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慶公式於1962年由第三軍醫大學西南醫院創立。

他們主張傷後第1個24h補液量為每公斤體重、每1%TBSA(燒傷面積按實際燒傷面積計算)補充1.5mL液體,晶膠體比例為2:1,另加水分2000mL。

最初8h輸入總補液量的1/2,後16h勻速輸入另外1/2;傷後第2個24h補液量為第1個24h實際補液量的1/2。

上海公式於1965年由滬海市東山醫院等多家醫院聯合創立。

他們主張的是傷後第1個24h補液量為每公斤體重、每1%TBSA(燒傷面積按實際燒傷面積計算)補充1.5mL液體,晶膠體比例為1:1,另加水分3000~4000mL;

傷後第2個24h補液量為第1個24h實際補液量的1/2,另加水分3000~4000mL。

南京公式主要適用於戰時及成批燒傷,所以並沒有成為國內主流補液公式。

寫了這麼多,重慶公式和上海公式的主要區別就在於,重慶公式補液更少,上海公式補液更多,另外晶膠比例也不同,一個主張2:1,一個主張1:1.

別看只是數字有小小的不同,但治療效果卻是一個天差地別。

重慶公式和上海公式這兩個模式,與後世公認的主流補液公式的主要區別在,

重慶公式針對50%以下中小面積燒傷病人的補液是最有效的,也是最接近後世補液公式的,後世的臨床證明重重慶公式相對最科學

但缺點就是針對燒傷面積超過50%以上超大面積,或者重度燒傷搶救療效不佳

原因是重慶公式死板地認為重度燒傷也只要按50%以下的輸液量來補就可以了的。

這就有一個很大的問題,你一個燒傷30%的病人,和一個燒傷面積達90%的病人,輸液量怎麼可能差不多?

重慶模式本來就是補液量偏少的,這下對重度燒傷病人的補液量就更少了。

補液量偏少的公式往往不能較好的維持迴圈血量,致使缺血缺氧性損害持續存在,這就會造成病人血容量不足,腎衰竭等死亡。

還有一個誤區,晶膠比例是2:1這個沒錯,但對於大面積重度燒傷病人,晶膠比例應該調整為1:1。

其實西南醫院的研究已經跑在全國前列了,比上海公式、南京公式先進多了,但為什麼還有這麼多誤區?

這並不是西南醫院的水平不行,實在是七八十年代國內的條件太差了,絕大多數醫學儀器都缺乏,也就拿不到一手的實驗資料,這臨床科研工作怎麼進行呢?

不是誰都像陳棋這樣有金手指,有著後世的見解,可以站在上帝視角去看待問題的。

後來隨著科技發展,各類儀器都配備完整,西南醫院的燒傷科還是非常牛逼的,裡面有許多非常牛逼的專家。

不過現在嘛……

陳棋就是想截胡西南醫院的未來之路,先把這個全國燒傷NO1給搶過來再說。

至於上海公式的缺點嘛,還是補液過多了,而且他們並不要求在燒傷前8小時怎麼補、16小時怎麼補、24小時怎麼補。

這樣補液就很粗糙。

而且補液量偏多的公式雖在理論上維持了良好的迴圈血量,這是一大優點。

但由於液體負荷過重,往往加重患者水腫甚至引發筋膜腔隙綜合徵、心力衰竭、肺水腫、腦水腫等併發症。

到時你是救人,還是殺人?

最最關鍵的是,兩種公式都有一個最大的問題,那就是執行得太機械,太死板了。

那就是醫生嚴格根據公式的補液量來,算出來是多少,就不管不顧全給病人都輸液進去。

輸多了還是輸少了,不管。

那麼還是回到一個老問題,補液這玩意兒,補好了是救命,補不好那就是殺人。

所以七八十年代,國內燒傷界這種不良風氣又稱之為“機械執行液體復甦公式階段”。

只顧盲目機械遵從公式的計算量而置臨床表現和復甦效果於不顧以及大面積燒傷患者嚴格按照公式計算補液量執行的現象。

產生了“按公式辦事就能抗休克”的錯誤共識,為膿毒症的發生埋下了隱患。

而後世主張的是“個體化補液階段”。

意思就是不同個體在達到良好復甦目標時所需的補液量也不盡相同,所以認為燒傷液體復甦公式只是臨床復甦治療的指南。

治療中應重視對患者臨床指標的觀察,透過指標的變化來判斷復甦的效果,調整補液量。

燒傷休克期的液體復甦不僅需要“個體化補液”,還需要有具體的復甦目標,這就叫“目標復甦”。

意思是液體復甦要達到的終極目標為:

維持良好的血液灌流,提供有效的氧供,消除氧債,恢復正常的需氧代謝,中止細胞死亡,生命體徵平穩,血氣分析鹼剩餘(+BE)<-6,恢復正常的心排出量,氧輸送>500mL/m2,胃黏膜pH值恢復正常。

所以說補液很複雜,除了計算輸液量,輸液品種外,還要考慮方方面面,這樣才能挽救回重特度燒傷病人。

醫學這玩意兒,不是你喊著“人定勝天”就能救人的,救人是要講究科學方法的。

這也是八十年代燒傷面積超過60%就救不活的原因所在。

鏡頭繼續回到越中醫院的燒傷外科病房內。

就在陳棋靠在門框上恨不得一邊嗑瓜子一邊瞧熱鬧的時候,鄧長樂也完成清創從病房裡走了出來,兩人第一次面對面碰頭了。

陳棋知道對方是滬海來的專家,於是微笑著點點頭。

鄧長樂已經走過了,又退了回來,有點不確認地問道:“伱好,你就是陳棋同志?”

“呃,是,我是陳棋。”

陳棋以為又碰到了自己的一個粉絲,於是繼續微笑著點點頭:

“你是滬海東山醫院的?請問貴姓!”

鄧長樂一看這位傳說中的“敵人”居然這麼年輕,心中不禁感慨。

“我姓鄧,鄧長樂,是東山醫院燒傷外科的副主任,陳院長你這是……”

陳棋心想,鄧長樂?這名字聽了挺熟,一時也想不起來了,於是尷尬地說道:

“這不是想看看滬海專家們是怎麼搶救病人的嘛,本來這越鋼廠的工人是我們負責的,現在你們來了就你們負責了。所以我也想看看,滬海的治療方式跟我們有啥區別。”

鄧長樂心裡想笑,心想年輕人說話真是大言不慚,居然把越中醫院和東山醫院並列了?

“呃,我聽說這次越鋼廠傷員有38人,我們負責了這3個重傷員,其餘的輕傷員是你們越中醫院負責。不過重傷員和輕傷員的治療方案是不一樣的,你們學了也是白學的,這裡面太複雜。”

陳棋眨了眨眼:

“不不不,我們手上也有兩個重特大面積燒傷病人,一個Ⅱ、Ⅲ度燒傷面積達83%,一個Ⅱ、Ⅲ度燒傷面積達到了90%,而且是已經燒傷1個月才剛剛送到我們醫院。”

鄧長樂心想你當我是傻子啊?這麼嚴重的燒傷在家躺一個月沒死?

“呵呵,陳院長真會開玩笑,燒傷這麼嚴重怎麼可能一個月還沒有出事?這在國內外也沒聽說過呀。”

陳棋用嘴示意了一下:

“鬧,就在病房裡躺著呢,昨天剛收進來的病人,來的時候全身塗滿了鍋底灰和中草藥,就這麼在家拖一個月沒死,所以現在的病情比你們手上的越鋼廠工人更復雜。”

鄧長樂順著陳棋的提示,走到了另外兩間病房門口,這就看到了病床上正趴著兩個一大一小的病人。

他是專業醫生,一眼就看出陳棋所說的不假,燒傷面積的確非常巨大,可說一個月還沒死他有點不大相信。

突然他想到了為什麼陳棋要“偷看”他們東山醫院的搶救了,難道他是想比比?

想到這個,鄧長樂就真樂了,幸虧這年頭梁靜茹才11歲沒出道,否則他肯定會唱一曲《勇氣》送給陳棋。

“陳院長,你是打算跟我們比賽一下誰能搶救回病人的性命?噢,我明白了,看來陳院長對於越鋼廠請外院醫生那是相當不滿啊。”

鄧長樂說話的語氣那是高高在上,讓陳棋非常不喜歡。

自己可是國際醫學會雙理事,副會長,對方一個小小燒傷科副主任有什麼好扎毛的?莫名其妙的優越感哪來的?

於是陳棋也不客氣了,笑呵呵說道:

“是啊,東山醫院燒傷外科在國內那是相當出名,否則越鋼廠也不會捨近求遠,不過我不認為越中醫院就差到哪裡去,現在好巧有這個機會,我也想見識見識東山醫院的水平如何。”

鄧長樂一邊走一邊揮揮手:“那越中醫院就好好學習吧。”

陳棋心想:這傢伙還真不客氣,就怕後面會被自己打腫臉。

鄧長樂也心想:這傢伙真夠狂的,那就讓自己用實力把他陳棋的臉打腫吧。

兩人在內心互道了一聲傻X,然後開始了搶救工作。

鄧長喜回到病房後,助手曾楚就過來問道:

“鄧老師,我們先補什麼液?”

“先上等滲鹽水,0.9%氯化鈉溶液500ml先掛上去。”

東山醫院的補液是大開大合,大劑量上,就怕補得少了讓迴圈血量不夠。

陳棋回到病房後也開始下醫囑了,“張興,先上3%氯化鈉溶液100ml……”

兩人治療的第一個回合就發生了分歧,東山醫院用等滲鹽水,越中醫院主張用高滲鹽水。

誰對誰錯?

這還用說,陳棋使用的是無數醫學家研究出來的補液方案,經過無數臨床證實過的,怎麼可能有錯?

等滲鹽水是以Cl-、Na+各154mmol/L為準的輸入晶體溶液,當輸入量偏大,非常容易產生低氯性酸中毒或低鈉血癥,不能做為首選。

哪怕要用晶體溶液,主要還是以乳酸鈉林格注射液為主,再後來就是以丙酮酸鈉針為主。

等滲鹽水在後世早就淘汰了,只是在1989年,東山醫院卻還在用這個老處方,只能說病人搶救真是開局不利呀。

而陳棋之所以上來就用高滲鹽水,是因為早期使用高滲鹽溶液能夠減少液體輸入總量,有利於全身水腫消退。

同時還可減少低鈉血癥的發生,降低血液中炎性因子的含量,減輕肺、腸道、肝、腎等內臟組織水腫及氧化損傷。

所以如果有上帝來做裁判,這第一回合,就是陳棋+1分,鄧長樂-1分。

接著就是第二回合:消毒。

這麼大面積的創口暴露在那裡,消毒工作不做好,一旦來個感染那就徹底完蛋了,所以重度燒傷病人都需要有一個無菌病房的道理也在這裡。

八十年代國內消毒的主力軍是酒精、碘酒、雙氧水。

這三樣消毒水用於清洗傷口,好傢伙,真的痛得死去活來。

排在第一位疼痛的就是酒精,其次就是含有酒精的碘酒。

醫用酒精中酒精的含量達到至少75%或者以上,因此具有非常強烈的刺激性。

在創口塗抹酒精會導致乙醇迅速地進入人體的血液中,進而刺激傷口處的肌肉和血管,誘發收縮痙攣的症狀,並引起劇烈的疼痛。

所以當東山醫院的醫生用碘酒開始對傷口進行消毒的時候,這三個重傷員真是痛得死去活來,那個慘叫聲喲。

陳棋倚在門框上,聽著裡面的聲音,嘴裡發出嘖嘖嘖的聲音:

“太殘暴了,太無情了。”

不少越中醫院的小醫生小護士聽到慘叫聲都跑出來看熱鬧,

“陳院長,怎麼咱們消毒的時候,兩個女病人都能忍受,怎麼輪到這鋼鐵廠的三個大老爺們就哇哇大喊?他們也太不用了吧?”

陳棋輕鬆地解釋道:

“咱們先用了冬眠療法,病人反應已經很遲鈍了,再加上咱們用的是碘伏,不但療效更好,而且因為不含酒精刺激也更小,病人受到的痛苦就小了。

你們看東山醫院,他們用的是碘酒,消完後還要用酒精脫碘,這麼大的傷燒面積,再用酒精,嘖嘖嘖,這真是要了病人的老命了,搞不好又要出洋相了。”

陳棋的烏鴉嘴再一次靈驗。

因為無法承受酒精的強烈刺激,遲善軍再一次因為疼痛性休克導致心跳呼吸驟停了。

一時間東山醫院這邊手忙腳亂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