丙戊酸鈉,是一種不含氮的廣譜抗癲癇藥。

對多種方法引起的驚厥,均有不同程度的對抗作用。對人的各型癲癇如對各型小發作、肌陣攣性癲癇、侷限性發作、大發作和混合型癲癇均有效。

除用於抗癲癇外,丙戊酸鈉還可用於治療熱性驚厥、運動障礙、舞蹈症、卟啉症、精神分裂症、帶狀皰疹引發的疼痛、腎上腺功能紊亂,以及預防酒精戒斷綜合徵等等。

可以說用途非常廣泛。

另外還有一個一般人很少提起,那就是對於癲癇所致精神疾病同樣有效,也就是俗話說的“神經病”……

如果陳棋準備用丙戊酸鈉,如果餘思思的確是癲癇型腹痛,那肯定是有效果的。

但是這個藥不但說出去不好聽,關鍵是副作用還挺多。

比如對肝腎功能的影響,容易導致血小板減少引起紫癜、出血和出血時間延長,對青少年還有聽力下降和可逆性聽力損壞等等。

但醫生看病,只能兩權相害取其輕,兩權相利取其重,看是收益大還是損害大。

凡事都不可能是盡善盡美,是藥三分毒一點都沒錯。

西京醫院的一位醫生提出了不同意見:

“陳院長,現在診斷都沒有明確,相關檢查也沒有找到證據,這樣直接上丙戊酸鈉,到時出現一定的副作用,家長這裡難以交待呀。”

他是好心提醒一句,畢竟這是一個16歲的花季少女,大家都想以最小的代價治好她的病。

陳棋耐心解釋道:

“小女孩的臨床症狀、病史、遺傳史都比較符合癲癇導致的腹痛,我們還是應該嘗試一下,如果真沒效果,一次用藥對人體的損傷也是可控的。

如果用了抗癲癇的藥物腹痛可以緩解,那我們就可以確定是癲癇導致,這叫診斷性治療,也是符合診療規範的,否則怎麼辦呢?不查出病因始終是個定時炸彈呀。”

未知的是最可怕的。

華國中醫有句名言:上醫醫未病,中醫醫欲病,下醫醫已病。

對疾病來說,早預防、早發現、早治療才能避免最差的結果,如果拖呀拖呀拖,拖到最後往往已經是晚期,那就回天乏術了。

童教授一槌定音:

“咱們消化科醫生的眼光太侷限,只盯著胃腸道,這是一個弊端,也是我們查不出病因的原因所在。今天我們是來向越中的同行們學習的,所以現在就聽陳院長的。”

有不少西京醫院的醫生心裡腹誹,他們本來是想看看內鏡手術的牛逼之處,又不是來看其他的。

但這些醫生忘了,這個病人他們可是初診,正是他們診斷不了這才導致了病人海東之行。

陳棋卻不管別人怎麼想的,他是醫生,醫生就是給人看病的,又不是專門給人家表演內鏡手術的演員。

醫囑很快就下達,護士長親自將丙戊酸鈉針劑取來了。

然後所有人都在等著用藥試驗結果,等著餘思思的腹痛再次發生,畢竟這腹痛也沒啥時間規律,只能等。

這次還算給面子,就在臨近中午的時候,女孩的腹痛再次出現。

護士長以最快的速度將一袋丙戊酸鈉針掛了上去,包括陳棋和童教授在內的所有醫生全都以最快的速度跑到病床。

所有人都想看看療效如何?

西京醫院的醫生們想看看這位會說中的“雙理事”到底有幾分真本事?

越中醫院的醫生們則是無腦對院長的信任,覺得院長出手,百分百準,現在就等謎底揭曉讓外地醫生瞧瞧。

最緊張最糾結的就是餘思思的父母了,因為無論結果是有效還是無效,對他們家來說都是噩耗。

如果丙戊酸鈉沒效果,說明病因還是沒有查出來,那不但這上千里路白跑一趟,女兒的病情始終是塊心病,不知道什麼時候爆炸。

但如果丙戊酸鈉有效果,這也變相確診了“癲癇病”的存在,這個訊息更不好。

羊癲瘋呀,對一個未婚的、花季般的小女孩來說,實在是太殘酷的事情,搞不好一輩子幸福都毀了。

以後誰家願意娶一個羊癲瘋呢?何況這病還會遺傳。

就這樣,三方人馬各懷心思,都在等待著病人用藥後的反應。

丙戊酸鈉針劑透過輸液管,慢慢滴進了病人的身體內,馬小娜醫生全程都在病人身邊監測,時不時做個體格檢查,詢問一下。

過了大約15分鐘,剛剛還疼得縮成一團的餘思思,身體慢慢舒展開來了,只見她還有點驚喜:

“馬醫生,我肚子好像不是那麼疼了。”

馬小娜快速按了一圈肚子,這才抬頭對陳棋說道:“腹壁已經不緊張了,也無明顯壓痛反跳痛,丙戊酸鈉看來起效果了。”

女孩的母親一聽,雙手捂臉痛哭了出來。

女孩的父親也是一下子蹲在了地上,重重地砸了一下地面,臉上盡是痛苦和絕望。

兩家醫院的醫生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沒有吭聲,全都悄悄退出了病房,答案已經很明顯了。

餘思思得的就是癲癇性腹痛。

陳棋輕輕摸了一下小病人的頭,也不知道該說恭喜還是安慰她要堅強,但總是要給這個小女孩,或者給她的家庭一絲希望的。

“現在讓你肚子疼的原因已經查出來了,這是一個好訊息,也是一個壞訊息。但你不要有什麼負擔,以後只要按時吃藥,你的腹痛就不會再發生,也不會有其他不好的症狀出來,明白了嗎?”

16歲的女孩又不是傻子,看到父母的反應就知道“癲癇”絕對不是一個什麼好玩意兒。

但處於花季雨季的女孩總是好忽悠,也樂觀很多:

“好,我聽您的,以後一定按時服藥!”

人的悲喜都是不相通的,餘思思一家覺得天都塌了,陷入無盡絕望的時候。

當陳棋走進消化內科辦公室時,裡面響起了一陣熱烈的掌聲。

童教授不停點頭:

“不錯不錯,小陳你果然是個全能型醫生呀,這麼一種罕見病都能診斷出來,你瞧瞧我們西京醫院,查了小半個月都查不出來,慚愧呀。”

陳棋心想你們西京醫院的水平的確不咋滴,既然胃腸道檢查一圈沒陽性表現,就應該考慮其他病因了。

說到底,這就是專科化的一個弊端,專科醫生只關注自己專科疾病,沒有全科的思維和格局。

當然陳棋嘴上是不能這麼說的:

“哪裡哪裡,我也是運氣好,當時我第一次在火車站見到病人的母親,就發現她的嘴角時不時在抽動一下,頻率不是很高,但還是能看到異樣來,後來我又看到過幾次。

所以我當時就想,這是不是癲癇的小發作?有了這個疑問,然後再順這個思路順藤摸瓜下去,比如癲癇是不是會遺傳給她的女兒,也就是餘思思,癲癇會不會引起腹痛?

我記得當時我問孩子母親有沒有癲癇史的時候,包括童教授在內好多醫生都恍然大悟,說明我們都想到一起去了。之前沒診斷出來,只有說你們運氣差,沒看到孩子母親的嘴角抽動而己。”

陳棋這話說得漂亮,一下子就把西京醫院的眾多醫生們的尷尬消除了。

不少醫生心裡在想:對嘛,如果我意識女孩有癲癇,我也能猜出為是癲癇型腹痛了。

這病雖然罕見,基層醫院的醫生可能沒看到過,也沒學過,但西京醫院的醫生是肯定有過研究的。

童教授揮揮手:

“咱們看病就跟體育比賽一樣,贏就是贏,輸就是輸,不能輸了就怪天氣怪裁判怪運氣不是?”

梁穩定主任則有點遺憾:

“可惜呀,我以為餘思思這是胃腸道的什麼疾病,還想見識一下陳院長的內鏡手術呢。”

陳棋也笑呵呵:“想看內鏡手術還不簡單,我們現在這方面的病人很多……”

話還沒說完,就看到急診科科長易則文匆匆忙忙跑了進來,一看這麼多人還嚇了一跳:

“呀,院長你在開會呀,不好意思打擾了。”

陳棋知道自己這位心腹沒事是不會來打擾的,知道肯定有別的事情,於是問了一句:

“怎麼了?急診科有事?”

“有事有事,上午我們接診了一位腹痛的病人,檢查也做了,解痙止痛藥也用了,但一直沒有效果,病人的腹痛越來越厲害,這不是想請您老人家出馬去幫助看看嘛。”

陳棋笑罵了一句:

“滾蛋,還老人家。那童教授,梁主任,周主任,還有諸位,不好意思了,我這有個急腹症,要先失陪一下了。”

童教授聽了一臉嚴肅:“我們沒事,你趕緊去吧。”

醫生對急診病人都有天然敏感,基本上都會扔下手頭的一切事情急奔而去,做為同行西京醫院的醫生當然理解。

看到陳棋跑了,西京醫院的醫生們就閒下來了。

梁主任看向童教授:“童老師,咱們接下來去越中幾個景點轉轉?”

後面不少醫生都眼睛發亮,他們出來除了學習,更大的目的就是來公費旅遊的嘛。

童教授嘿嘿一笑:

“怎麼,才來第二天就想去玩了?咱們先把主要工作做完再說,這不是人家又來一個腹痛急診病人,剛好又是咱們的專業對口,所以咱們也去瞧瞧熱鬧。

你們心裡再對比一下,咱們跟越中醫院的診療思路有什麼不同,再想想,到底誰的水平更高,小瞧了天下英雄,造成了你們現在這麼不謙虛的脾氣。”

童教授是老泰斗,被他這麼一批評大夥兒都不敢吭聲了。

老頭帶自己這群徒子徒孫過來,本來就是要來“打擊打擊”他們,當然不會錯過任何一個機會了。

陳棋跟著易則文飛快朝急診科跑去:

“老易,這病人大概是個什麼情況?”

易則文趕緊快速彙報:“病人是咱們醫院對面的郵電局的老崔,崔同知,這事得從上午說起……”

崔同知,今年45歲,是郵電局的一位科長,長得又肥又圓。

平時為人和善,誰家託人來辦點事也很爽快,所以人緣不錯,跟人民醫院裡不少職工都認識。

1989年郵政和電信還沒有分家,電報生意也挺火,所以郵政局的工作是又清閒,工資還高,打個電話發個電報也方便,是人人羨慕的好工作。

崔同知是上午自己跑到急診科來看病的。

來的時候彎著個腰,手捂著肚子,臉色有點蒼白,又肥又圓的大臉上滿是汗珠。

顯然疼得不輕。

剛好易則文昨晚夜班還沒下班,所以崔同知就直接找上門來了。

“易主任,快,我這肚子疼得厲害,你趕緊幫我止疼。哎喲喂~~~”

“喲,這不是崔大科長嗎?肚子疼,肯定昨晚又去哪家大吃大喝了吧?呵,來,躺到這裡,我給你檢查一下,什麼時候開始疼的?”

易則文一邊打趣,一邊開始檢查,崔同知也老實回答:

“就早上開始隱隱發痛,20分鐘前越來越痛,我受不了了才跑來你們醫院急診科了。”

“哪最疼?”

易則文一邊問,大腦迅速展開疾病譜分析。

要知道腹痛的原因幾十上百種,不同部位的腹痛、持續時間的長短、疼痛的性質等等都可能是成功診斷的關鍵,不能放過任何蛛絲馬跡。

“這裡,這裡最疼!”

崔同知指著自己的肚臍,說肚子中間最痛,說的時候忍不住身體想捲縮起來,似乎這樣能夠緩解疼痛。

這麼一個強壯的中年男子,此時此刻痛得像個小姑娘一樣,估計真的痛得不輕。

易則文按了一圈肚子,重點是肚臍眼周圍。

但奇怪的是這病人明明說腹痛得很厲害,但按壓的時候卻並沒有表現出顯明的疼痛反應,腹部肌肉也沒有呈強直性收縮。

聽診腸鳴音偏活躍一點,其他沒什麼,這就有點讓易則文撓頭了,不過他也沒在意。

“檢查好了,你先下床吧,有沒有記得昨晚吃了啥?”

“昨晚,我在家吃的呀,就是普通的家常菜,真沒出去大吃大喝。”

“那今天早上呢?”

“早上在大雲橋頭吃了兩碗小餛飩,兩屜小籠包,這些我以前經常吃,也沒什麼問題。”

看來飲食方面沒問題,這又是鬧哪樣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