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皇帝要收稅。

下面的豪戶們也就直接鑽空子,把自己的田改為納稅少的下田,把普通農戶、自耕農、小地主的田登記成為上田。

別說是現在本地人為官,做官的都是地方上的豪戶的子弟。

就算是以前外地人為官的時候,地方上的豪戶一般的地方官也不想得罪,甚至大部分時候還互相勾結,一起撈錢。

因此。

雖然大明朝廷確實是從田地上收上了不少的稅收,那些豪戶門也不敢真的觸怒剛朱皇帝,真的就一毛不拔。

但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無非就是把大頭轉嫁到小民的頭上而已。

這些有自己的土地的自耕農們還算好的。

那些沒有土地,只能做佃農的才慘。

上面要收稅,這些地主士大夫們又不想自己收入減少,那就只能提高租子了。

這下子,這些負擔就又壓在了佃農的身上。

以至於現在在農村,到處都是埋怨的聲音。

“其實清查了田地也沒什麼,今年的納糧沒有長價短價了,都是平價來收的,這麼算下來還是划算的。”有人說道。

“你家當然划算了。你家的都是上田,現在沒有了長價收了,你就少交了剛一大半的田稅,每年都能省下十幾石的稻穀,怕是很快就發了。”

“這能發個什麼啊,村裡面那幾個有人當兵的家裡面才是真的發,都是常州府上分的上好的水田,聽說十年之後在關外還能得幾十畝”

說到這個。

眾人又嘆氣起來。

時運不濟啊!

當初朝廷大點兵的時候,許多人都躲著,怕被拉壯丁。

結果人家招兵還要看條件。

年紀大的不要。

太瘦的不要。

太高的不要。

太矮的也不要。

知道的知道是招兵。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招兔兒爺呢。

但是當初誰知道,當個大頭兵好處這麼多呢?

這要是早知道,大家都擠破腦袋去了。

現在可好。

大明朝廷不怎麼招兵了。

要當兵。

得給地方上的徵兵司的秀才塞紅包才能進得去。

而且入門後能不能當上,還兩說呢。

要不就是十幾歲的小娃娃考試,考得好可以進軍校——但是這些農人自己都大字不識,生的娃娃如何能考得過。

這條路也堵住了。

上不去。

因此對於這些農人們來說。

出人頭地的路子也就基本上沒有了。

就在大傢伙抱怨的時候。

一名扛著火槍,穿著肩膀上摘下來肩章的紅色呢子軍服,走起路來一瘸一拐,臉上還有好長一道疤的男人走來。

目光一掃。

在場的農人們就不敢言語了。

“都說什麼!誰要是被我逮到說朝廷的壞話的,小心老子火槍無情!”

張保仔冷哼一聲大聲說道。

他是在南雄州之戰的時候,從廣東湛江入伍的。

在東北之戰的時候受的傷。

右腿小腿被戰馬壓骨折了。

好了之後就成了瘸子。

不過因功得了個勳爵的爵位。

落戶到了常州。

在常州領取了一百三十畝的軍功田。

還是常州府議政院的議員——都是退伍落戶到常州的受傷兵將們的選票選上去的,上去常州府開會,連知府都客客氣氣的。

而且在地方上也派了個治安官的官位。

腳雖然瘸了。

但作為一名從廣東打到東北的老兵。

他可是從屍山血海裡面走出來的。

尋常的農人哪裡敢和他硬頂。

被他眼睛盯著,就有些期期艾艾,雙手都在發抖,都怕這兇人張動手打人。

就在此時。

一名穿著紅色官服的年輕秀才走來。

秀才是本地李家的人,名為李同,考取的是秀才功名,當的是當地的鄉正官——相當於鄉長。

農人們害怕張保仔,不過卻不害怕李同。

畢竟是本鄉本土嘛。

於是紛紛嚷嚷了起來:“李秀才,我家這個田怎麼能是上田,這太不公平了!”

“是啊是啊,李秀才你和上面說說,我們也不是不交稅,就是這稅也太多了。”

“我們都快活不下去了。”

李秀才臉上帶著微笑。

心裡卻不以為然。

給你們這些泥腿子改了,那就得得罪常州府一大票的官。

誰去做這個傻事啊。

“喂,你家的田怎麼也是上田了?”

張保仔一臉兇色,盯著其中一人問道,他處理過這家人和另外一家人因為爭水源的打架事件,不過這家人的地地勢高,所以沒爭過

這在農村,爭奪水源發生糾紛是很經常發生的事情。

那名農夫期期艾艾,最後只能嘆了一口氣:“誰說不是呢,我家都是旱地,怎麼可能是上田!”

“把你的田證給我看看!”

張保仔說道。

“媽的,這群貪官汙吏,一個個都該殺!敢這麼糊弄皇上,老子決不輕饒!”

“都給我看看你們的田證,老子是能在常州府說上話的,不行老子去中都找皇上告狀去!”

張保仔大聲嚷嚷起來。

李秀才臉色一僵,斜著眼睛看著這個外來的武官。

不.

張保仔現在不是武官,而是文官!

而且還是很有後臺的文官。

像是李秀才這樣的本地官都不太敢得罪。

因為人家有勳爵的爵位,而且人家的戰友還有不少在中都當大官的。

那些革命戰友都還活著呢。

更何況朱皇帝最重視這些因傷退役的軍官的前途,經常下旨賞賜,在大元帥府還有專門接待“退役軍人”上訪的接待處。

惹到了人家,人家真的敢把事情往天上捅。

他急忙說道:“且慢且慢!諸位,在關內種地能有什麼賺頭的,不如去關外參加集體農莊啊!”

“一對夫妻就有五十畝地,還免三年田賦,官府還給路費,種子,口糧,建房費呢!”

“關外?關外苦寒,誰去啊!”

“是啊是啊,活不下去才去關外,我們好歹還是有幾畝地的,還沒到按個份上。”

眾人紛紛嚷嚷了起來。

真要到了拋家舍業去關外的地步。

這些農人們又不願意了。

因為雖然現在被登記成為了上田。

但是取消了長價。

按照平價交稅,他們的負擔其實要比以前按長價要小一些的。

但是這個時代,農人們總是喜歡老規矩,老辦法。

對整頓田賦的態度都是如此。

又有多少人,肯離家萬里去關外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