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槨中,漆黑無光,氣流無波。

此間的空氣早已不足以維持正常人類的存在。

但李元何曾需要空氣?

他體內陰陽流轉,自是維持著身體的能量,而根本再不需要空氣所促進的身體機能執行,所以自然也不存在窒息而死的可能。

另一邊的烏鴉也是嘰嘰喳喳,活躍的很。

嚴格來說,小琞是“本體和許許多多烏鴉”共同構成的,此時“她把一隻烏鴉放在這棺材裡”就好似小琞把小手放在密閉盒子裡一般,怎麼都不至於會出事。

然而“放棄原本的肉身”,而利用自身的陰氣去勾連陽氣,從而生出新的肉身,才是這修煉法門的精髓所在。

隨著時間的流逝,這對兒父女是越發明白這一點了。

這一天,小琞又到:“爹爹,我又問了那個老頭兒。

老頭兒說我這種情況他也不知道。

不過別的天魂修行者都是原本身體會在棺槨裡死掉,腐爛掉。

我們這樣一直不死,好像就練不成了。”

李元忍不住道:“放他的屁,你千萬別相信。”

小琞應了聲:“哦”

然後又道,“爹爹,你說髒話了。”

李元道:“總之你別信,誰信誰是傻子。”

話雖如此,但李元自己卻有點相信了,不過.這種事兒,應該是“十句話裡九句真,還有一句藏著不說,卻是要你命的”。

易地而處,李元覺得他若是那個神靈,自家的墓地不小心被人給霸佔了,他肯定第一時間想著搞死或者控制霸佔者,哪兒會好心地去教功法?

覺得神靈會真的認真教你,不過是“我是特殊的,那老頭兒也許真的想要我成為墓地行走”之類的僥倖心理罷了。

李元正想著,小琞忽道:“爹爹,爹爹,我感覺自己有些靈魂出竅的感覺。”

李元:???

又過了會兒,烏鴉沒聲音了。

李元微微皺眉。

閻君娘娘新廟前,人來人往,香火濃郁,三尊雕像沐浴在這深空雲海般的香霧中,面容若隱若現,好似神靈。

此間,

有普通百姓祈求平安或是訴說所遭遇的不公之事的;

有問刀宮六品武者前來日常祈拜的,畢竟他們以為是閻君派出使者為他們解除了瘋狂的狀態,讓他們可以正常修行;

有判官司的人前來,他們或多或少都崇拜著“賞善罰惡”的閻君娘娘,甚至開始流傳出“只有閻君娘娘才能開闢新世界”的聲音;

有散人修行者前來,想要蹭一蹭旁邊三品肉田的血氣,以提升境界,雖說這能蹭到的血氣極少,可架不住這是三品肉田啊。

要知道,他們從前根本就沒有聽過三品肉田,便是四品肉田都了不得了,都是那種傳說中的大勢力才能擁有的肉田,可現在山寶縣居然有了三品肉田。

那肉田常年血氣之霧飄蕩瀰漫,內裡一切看不真切,越是靠近越是高溫逼人,令人膽寒,想來若要收割其中的肉都要四品才行。

而這閻君娘娘廟外的樹枝上,卻站著一隻白毛小麻雀

小麻雀正是李元的眼線,此時它凝重地看著四周。

李元聽不到隔壁棺槨的動靜,下意識地就想把棺槨給掀了,然後把女兒抱出來。

這裡或許是別人的陷阱,他可以嘗試修行,但絕不可能讓自己死一次,更不可能讓小琞死。

而就在這時,小麻雀背後傳來“撲稜稜”的聲音。

回頭,卻見一隻黑毛小烏鴉飛來,雙爪一扣,落在枝頭。

小烏鴉歪著腦袋,輕輕蹭著小麻雀的身子,一副撒嬌的模樣,然後鳥喙湊到小麻雀身側,輕聲道:“爹爹,我沒事.就是那一隻烏鴉脫離了我的控制,但我卻能感覺到它。”

李元:???

不過,小麻雀不會說話。

小烏鴉卻是瞭解爹爹的,繼續道:“真的沒事,我好好地坐在神靈墓地裡,在逼問那個老頭兒呢。”

小麻雀落到地上,用鳥喙在泥土上一點一點地劃出一行字:“將欲取之,必先予之。”

小烏鴉呱呱道:“知道啦,爹爹,我才不會上當的。這一次不是你要修行,我也不會聽他的。”

小麻雀這才點點頭。

李元心底有一種預感,自家女兒或許要發生某種變化了。

他正想著,旁邊忽地激射來一塊石子兒。

小麻雀急忙躲避,但那石子兒太近,又太快。小麻雀的“體質”放在那兒,便是李元再怎麼迅速反應,也是躲閃不及,直接被砸地飛了出去。

小烏鴉眨巴著眼,爪子扣起麻雀就往遠飛去。

而兩隻鳥身後則傳來一個頑皮少年的聲音,“好玩兒,這邊的兩隻鳥很特別,真好玩兒.阿爹,幫我把它們打下來。”

李元扭頭一看,卻見是個七品,看模樣,應該是此間香客,他簡直無語。

小烏鴉帶著他飛啊飛啊,而遠處懸崖上那少年又已拉開彈弓,準備將這兩隻鳥都給打下來。

小烏鴉使出吃奶的勁,飛呀飛呀。

但遠處的石頭卻又繼續飛至,“啪”一下砸在小烏鴉身上。

兩隻鳥頓時繞著旋兒,落向了山林。

遠處,那少年正要縱身躍下,卻忽地被什麼人叫住了,那是閻君娘娘廟裡的判官司弟子。

“此處乃禮敬娘娘之地,何敢殺生?”

“就是兩隻鳥嘛,又不是人,有什麼殺不殺生的,我看它們好玩,就想把它們抓回來,然後想怎麼就怎麼。”頑皮少年很不在乎,“而且這裡距離廟還很遠,要你管嗎?”

判官司弟子皺起眉頭,這頑皮少年正要再說,卻見遠處一個男人匆匆跑來,然後將這少年拉開,然後又是賠禮道歉,又是點頭哈腰,這才帶著少年離去。

落地後的小麻雀和小烏鴉在地上躺平著。

小烏鴉笑道:“爹爹也有今天。”

小麻雀:.

轉眼便是半天過去了。

密密草叢中,忽地出現了一道身影,這正是去而復返的頑皮少年。

那少年就是不爽,他被父親狠狠責備後,想起害他被罵的兩隻鳥,又覺著那兩隻鳥受了他的攻擊必然受傷了,無法飛遠,這才從山下悄悄折回。

他四處尋覓,而很快看到了地上躺著無法動彈的一隻麻雀和烏鴉,臉上頓時露出殘暴的神色,他快速上前,抬起腳便狠狠踏下,將麻雀和烏鴉直接踩爆,這才心情舒暢地施施然離去。

他離去後,又一隻麻雀和一隻烏鴉飛了過來,落在枝頭,看著血肉模糊的地面,相顧無言。

小烏鴉道:“爹爹,這件事你別管啦,我會教訓他的。”

在李元和小琞都感覺不到的世界裡,一團烏鴉模樣的漆黑輪廓正緩緩飄離棺槨。

失去了這輪廓的烏鴉,則開始迅速腐爛。

而飄離了棺槨的烏鴉輪廓並不會受到任何有形物質的阻攔,它就這麼飄呀飄呀。

許久後,它好似被某種力量牽引,而往遠處而去。

那是宛如紅色水草般的氣息,只是那些水草卻是從上而下,好似從地面鑽入地下的許多紅蛇。

這些紅色的蛇便是陽氣。

陽氣從上而下,好似太陽般,一縷縷向周邊擴散。

而烏鴉輪廓和這些陽氣之間自然地產生了某種引力。

陰氣凝聚,陽氣彌散。

陰氣很快“捕獲”了陽氣。

而在這個過程中,陰氣自身產生了某種不穩地抖動,可不遠處.一縷又一縷的香火卻瀰漫而來,滲入這團烏鴉輪廓的陰氣,使其緩緩穩定下來。

逐漸的,陰氣徹底黏住了陽氣,其鑽入陽氣之中,化作了一個“胎兒”般的小球。

這小球就這麼安安靜靜地漂浮在地下,不一會兒往遠而去,隨機地附著在了一個老槐樹的根鬚之上,繼而徹底地穩固了下來。

一直小麻雀和一隻小烏鴉飛到了這老樹的枝幹,好奇地張望著。

小烏鴉把它此時的感受說給旁邊的小麻雀聽,然後道:“這樹好醜。”

小麻雀沉默不言。

小烏鴉又到:“不知道會怎麼樣呢?不會是我的一根頭髮突破三品了吧?這也太玄乎了吧。”

烏鴉張開翅膀,朝著天,好似在問天問大地。

小麻雀不會說話。

棺槨裡,李元很是無語。

他已經看到了自家女兒的變化。

而這種變化無不在說明著“這天魂修行法”是可行的。

那.這一波是女兒成功了,他失敗了?

李元默默躺著,心裡說完全不鬱悶是不可能的。

此時,他的靈魂穩穩當當地被按在身體裡,怎麼都飄不出去。

而他體內的火已經達到了此時可以達到的最大限度。

忽地,他有了那麼一絲明悟。

別人的靈魂都是被陽氣給吸引了出去。

而他的靈魂卻被他體內的火給死死地拖住了,怎麼都無法離開。

李元懂了。

不過,他是個很有耐心的人,就算猜到了答案,卻還是願意繼續等待,以觀後續變化。

可時不待他。

小半個月後,李元在謝府中的飛鳥眼線看到大姨子匆忙往他所在密室走去。

那端莊的美婦便是行走也是得體大方,她來到密室處,輕輕敲門,喚道:“陛下,陛下”

平日裡,謝薇絕不會來打擾他,而她此番前來必然是發生了必須天子出面的事。

李元放棄了“天魂修行”,手掌一抬,從虛空的“道具欄”裡取出“九道臨時巡令”,然後出現在了密室,繼而換上密室裡原本就準備好的衣裳,再啟動機關,開啟了門。

門外,謝薇輕聲道:“各路節度使的軍隊已經逼近玉京城了,我們也該出發了。

這破城一戰必須有陛下在,否則陛下威望不立,事後怕有禍患。”

李元點點頭。

他也是頗為覺得神奇。

九道節度使其實完全是烏合之眾,但如今看來蓮教比他們更亂。

這就是一場比爛的戰爭。

謝薇輕輕嗅了嗅鼻子道:“陛下先沐浴吧。”

李元應了聲。

旋即,謝薇便讓丫鬟準備了溫水,繼而又斥退了丫鬟,然後貼身而上,溫柔地為李元寬衣褪褲,繼而又扯去自己的腰帶,露出白羊脂般的溫軟胴體。

兩人一同入了寬大浴桶。

謝薇無微不至地服侍著李元,然後繞轉身子,勾著李元的脖子,輕聲道:“陛下,多謝那日的不殺之恩。”

這突兀的話,李元並不意外。

他心思一動,已經猜到了大姨子為什麼要在此時攤牌。

皇都將破看來是指日可待,那麼他這位潛伏入謝府的強者應該也是達成了目的。

可他的真實目的如何,謝薇猜不到。

所以,此時她盡心竭力地服侍著他,給他帶來最大的舒服,然後再兩人肌膚相貼、親密無間之時卻又直接把牌面掀開,問出了這個問題。

李元只是微微沉吟,道:“朕身體抱恙,待到重坐龍椅,卻是再也管不了山河社稷了

到時候,一切都要勞煩皇后。只可惜朕的玉璽不見了,若是還在,那玉璽也該交給皇后。”

謝薇呼吸急促起來。

她嚶嚀一聲,得此承諾,便不再多問。

只要這位前輩意不在皇位,那他就依然是她的男人。

可若只是虛與委蛇的謊言,那便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謝薇眼裡閃過一些隱晦的陰影,卻又旋即被慾念的火焰淹沒。

浴桶裡溫熱的水被點燃了,發出呼啦呼啦的聲響,在寬大的靜室內來回響著。

與謝薇之間的放蕩,稍稍舒緩了李元心中“修煉失敗”的挫敗感。

他也算想明白了,其實“長生不老”才是他最可怕的天賦。

失敗便失敗吧,只要他永遠處於相對安全的位置,只要他能夠活的足夠久,那總有機會去得到那些他現在無法擁有的東西。

更何況,“打他臉”的是他的小棉襖,這有什麼好難過的?

想明白這點,李元心情又開朗起來。

沒幾日,他又披甲策馬,隨著飛熊軍、瀚州鐵騎以及諸多勢力出發了。

此時大戰已經到末。

九道聯軍從四面八方包圍了玉京。

他這位天子被嚴嚴實實地護在萬軍之中,可謂是一隻蒼蠅都飛不進來。

這讓李元想起當初他殺天子時候的情景。

那時候,天子豈不是也在這種嚴密的保護之中?

可那又如何?

但現在,他這位刺殺了天子的刺客卻享受著天子的待遇。

‘不知道會不會還有刺客來刺殺我。’李元有些好奇,此時的他端坐中帳之中,而為了擺出幾分明君風範,他身後並無美人,面前也無美酒。

而就在這時,遠處傳來腳步聲,一道身形魁梧的男子匆匆而至,正是謝峰。

謝峰斥退旁人,對著李元行了大禮,然後湊到李元面前,輕聲道:“陛下,末將擔心有歹人意圖刺殺,便準備行魚目混珠之計。”

他這話一說,李元就懂了,他沉聲道:“將軍沉穩,自當如此。”

很快,一個假天子坐在了中軍帳中,而李元則是換上了個副將的衣裳去到了邊角處的營帳中。

去到營帳後,李元盤膝而坐,暗暗感慨:‘真的,大舅子這是把我最後一絲被刺殺成功的可能都掐滅了啊

天子無法在需要聯姻的洞房花燭夜作假,可在軍營之中,卻可以隨便做了。’

數日後.

九道聯軍攻城。

沒幾天,玉京就崩了。

城池指日可破。

而這一晚,卻是天公來事,大雪紛飛。

營地之中,火盆昂昂吐著紅舌,在黑暗裡撐開一片漲縮不定的光域。

一排排持戈而行的身影,伴隨著金屬鱗甲碰撞的響聲,在次巡行。

午夜,很快至了。

李元正在營地休息,忽地感到遠處中央營地爆發出巨大的轟鳴,緊接著他感到全軍列陣,一股股肅殺的氣似百川匯海,聚集於上。

遠處傳來激烈的廝殺聲,但沒多久就恢復了平靜。

李元就像沒事人似的,坐在營帳裡。

他所遭遇的最“可怕”襲擊,就是外面的聲浪將他帳篷簾子給掀開了一下。

過了片刻,一名黑甲小將從外而入,一入帳篷,便半跪在裡面面前,恭敬道:“謝將軍讓我來彙報陛下,紅蓮教教主彭巢以及蓮教六十二名強者已經授首,全部戰死。”

他語氣裡帶著自豪和喜意。

彭巢,可是明面上禍亂天下的罪魁禍首。

這位可是趕走了天子,並且稱帝的紅蓮太子。

但在這今晚的雪夜中,他卻戰死了。

李元問:“朕的那位替身呢?”

黑甲小將喜意稍斂,語帶黯然道:“啟稟陛下,他他被彭巢殺了。”

說罷,兩人安靜下來。

李元沉聲道:“厚葬。”

“是,陛下!”黑甲小將深吸一口氣,然後緩緩告退。

簾布掀開,滲入外面臘月的風雪。

李元走到門前,側目看向遠處。

在他感知裡,那中央營帳已經變成了一個落滿蓮花的坑洞,內裡有毒煙在飄,有血在流,有殘肢四分五裂。

彭巢是四品,當然沒有死絕,可在這日新月異地時代裡,等到他再復活了,他便是已經“落伍”了,而且也不會再處於正確的時間和地點,不會成為正確的人。

李元還記得當初他在小墨坊聽到“紅蓮賊起義”時的慎重,可沒想到如今彭巢卻已經死了,這位曾經的紅蓮太子甚至沒有能夠走到他面前,就已經死在了半路。

這讓他生出一種莫名的寂寞感。

此時,他輕輕搖了搖頭,望著漫天銀白風雪紛紛如鱗,心中嘆了聲:‘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蓮教,圖窮匕見,卻是連真假都無法再辨出來了。

一切.結束了。’

次日

九道聯軍繼續攻城。

這一次,玉京城被輕易攻破了。

之所以這麼順利,是因為守城的蓮教弟子早就不在了。

彭巢的刺殺便是最後的落子。

這一子既然敗了,那蓮教也失去了最後堅持的理由。

很快,西北角傳來譁然之聲,顯是有軍隊在廝殺。

李元感知也感不到那麼遠,但他只需端坐中帳,就會不時有傳令兵返回將前面發生的一切事情告訴他。

天子從來不需要衝殺在前線。

哪怕所有人都知道天子實力其實並不弱,也不可能讓他去到前面。

“啟稟陛下,蓮教率眾突圍。”

“啟稟陛下,雍州、荒南、燕雲散道節度使已擊潰蓮教,如今各處兵馬正在收割蓮教殘存弟子”

“啟稟陛下”

“啟稟陛下”

一道道資訊從遠而至。

這些資訊並不讓人意外。

李元關心的是玉京城裡的“殮衣齋”。

他毫不懷疑,“殮衣齋”必然比自家“鬼獄”要可怕。

當天,李元在九道數十萬大軍的簇擁下,重返玉京。

只是玉京有不少地方已成廢墟,而皇宮便近乎已在廢墟邊緣。

皇宮中景象悽慘,早成廢宮,李元這個皇帝一時間也無法住進去。

便在另一處宮殿暫住。

而一道道奏疏很快送來。

這些奏疏大多是“各道繳獲之物,之人”,以及“各道為陛下重建皇宮獻上之物,之人”。

物自是裝飾性強、但沒有太多實用的寶物。

人自是侍衛,美人這其中還包括了不少蓮教弟子。

這些弟子都已被編纂成了名錄,送到李元面前。

李元無聊地翻閱著,現在無非是各道開始討好,開始安插秘探的一個階段,不過掌管皇宮的真正人選並不是他,而是隨後會趕到的正宮娘娘。

他試圖從這些名錄裡找到諸如“白靈水”之類的熟悉名字,不過顯然並沒有。

白靈水那種白蓮教聖姑層次的人物,應該要麼戰死,要麼逃跑了。

他看著那些陌生的名字,也沒什麼去選的興趣,便暫時壓了下來,繼而去了解“殮衣齋”的情況。

九道聯軍自然對“殮衣齋”和“拜香教”毫不陌生。

而對待“殮衣齋”的方式,聯軍也是出奇的統一:

其一,斬殺每一個“拜香教教徒”,但凡抓到,絕不放過;

其二,封鎖“殮衣齋”,將其可以影響的區域徹底設為禁區。

就這樣,恐怖無比的“殮衣齋”就被架空了。

李元看著這一幕,心中暗暗又凝重了幾分:鬼域真的不是無敵的,無論多麼可怕的鬼域,只要架空就可以了.殮衣齋如此,自家那鬼獄也是如此啊。

想要將閻娘子扼殺,只要先摧毀判官司,然後再封鎖“鬼獄”就可以了。

哦.

忘了,還得將他滅殺才行。

這應該會有那麼一點點難度。

隨後幾日,又有不少美人畫卷忽地被送到了李元面前。

臨時的內侍恭敬地、小心翼翼地介紹著:“陛下,這是燕雲道節度使家的女兒,這是星海道這是”

李元懂。

聯姻來了。

天子不聯姻,哪個節度使能放心?

再過十多日。

皇后謝薇帶著太子,以及一大批謝家的丫鬟、侍衛入了玉京,然後開始慢慢搬入皇宮。

除了瀚州道之外的其他八道節度使自然不幹了,一個個地開始加速遞送畫卷。

各道皆有美人,那畫卷也是丹青國手,入目自是美不勝收。

李元搬入皇宮後,白天沒事兒就坐到了御書房。

而他的御書房就堆滿了這樣的畫卷。

他知道,這些畫卷他不得不挑。

他不挑,其他八道節度使是不會答應的。

更何況,天子本就該有後宮,之前在戰亂中廢去了,如今便該重建。

天子雖有忠魂認可,可手上終究沒有屬於自己的兵。

八道節度使自然見不得謝家一家獨大,此時玉京城裡塵埃還未落定,蓮教餘孽還未徹底清掃,便以開始了明爭暗鬥。

不過,李元雖然不得不挑,可他卻不想挑。

縱觀前後,他的每一次婚娶都存在著強烈的目的性。

他的每一個妻子,也都能為他或帶來極大便利,或開闢新的世界。

而作為報酬,他也願意真心地去將這些妻子當做家人。

因為他需要家人。

他需要親情。

既然相互扶持了,相互依偎了,相互溫暖了,那便是家人.李元甚至願意受些委屈去感動她們,甚至願意讓她們佔些便宜,讓她們隨便欺負。

可家人不是隨隨便便能新增的,譬如姑雪見,他就沒有半點染指的打算,因為姑雪見對他而言並沒有什麼用處.

現在這些節度使送來的畫卷上的女人,同樣如此。

李元知道這些女人必然很好很優秀,甚至有些還會比他家中的妻子更好,可是.他偏不想要。

世上繁花萬朵,朵朵嬌豔,但既沒有生在他的花園裡,那對他而言也不過是一朵普通的花。

他覺著漂亮,但卻不會彎腰去採下,除非真就遇到了能讓他覺著傾國傾城的紅顏禍水.

不過,他沒遇到。

所以,李元直接把畫卷推給了謝薇,道:“朕身體抱恙,便是選了也無法寵幸,此事便作罷吧”

謝薇美目微瞪,怔怔地看著他。

她其實已經悄悄看過一部分了,也做好了天子必然會選幾位的準備。

因為於情於理,甚至於慾念,於制衡,天子都不該拒絕。

可李元卻一個都沒選。

這讓謝薇心中微蕩,有好奇萬分。

她問出了一個理智之外的問題:“為什麼?”

李元上前,拉住她的手,柔聲道:“朕有皇后,便以足夠。”

謝薇嬌軀顫動了下,輕聲道:“可惜.本宮只是蕩婦。”

李元道:“只對朕一個人放蕩,那便不是蕩婦。

只有朕一個人知道,那皇后便還是皇后。”

說罷,他道:“朕明日會去殮衣齋周邊巡視,然後無意沾染陰氣,之後便宣佈病重,需得臥榻養病.再後,一切便交給皇后了,如何?”

這般的話,對謝薇而言勝過了一萬句甜言蜜語,她已不知說什麼好,只是看著面前的男人,輕聲道:“你本該趁勢制衡的,謝家再厲害,也無法同時對抗其他八道節度使”

李元道:“那一晚,朕已說過。此時,不過是遵從原本計劃而已。”

謝薇嗔道:“你就不能騙人嗎?哪有天子不騙人的?哪有前輩不騙人的?我都準備好你騙我了”

李元微笑道:“我不騙你。”

謝薇心中一暖。

這是她第一次在面前男人身上產生除了慾念之外的情緒。

她垂下螓首,反握住李元的手,柔柔道了聲:“陛下真是個傻瓜,之後的一切謝家自會安排。”

李元道:“那等朕在寢宮病榻上躺穩了,皇后便下旨,讓太子監國,然後抱著護兒去同坐龍椅吧。”

“嗯”謝薇柔聲應答,然後問,“那陛下想要什麼?”

李元抬手,輕輕托起她的下巴,飽含深情地說了句土味兒情話:“想要你呀。”

謝薇雙頰漲紅,輕輕打了他一下,道:“討厭。”

李元哈哈笑了起來,然後道:“我想要的,只是不做瞎子而已。

同時,我也相信皇后和我其實是一條船上的。

那麼關鍵時刻,我也不會希望皇后被人蒙上眼睛。”

謝薇柔聲道:“我信你,不信別人。”

次日。

李元來到殮衣齋外圍的區域。

這裡距離真正的殮衣齋還有數十里遠,但已經被豎起了血色的“禁牌”。

他策馬而行,口中感慨著當時此間的大戰,舉手朝天,悲愴地大聲呼喚道:“玄仙,玄仙,你看到了嗎?我們期待的一日,終於到了!!”

說著,他情難自禁,虎目含淚,鬚髮顫顫搖搖。

隨行者知道,這位天子是在緬懷大將呂玄仙。

當初天子隱忍負重,和呂玄仙在關鍵時刻對惡鬼出手,想要干擾惡鬼的計劃,結果卻失敗了。

此時,天子如此激動也是正常的。

畢竟在之前那漫長的歲月裡,真正陪伴在天子身側的也只有那位呂大將軍而已。

沒想到天子如此重情重義,眾人皆是感慨。

但又有些明眼人則是猜測“天子這是在擺出求賢若渴的模樣”,天子對麾下將軍如此重情義,便可以收攬不少人心,使得更多的文臣武將來投奔。

李元一路策馬,一路感慨。

在殮衣齋深處,一個壽衣惡鬼正冰冷地盯著此間。

只可惜,李元根本不在它的鬼域範圍內,這壽衣惡鬼便有千種手段也無法出手。

而就在這時,眾人眼裡,皇帝麾下駿馬忽地一聲長嘶,然後發了瘋似地往殮衣齋方向跑去。

眾人大驚。

可事出突然,誰又能防範?

不過一瞬間,駿馬就越過了血色“禁牌”。

遠處壽衣惡鬼眼中閃過人性化的血腥之色,它直勾勾地盯著天子

三米

兩米

一米.

零點五米??

零點一米??

啪。

天子精準地落了下來,然後懷裡傳來一聲清脆的玉佩粉碎的聲音,緊接著一聲痛呼,慘叫起來。

待到眾人趕至,卻見天子面如金紙。

眾人急忙將他從裡拖出,然後送回皇宮,無數神醫蜂擁而至。

而殮衣齋的壽衣惡鬼卻是一臉茫然。

不是它根本就沒出手啊?

這是怎麼回事?

人知鬼恐怖。

可鬼,卻還不知人心險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