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出生的兒子 三十二

雲飛微笑著聽兄妹倆鬥嘴，初升的太陽，將他們的影子拉長，不知不覺，他們抓了一夜的鬼。

見南向陽已經從剛剛的經歷走出來了，他不由得會心一笑。

前生的鬱楠敏感多思，懂事太早，這一世向陽沒心沒肺的模樣挺好。

兩人唯一相同的就是，性格都格外地調皮好動，對事物充滿好奇心。

…………

南向陽大學畢業那一年，南家在悲痛中，送走了兩位老人。

兩位老人說，今生唯一的遺憾就是沒看見乾兒子找到人生伴侶，沒看見大孫子娶妻生子。

葬禮上，兒女雙全的南佳月，對著雲飛淡然一笑。

雲飛知道，她已經放下了。

南佳月暗戀他三年，追求他兩年無果後，聽從父兄的安排，嫁給了一個門當戶對的男人。

這麼些年，只要有雲飛在的場合，她都不會出現。

這次的葬禮，是他們二人多年以來，唯一的一次同框。

“章明。”

“嗯。”雲飛輕聲回應……兩人的情緒都有些沉悶。

南佳月深呼吸了一下後說道：“轉眼，咱們都已經年過半百了，從前那些過去，是我太過年輕，不懂事！二哥可以原諒小妹的任性嗎？”

“呵呵，當哥哥的，永遠都不會生妹妹的氣，這麼多年二哥可沒有躲過你，只是你不想見我罷了。”

南佳月眼含淚水地擁抱了一下雲飛，“我知道，不是我不夠好，是她太好！這輩子，你沒有選擇我，也沒有選擇別人，這就夠了。

我釋懷了！二哥，你永遠都是我的二哥！

如今我依舊不相信神佛，但是我信你！”

哭聲逐漸放大，到隱忍……

“抱歉，我今天太失態了。”

“沒失態，妹妹在哥哥面前哭，當哥哥的，永遠都只有心疼，沒有嫌棄。”

“二弟說的對。”南家晉走過來，拍了拍南佳月的肩膀。

如今兩位老人都走了，自己妹妹能想通就好。

人老了，如今他只想看到一家人團團圓圓的，好好過完下半生。

…………

辦完葬禮後，雲飛帶著南向陽四處抓鬼。

兩個心軟的人，遇到可憐的鬼，都會暗中幫一把，讓它報了仇，伸了冤後再處罰。

而對於那種純粹的惡鬼，則是毫不留情。

從南到北，從冥婚怨鬼到懵懂的車禍孩童鬼。

從放不下老伴的老年鬼到客死他鄉依舊惦記著回家的年輕鬼。

他們見識了太多太多。

這一次，他們來到了川省。

邱警官說這邊挖掘到了一個大型亂葬崗，大量的屍骨暴露在坑底。

之所以請來雲飛他們，是希望他們出手，給這批亡魂超度一下。

坑底幾萬人，據猜測，應該是那個年代運糧的隊伍，可能是當時遇難後，人們隨意將他們掩埋的。

畢竟在當時那個年代，能挖個巨坑掩埋，在當時已經是盡力了……

………

叮鈴鈴~~

入夜後，街口處的小攤子，迎來了一群破衣爛衫，手腳殘缺的鬼。

他們神情呆滯，步伐整齊地一致往同一個地方緩慢前行著。

雲飛負責在拉麵，南向陽負責把面端到桌上。

然後招呼他們過來吃，“老鄉！路過此處，坐下吃碗麵吧。”

鬼食對於鬼魂有著致命的誘惑，何況還是一群餓了幾十年的鬼。

有一群鬼魂沒忍住，坐下對著面垂涎著。

這時從隊伍中走出一位長相粗獷些的男鬼，對著那群鬼踢踢打打的，怒喝道：“一群二娃子，你們有錢嗎？就敢吃人家老闆的面？

平時是怎麼教你們的？糧食就是命！！這麼些糧食，人家夠吃幾年了！

咱們怎麼有臉吃人家老闆這麼多糧食？就是給錢都不行！咱們吃了，他們一個村的人都得餓死。”

村長的話，讓許多亡魂都羞愧難當，立馬起身站好。

那個村長鬼，還走到雲飛跟前，慚愧道：“老鄉，你是從哪知道我們要從這經過的？對不住了，讓你們破費了。

快把糧食帶回去給鄉親們吃吧，我們不吃！糧食就該省下來，讓該吃的人吃！”

雲飛和南向陽都停下了自己手裡的動作。

實在不忍心跟這群可愛的人說，現在已經不是那個饑荒年代了。

如今米麵夠吃，甚至連雞鴨都吃上了米麵餵養，太平盛世，沒有戰爭了。

自從那個萬人坑被挖出來後，這群亡魂們也甦醒了過來。

他們每夜從坑底爬起來，然後有組織地穿行過街道。

那口號聲和擲地有聲的步伐，莊嚴肅穆。

人們不是害怕他們，是心疼。

他們每夜重複地推著車在走一段沒有盡頭的路，死後都記得自己的任務。

天黑開始走，天亮就消散……

這就是上頭聯絡說要超度的原因，這種魂誰敢殺啊！不怕遭天譴嗎！

特情局這些年用來對付鬼魂的工具，都是從雲飛那裡買到的。

不過特情局手裡的，大多數都是擊殺或者困住鬼的法器，超度亡魂他們並不會。

所以才會懇請他走這一趟……

………

雲飛打算利用鬼食，將所有亡魂集合起來，然後再一次性開啟鬼門關，將他們送入輪迴。

不過請他們吃一頓飽飯再上路，也是真心的。

得知如今已經是二十一世紀了，不用去送糧了……

亡魂們都露出了悵然若失的表情。

最後還是那個村長暴躁地踢醒了那些亡魂們，“你們這是什麼表情？都給老子笑起來！！

死了又怎麼了？！咱們死得光榮，死得其所！！！

死在了送糧的路上，就沒有貢獻了嗎？這太平盛世，也有咱們這些泥腿子們的一份功勞！

你們聽到沒？戰爭結束了！人人家裡都有剩飯了！咱們的國家強大了，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咱們比大家命好！能看到和平盛世後的今天，你們有啥可哭喪著臉的？都給老子歡呼起來！”

“哈哈！！”

“哈哈哈………”

“哈哈哈哈……”

滿街的大笑聲，笑著笑著，他們就抱在一起哭了，血淚糊了他們一臉。

有男有女，有的沒了手，有的沒了腳，有的頭破了，有的肚子破了……

街道兩旁的住戶們，默默躺在床上落淚，不敢出門打擾大師做法。

雲飛為他們每人奉上了一碗熱面。

每一位吃完麵的亡魂，都洋溢著幸福的笑容，主動踏入地府大門。

這一場歡送，直至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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