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舞的海豚,和看臺上如同觀眾的男人,形成一種詭異邪典的畫面。

這個情景若是放在幾個月前的海洋館,那簡直再正常不過了,可是偏偏是此刻。

一座死氣沉沉的海洋館,空氣中瀰漫著數不清的侵蝕物質,此時出現一方還存在活海豚的場館,一個坐在看臺上的男人。

姜善下意識就把趙穎攔在身後,警惕地看著那個站起來的男人。

無論這個人是誰,幾乎都可以肯定是個“異類”。

……

那男人轉過了臉來,看年紀三十出頭,但是他臉上面板有點奇怪,像是浮腫,而且下巴處竟然有一道入肉的疤痕。如果沒這個疤痕,他看起來到算得上和善。

“一起坐下來看海豚表演吧。”這男人竟然朝她們露出了一笑,“從前可都是要買票才能看到的。”

姜善根本沒有因為他的這句話就動彈,看錶演?這人沒瘋吧。

“你是誰?”姜善發出了質問。

男人目光落在姜善和她緊緊護著的趙穎身上,“你們能一路走到這裡,真的非常不一般。”

大多數人會在進門的時候就死了,勉強從幻境中醒過來的,最後也是被同伴中那位“異類”挑撥,開始互相猜疑,互相殺戮,根本沒機會撐過去。

然而原本最精彩的這一幕竟然完全沒有看到。

被寄生的趙穎一開始就被支開了,剩下那三個男的從始至終也沒內訌,甚至水淹到了頭上也都聽那個坐輪椅的話。

而這個跟著寄生物一起走的小姑娘(姜善),更是不得了了,不僅沒有被寄生的同伴(趙穎)弄瘋或殺死,反而殺掉了寄生物。

此時男人的心裡也非常感慨。

姜善看著對方這若無其事的樣子,只覺得一股無名怒意在升起:“你還沒回答,你到底是誰?”

這男的穿著一身黑色的橡膠潛水服,衣服上還能看出是溼的。這種打扮讓她戒心大增。

而就在不久前跟魏遠那邊通話,還在提醒她們,這座海洋館除了他們小隊之外,還有一個人。

這未免也太“言靈”了。

此時旁邊又傳來海豚入水的聲音,男人自說自話道:“這麼好看的表演,不看嗎,多可惜。”

姜善已經暗中看了一圈了,這個場館裡沒有另外的出口,她悄悄對身後趙穎說:“趙穎,我們出去。”離開這裡。

可話音落姜善轉過臉,卻驚疑地看到她們倆進來的那道門已經關閉了。

姜善臉拉了下來,盯著男人:“是你做的嗎?”

男人看了看關閉的門:“這是聲控門,看來電力終於用完了吧,沒辦法,現在所有的電力都用來維持海豚遊樂場的執行了。”

海豚遊樂場。就這個場館?

此時趙穎身體晃了晃,似乎癱了下去,姜善忙扶住她,咬牙切齒命令對面的男人:“把門開啟。”

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是這個男的故意開啟門誘惑她們進來,現在卻說門的電力耗盡了。

滿嘴鬼話。

男人嘖了一聲:“何必火藥味這麼重,看你們的樣子也很累了,這裡有水有食物,要不要坐下來休息休息?”

趙穎的確是需要休息,可是水和食物趙穎又不能吃。

姜善把趙穎攙扶在最近一個臺階上坐下,然後自己站起身,面對著那陌生男人。

“我不管你是什麼人,我現在沒有時間跟你耗。”姜善捏了一下拳頭,朝著那男人走了一步,“要麼開門放我們出去,要麼我揍你一頓再讓你開門放我們出去。”

姜善還是第一次主動放話威脅人,因為她現在真的很暴躁。這個破海洋館,真的沒完了,她倒要看看她今天出不出得去。

男人卻冷笑了一下:“我好心要給你們提供水和食物,讓你們好好休息,你們卻不識好歹?”

姜善一腳踩到了臺階上的什麼異物,竟然堅硬地硌得她生疼,她連忙低頭,極清晰的視力此時掃在臺階陰暗的角落,竟然看到腳底的階梯之下,丟棄著好幾塊白茫茫的骨架。

姜善僵硬著把腳慢慢挪開,發現她剛剛踩到的,之所以那麼疼、是因為她剛剛卡進了這塊骨頭的凹陷裡面,而凹陷處,隱約能看見齒刃一樣的兩排形狀……

這是、人的頭骨?!

姜善全身像過電一樣抬腳驟然踢了一腳,那頭骨骨碌骨碌,滾下臺階消失在陰影的角落。

姜善身體迅速彈開了數步距離,她收住冷汗這才看見,在那些暗處的臺階縫隙裡,有許許多多的白骨,看形狀各異,卻顯然都是人骨的一部分!

姜善頭皮都要炸開了,這一幕何其驚心,簡直比幻境裡那些假的還恐怖萬倍。

跳舞的海豚,安靜的觀眾席,觀眾席上無觀眾,都是屍骸。

她不敢相信瞪著眼前彷彿“和善正常”的男人,良久才問出聲:“你做了什麼?你和這座海洋館到底什麼關係?”

男人看著姜善,眼神帶著一絲興味,他從剛才起就發現這個丫頭的不同,她和那幾個懼怕脫掉防護服的人類不同,此時她幾乎是毫無裝備的狀態,短袖下裸露的半截胳膊就這樣暴露在空氣中,而她整個人不僅若無其事,此刻還像個蓄滿張力的豹子。

這個姑娘剛才說要揍他。

“難道你們以為,自己是第一批進來這裡的人類?”男人嘴角噙著笑,“前幾批逃亡的人類,瘋了一樣想躲進海洋館,還想搜刮館內剩下的物資度日,結果可想而知。”

他們以為海洋館是個庇護所,滿懷希望躲進來,結果卻橫死的更快。

姜善此時才隱隱驚覺,原來空氣裡那些腐屍的味道,真的不僅僅是死去的魚類。

男人這時臉帶微微一笑:“你們既然進了這裡,自然就不可能再出去了。”

姜善的拳頭重新捏起來了,她踩上那些屍骨,朝著男人走去,“從進來就在我腦子裡聒噪著出不去的聲音,是你?我們出不出得去、輪到你說了算?”

他說人類瘋了一樣想躲進這裡?這裡只有一個真正瘋了的人,就是眼前這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