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獵開始了。

僕人牽著獵狗在前帶路,三個王子與各自跟隨的部落少主們,分別從不同林口進入樹林。

“衝啊,宋先生,加快速度,免得獵物被他們搶了先!”

巴赫一馬當先,大聲催促宋澈。

他真是個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人。

大王子蘇丹家族背景太強,二王子奎木為人太殘忍,這兩個人若當了儲君,絕對不是一件好事,

所以宋澈才選擇三王子巴赫,這傢伙頭腦簡單,有勇無謀,更加容易哄騙。

宋澈不緊不慢地問:“殿下可曾會釣魚?”

巴赫說道:“我族本就以遊牧漁獵為生,怎可能不會釣魚?”

宋澈笑道:“那殿下應該知道,當魚咬鉤後,需先收放一段時間,待他們力氣耗盡再抄網收穫——狩獵之道亦是如此,這批獵物才放出去不過兩刻鐘,肯定還存有餘力,獵捕他們會十分困難,與其耗費精力去追逐,不妨先溜他們半個時辰,他們衣著單薄,又打著赤腳,很快四肢便會凍僵,到那時精力充沛的我們再去收割,一抓一個準兒。”

巴赫思考了片刻,恍然道:“宋先生所言極是!”隨後便下令隊伍,放慢速度,循序進入樹林。

“殿下,你們用活人當獵物,難道就不怕他們逃跑麼?”宋澈問道。

“逃跑?哈哈哈……”巴赫大笑道:“狩獵奴隸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可沒有哪次能有奴隸活下來;

宋先生有所不知,這片山林的北方便是涼河,此時河面已凍結成冰,但冰層十分脆弱,一旦人踩上去便會掉進冰窟窿裡;

且我們早已派兵在北方林口監視著,一旦發現奴隸想渡河逃跑,便會勒令將他們趕回來;

就算他們能躲過我們獵捕,大冬天裡冷風如刀,不消半個時辰便會將他們凍成冰塊兒的。”

真是有夠殘忍!

“沙沙沙……”

不遠處的樹林中傳來響動。

“噓……”巴赫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拿起弓箭壓低馬蹄,尋聲找了過去。

宋澈緊著眉頭,他比任何人都不希望看到奴隸的出現。

巴赫撥開一片樹枝,剛要開弓射箭,卻發現只是一頭馬鹿,他當即失了興趣,輕嗤道:“真是掃興。”

宋澈卻鬆了一口氣,說道:“狩獵也不一定得是奴隸,這麼好的機會,為何殿下不放箭?”

巴赫收起弓箭說道:“透過狩獵來選擇繼承人是胡族的傳統,當年我父汗便是在狩獵中拔得頭籌,成為了部落的接班人;

如今父汗他年事已高,又即將稱帝,肯定會選擇一位王子立為太子,這場冬獵便是對我們的考驗;

我的出身與蘇丹他們比不了,因此我必須在這場狩獵中獲勝才能得到父汗的認可,奴隸才是我的目標,其它動物我不屑一顧。”

他還真是個頭腦簡單的人,宋澈都還沒詐他,他自己便透露了這麼多訊息。

看來帖木兒是鐵了心要稱帝了,選拔儲君之事也如宋澈所料那般循序進行著。

“其實作為一個外人,我也能看得出來,大汗好像更欣賞殿下呢。”宋澈旁敲側擊地吹捧他。

頭腦簡單,四肢發達之人是最經不住誇的。

巴赫神色浮現出一抹驕傲:“那當然了,所有王族子嗣中就屬我最英勇,我十三歲便跟著父汗東征西討,出生入死不知多少回,儲君這個位置本就該由我——”

“殿下。”宋澈打斷了巴赫的話,斜了一眼隨行的僕從們,“這話你說的,我可聽不得,免得其他人聽了,在外頭嚼舌根,說我是在幫你奪嫡。”

“這有何說不得的?”巴赫指著身邊的隨從說道:“這些人都是我的親信,他們都覺得我應該繼承汗位,”

他又偏頭望向宋澈:“難道宋先生你不覺得麼?”

宋澈笑道:“我只是一個外人,我什麼都不知道,我之所以會跟殿下一起打獵,純屬是覺得殿下您好相處些,大王子與二王子他們太過於自私與傲慢了。”

“哈哈哈……連你一個外人都瞧出來了麼?”巴赫大笑著,轉而又冷聲說道:“蘇丹與奎木只不過是父汗為了鞏固與大部落的關係迫不得已才有的產物,若非仗著有母親的背景做靠山,他們根本就不配與我競爭!”

有競爭就會有成敗。

有成敗便會有犧牲。

有犧牲便會有流血。

對於宋澈而言,三個王子的結局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為了權力葬送自己國家運勢的過程。

閒談了半個時辰。

狩獵隊伍進入樹林深處,獵犬也開始躁動起來。

“去!”

僕人解開對獵犬的束縛。獵犬呼嘯而出。它們圍在一棵大樹下,衝著樹上狂吠。

“哦?看來今日的第一個獵物是躲在樹上的,啊,我最喜歡便是躲在樹上的獵物了,他們走投無路的模樣,我越看越興奮。”巴赫興奮地舔了舔嘴唇,招呼隨從將大樹包圍。

宋澈仰頭望去,見那被積雪覆蓋的樹梢上,蹲著個被凍得瑟瑟發抖的男人,他已經很努力地在往上爬了,就是為了能夠躲避獵食者的追捕,可惜……他走投無路。

最恐懼的不是死亡,而是等待死亡的過程。

他睜著恐慌的眼睛,俯瞰著包圍在樹下,十幾把蓄勢待發的弓箭,終於忍不住痛哭求饒:

“別殺我,求求你們了,別殺我,我家裡還有老父老母要供養……”

“嗤,你家有父母又如何?難道你還能回去不成?”巴赫脫手是一箭。

飛箭擦著奴隸的臉飛過,嚇得他趕忙換到了另外一側。

以巴赫百步穿楊的箭法,絕不可能射空,除非他是故意的——他的確是故意的,他又繞到另外一側,帶著玩味望向奴隸,叫嚷著:“本王子給你一個機會,你要是從上面跳下來沒摔死的話,我便饒你一條賤命!”

從奴隸所處的位置到樹底,落差少說也有個五六丈,四五層樓那麼高,即便摔下來不死,也絕對雙腳殘廢,他怎能被饒恕?

奴隸嘗試著往下看了看,幾次三番想跳下來,可最後還是膽怯了,他害怕抱著樹幹嚎啕大哭:“爹,娘!孩兒無法給你們送終了……”

“你爹孃估計早就死了,我現在便送你去見他們盡孝吧。”

巴赫舉起弓箭,打算將奴隸射下,然正在他要放手之時,宋澈卻輕輕摁住了他的手臂:

“殿下且慢動手,我有一謀,可以助你穩拿頭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