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堂的堂主離去後,雨曦淡定的喝茶,黑白分明的眼眸打量古色生香的客廳,其裝飾肅穆莊嚴,很難與幾個月前那場嗩吶抬棺的鬧劇荒誕氛圍聯想在一塊。

雨曦對往生堂心生憧憬,往生堂在白事機構的地位,自稱第二,無人敢稱第一。

從小雨曦就接受傳統培養,常人避之晦氣的喪儀器皿,雨曦拿之、用之,習以為常,她看待人卒出殯,格外的鄭重,認為死亡是一件極其神聖嚴肅之事。

因而,她無法解釋胡桃將出殯兒戲話。

眼下,明明本該神秘莊重的機構,竟然要推行什麼偶像?滑天下之大稽,上一代堂主地下有知,會不會從墳裡爬出來?

雨曦下定決心,堅決抵抗這種行為。

這時,雨曦見到胡桃來了,還帶著一位少年。

兩人對視。

俗話說,知己知彼,百戰百勝,雨曦拜訪往生堂之前,事先調查,知道有一位相貌“頗高”的少年,那場嗩吶抬棺,就是由他一手策劃!

敵人!

雨曦殺氣凌然。

林野心道。

好凶悍的眼神啊。

胡桃和林野落座,林野坐在雨曦的對面。

“介紹一下,這位是企劃的負責人,林野。”胡桃對雨曦道。

雨曦點了點頭。

高冷的很。

她不屑與這種褻瀆死亡之人為伍。

然後。

“砰!”

林野怒拍桌子。

桌子抖一抖。

雨曦愣了一下。

“雨曦姑娘是吧,聽說你是來砸場子的?”林野面露殘忍,眉眼之間透著一股戾氣與狠辣。

胡桃看了一眼林野。

入戲這麼快?

不過這白臉扮演好低階哦,就跟話本里死炮灰似的。

林野兇相,其壓迫感自然十足,雨曦的“芳心輕顫”,此時在她的眼中,這個乖戾的少年,就是此行最需要解決的禍亂之首。

雨曦雖驚懼,但面色不變,一隻手握緊扶手,剛想要開口,就聽到胡桃責怪林野。

“來者是客!你瞎說什麼!”

林野歉然,對胡桃拱手道。

“是我說話方式不對,但是雨曦姑娘不分青紅皂白,上門指責我們往生堂做事不周,難不成,她是想要教我們做事?”

“我從無指責貴堂的意思,只是想要求一個回答。”雨曦平靜道,“我也是一名擺渡人,負責白事,人去悲痛,活這一世,死亡是他們最後的體面。”

“死亡剝奪了我們很多,我們應當敬畏,為什麼要用荒誕可笑的方式送別?這是對死亡與死者的褻瀆。”

“往生堂的作法,恕我很難苟同。”

林野細細的聽完後,想要露出一個“滑稽”的表情加以嘲諷,但是此表情過於困難,轉而成了冷笑。

“你所說的褻瀆,在我看來,恰恰相反,這才是對死亡的敬畏。”

“人死了以後,我不僅不能哭,還要笑,甚至是墳前跳舞蹦迪。”

“一派胡言!”雨曦忍不住發怒。

“誒誒,冷靜冷靜。”胡桃當和事佬。

“林野呀,伱說得有點過分了嗷。人家雨曦姑娘沒有說錯,死亡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每個人都害怕死亡,我們的職責,確實要體現出死亡的肅穆。”

雨曦聞言,臉色稍微和緩,她看向胡桃,又看向林野,思索著什麼。

“那我和你講一個故事吧。”林野說道。

雨曦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林野平靜的講起了一個有關死亡的故事。

從前有一對夫婦,妻子辛勞,後來去世了,丈夫的朋友前來弔唁。

雨曦點了點頭。

“這是應當的。”

這時林野又道。

“那位朋友,卻見到丈夫用木棍,敲著瓦盆,有節奏的唱歌,一點不見悲傷。”

雨曦皺了皺眉。

這丈夫,良心都被狗吃了嗎?

林野繼續道。

“朋友便指責他,說你的妻子為你操勞了一輩子,她去世了,你不傷心不流淚也就罷了,竟然還唱歌,是不是太過分了?!”

“是啊,的確太過分了……”

林野話鋒一轉,慷慨激昂的說出一大段話。

“是其始死也,我獨何能無概然!……是相與為春秋冬夏四時行也……而我噭噭然隨而哭之,自以為不通乎命,故止也。”

胡桃和雨曦都愣住了。

胡桃和雨曦細細品味其中的話語。

那段文言文翻譯出來的意思是,人早晚就要死的,迴歸天地,與四季運轉一樣正常。面對死亡,應當坦然的接受,認為理所當然,生命中的一部分,不值得特殊化。

莊子鼓盆而歌,與胡桃的生死觀有相同點。

進來之前,胡桃與林野商量過,如何懟過雨曦,林野胸有成竹的表示,不用擔心。

胡桃心想,看來……林野跟她待久了,耳濡目染了嘛。

雨曦的臉色變了,她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林野。

“這話是誰說的?!”

“這重要嗎?”林野反問一句。

“這就是往生堂的理念,就算是胡桃當場暴斃,我都要鼓瑟而歌!”

胡桃:……

“你這是一種理念,並不絕對。”雨曦嘗試反駁道。

“是啊,這是一種理念,一種生死觀。”林野坦然承認道,“這是人類對死亡的探索。請問,這種認知與探索有問題嗎?”

“……所以你們才會在殯禮上跳舞嗎?”雨曦神色複雜。

道家的生死觀,並非所有人都能夠擁有,可是不能說是一種錯誤,外加上林野引用了莊子的名言,一時之間,顯得氣魄十足,雨曦隱隱被說動。

“咳咳。”林野知道雨曦指的是嗩吶抬棺那次,林野是拒絕加入的,完全是胡桃所逼。

“那這次你們想要推行所謂的偶像,是要打造一支專業團隊,每次出殯的時候,都跳一曲?”雨曦繼續問道。

林野和胡桃面面相覷。

這種事情,林野是做不到的。

會被打死。

嗩吶抬棺,本身就是從出殯儀式演化而來,人們能夠理解其中向上的力量,而偶像live,就有點不尊重死者了,除非死者心願,要在自己的葬禮上,進行一場最嗨皮的演出,娛樂至死。

“此言差矣。”胡桃適當的插嘴道。

“偶像嘛,這就要涉及到我們往生堂另一個考量了。要不要留下來聽聽?”胡桃和善的問道。

雖然說是六一兒童節,不知道為什麼我潛意識裡以為兒童節是六月六號?可能兒童節與我無關很久了吧。

胡桃的生死觀,感覺與莊子有點像,這章借用,不擅長寫說教駁論的文。往生堂愛豆,無心插柳柳成蔭,沒想到寫這麼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