔心。”廖恆望著眼前酒杯,點了點頭,也豁然開朗了:“我是滿信宋兄的。”

“那就快快提杯,咱一起碰一個?”

“幹!”

“幹!”……往後的幾日,宋澈便寄居於相府。靈芝比沈文君還要早孕一個月,如今已是八個多月的大肚婆了。

賀母整日求神仙拜菩薩,將這個原本嫌棄的兒媳捧在手心,祈禱下個月能添個大胖孫子。

八月十五,中秋之夜。宋澈與賀秋同乘車馬,帶著眾蕃商與十幾輛賀禮,赴金陵永明宮參加宴會。

“姐夫,你要看著他些,莫要讓他喝醉了。”出門在外,老婆交代,少喝酒,多吃菜。

賀秋駁了一句:“我何時喝醉過?”靈芝說:“你當然不曉得自己喝醉過,因為你每次都是被人抬回來的。”賀秋紅著臉,一句

“多嘴婆”,羞愧鑽入馬車,催促著趕緊走。

“如此看來,宰相大人經常出去應酬,混得風生水起嘛。”宋澈笑道。賀秋無奈嘆氣:“身在其位,欲謀其事,必飲其酒,唉……腐敗之舉。”

“幾千年的酒桌文化,想在你這兒斷層,怕是不現實的,”宋澈又笑道:“新朝新氣象,新官新上任,正是宰相大人豐滿羽翼之時,可不能太溫柔了。”賀秋不屑,輕嗤了聲,卻並未辯駁,只道:“你以為都是些新官麼?中書門下,除幾位長官外,四品以下者,有七成皆是原壽春府的官員,等我羽翼豐滿,韓國丈只怕都已會飛了。”宋澈笑道:“這便叫做‘一人得道雞犬升天’。”賀秋不屑:“權力在我手,一群土雞瓦狗,成不了什麼氣候。”

“嗯……是個宰相的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