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鶴找到林野,剛想要打招呼,在聽到了老芬奇講述過去的經歷,禮貌的鶴認為不能打斷老人家的講話,於是乎站在林野背後,安靜的傾聽起來。

申鶴運氣不錯,將前因後果全都聽完了,因而《清泉之心》的故事帶給申鶴的觸感更加深刻。

哀傷。

這位曾經疏遠人間、紅繩鎖欲的神女,聽完後,用了這麼一個形容詞。

但是不夠妥當貼切。

實際上,讓申鶴心中有一種悵然若失的情緒的來源,不是哀傷,而是遺憾。

遺憾才最令人惆悵,比起憤怒與悲傷,可得而不得,懵懵懂懂之中做出的選擇,沒有摘得happyend的果實,每每回想,半哭半笑,悵然若失。

申鶴沒有看到泉水精靈,一方面是沒有進入元素視野,另一方面林野能夠看到泉水精靈,不僅是依靠元素視野,而且藉助了老芬奇的願望。

願望是執念,幾十年的記憶都會讓願望更加的熱烈,冥冥之中與泉水精靈產生了聯絡。

而林野揹負兩次願望後,對願望天然的親近,因而看到了隱身並未現身的泉水精靈。

林野能夠從申鶴的語氣中體會出她的惆悵,這讓林野意外申鶴的感情如此清晰的同時,也決定讓申鶴見證老芬奇和泉水精靈的結局。

林野想了想,鄭重的問道。

“老伯,事已至此,你後悔嗎?”

“後悔?”老芬奇愣了一下。

站在老芬奇背後的泉水精靈聞言,低下了頭,她似乎不希望知道林野詢問的回答。

老芬奇答道。

“從來沒有後悔。”

而這份回答,更加令泉水精靈感到難過。

芬奇的人生,已經被她影響了,泉水精靈寧願老芬奇早早的後悔,早早的開啟他的新人生。

林野得到老芬奇的回答,又看向泉水精靈,高聲詢問,讓泉水精靈聽清。

“你有沒有後悔?”

這句話,詢問的物件是泉水精靈。

老芬奇隱約猜了出來,他沉默著,等待著。

泉水精靈知道林野在問自己。

遊戲裡,是嫣朵拉代替林野詢問泉水精靈,她想要與泉水精靈溝通,知曉她的名字,可是泉水精靈並不願意告知。

現在不同,自己都被看出來了,泉水精靈當著老芬奇的面,她也不牴觸一走了之。

但是泉水精靈不知該如何回答。

後悔嗎?

本就兩個答案。

後悔了。

沒後悔。

在泉水精靈心中,這兩個答案都對。

感情的事情,哪能這麼輕易的下結論,和數學題答案一樣清晰分明。

幾十年來,泉水精靈目睹小芬奇變成老芬奇,還是念念不忘自己,沒有娶妻生子,固執的倔強的,成為清泉鎮有名的怪老頭,泉水精靈作為芬奇的朋友,自然是心疼,她有過後悔,後悔與芬奇相遇相識。

沒後悔,則是泉水精靈認為,她的作法是正確的,芬奇確實會變老,變得離死亡格外的近。

若是泉水精靈與芬奇成為愛人,彼此有了更加深厚的情感,這個時候每一天,都該是多麼的悲傷呀。

當初泉水精靈的疑慮之一,便是芬奇會改變他對誓言的看法,但芬奇用幾十年的光陰證明了他從未背叛誓言。

這令泉水精靈動容。

終究還是後悔居多。

泉水精靈不語,她只是對林野搖了搖頭。

泉水精靈想要表達的是請林野當做過客,不要再插手進來,不過泉水精靈搖頭的動作會很輕易的讓人誤認為不後悔。

如果林野誤會了,那也好,絕了老芬奇的念想,讓他人生的最後幾年裡,過好自己的人生。

林野見此一幕,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也罷。

強扭的瓜不甜,林野也不會將自己的意志強行凌駕他人身上,既然知道了老芬奇與泉水精靈各自的回答,那也足夠了。

“她說什麼?”老芬奇問道。

“……老伯,你怎麼確定我看到了泉水精靈?畢竟大家都認為這是傳說。”林野反問道。

“伱相信我講述的經歷。”老芬奇盯著林野,認真道。

“你希望得到什麼答案?”林野問道。

“……什麼答案都可以,我已經老了,沒有幾年好活,我只是想在離開這個世界之前,在見她一面……是我的偏執,讓她選擇離開我。”

“我可以幫我捎話……也不用了,你直接說就行。”林野說道。

老芬奇聞言愣了一下,隨後對林野露出了釋然的笑容。

老芬奇轉過身,在他的視野中,月光下池水的景色與過去幾十年沒有變化,沒有他期望見到的女孩。

不過,老芬奇自己擦了擦眼淚,顫聲道。

“你還好嗎?”

“……”

“這些年,我聽了很多,大家都覺得我瘋了,都覺得我沉浸在夢中不願意醒來,我想了很多,我覺得是他們不理解我。”

“畢竟,是我見到了你,而不是他們,他們憑什麼質疑我與你的見面。”

“我們見面,是在夢中,可是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這裡。”

老芬奇說著,他的眼淚又忍不住的流了下來。

在泉水精靈的眼中,老人流淚,一瞬間與過去少年流淚重合,泉水精靈上前一步,下意識的想要擦去老芬奇的眼淚。

但是最後止住了。

泉水精靈輕聲道。

“每天都有一個孩子蹣跚向前,世間一切由他自己去發現。他的所見變成了他的一部分。這個孩子蹣跚向前,如此一生的時間。”

“在夜空裡所有星星熄滅的時候,所有溪流、所有夢想,都能匯入同一片大海之中。”

那時我們終會再見的。生命之流還在前行,請你也邁開腳步,不要駐足。”

這是泉水精靈最後的回答。

林野轉述。

老芬奇一字不落的聽完後,低下了頭,這一刻,在他的身上,有了釋然,有了惆悵,有了無奈。

申鶴見到這一幕。

愛而不得的人。

因為壽命的緣故,無法在一起,在一起註定是悲傷的。

申鶴下意識的看向身邊的少年。

申鶴心想。

換作她是泉水精靈,林野是老芬奇。

申鶴修行仙法,她的天賦,仙人見了都覺得頂呱呱,仙法自有延年益壽的效果,申鶴不確定林野會不會先走她一步。

過去的申鶴,會和泉水精靈做出同樣的選擇。

既然不是happyend,那不如不要開始。

可是現在呢。

申鶴瞅著喜歡的人,她是越看越歡喜,越看越感到一種柔軟。

喜歡林野的申鶴,寧願忍受分離之苦,也要抓住這一段人生來此的緣分。

於是乎,申鶴突然道。

“老伯沒有離開,泉水精靈也沒有離開,雖然從未見面,但是一直沒有分開。後不後悔這件事情,其實沒有意義。師父說,君子論跡不論心,事已至此,又何必言說後悔呢?”

申鶴一言,令在場的人都愣住了。

林野笑了笑。

申鶴點醒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