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導火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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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安森急切呼喊聲的瞬間,索菲婭表情困惑的回首望了一眼,但下一秒她就果斷轉身狂奔,朝著克洛維大教堂的方向飛撲在地。
這固然有少女天性對危險的敏銳嗅覺,更重要的是類似情況已經接連發生過三次,已經讓她對安森的警告產生了本能反應。
察覺到自己暴露的年輕車伕猛拽韁繩,嘶鳴的老馬拖著一看就絕對不輕的四輪馬車狂奔襲來。
就在這一瞬間,安森猛地弓背屈膝,衝向朝後撲倒的少女同時,左手攔開驚呼的小女僕安潔莉卡,右手從風衣下抽出“匕首”,槍口從腋下伸出對準馬車。
“砰!砰!砰!”
一槍馬首,一槍車輪,一槍車伕。
被打爆腦袋的老馬發出了它生命中最後一聲哀嚎,硬生生扭斷馬車固定在它身上的繩索;被打爛了一個輪子的四輪馬車這下徹底失去了控制,仰倒著在街道上不停的翻滾。
幾乎是槍響同時,年輕車伕果斷躍起,身體在空中化作一陣飄散的煙霧,讓本應命中眉心的鉛彈穿透了過去。
他也是個咒法師…將索菲婭擋在身後的安森眉頭一挑,左手攥緊了袖間的刺刀,箭步衝向正在飄落的煙霧。
亡靈迷霧的常規持續時間只有四秒,距離無法超越施法半徑的二十米,通常更不會超過五米——對方施法是情急之下的本能反應,距離一定在五米之內。
“砰!”
尖嘯的鉛彈從車伕的左肩擦過,在靠近臂膀的位置撕開了一道血口,翻開的血肉噴湧出如柱的鮮血。
驚愕的年輕車伕瞬間表情扭曲,身體拖著被血水濡溼的左臂,右手攥拳狠狠的砸中了安森豎起格擋的左臂。
“鐺!”
拳臂相交,卻發出了利刃碰撞的聲響;呼嘯的拳風撕開了安森風衣的前袖,露出了藏在下面的刺刀;順勢揚起的槍口猶如索命獵犬,發出炸裂耳膜的嘶吼。
來不及閃避的車伕猛地低頭,筆直的彈道和他的顱頂僅錯開了幾公分的距離,在地面上炸開一連串火花;拓印了【銳風】的右手,同時試圖奪走安森左手的刺刀。
但安森先他一步…或者說他很清楚銳風這個法術的特點——作為一個簡單粗暴的基礎魔法,它的“有效面”非常之窄,只能重點拓印在物品的某一區域。
放在手上,那就是以指關節為核心的周圍,所以腕部是絕對沒有防禦的部位。
於是安森果斷鬆開刀柄,雪亮的刺刀墜落的同時在空中自由翻轉;就在刀柄向下的瞬間,猛地握住刺刀的安森筆直向上刺出。
“噗!”
雪亮的長刃貫穿了手腕,表情痛苦到扭曲的衝鋒斧還未來得及試圖掙脫,緊握著刀柄的安森就像用扳手一樣將刀柄向上一擰。
“啊啊啊啊啊啊——!!!!”
撕心裂肺哀嚎的車伕硬拖著被釘穿的右臂向一側閃避,靠著咒法師的距離感本能躲開了對準心臟的一槍,炸裂的鉛彈在他左側肋骨炸開了一片血肉。
但車伕並未放棄,因為槍響的同時就意味著安森右手的左輪沒子彈了。
這是機會!
躲開了致命一槍的年輕車伕抬起了鮮血淋漓的左手,若隱若現的風暴在掌心聚集,將附著其上的淋淋鮮血化作了淡粉色的血霧。
但還沒等到他掌心捲起的風暴碰到安森,就看到眼前的人果斷扔掉了左輪,右腳猛地一跺腳,銀色的短劍從軍靴中彈出,在空中與自由落體的“匕首”交錯,穩穩落入掌心。
下一秒,掌中風暴與銀色短劍的劍尖交匯;本應被撕成碎片的劍身毫無障礙的從風暴正中央穿透,直接刺穿了車伕的手掌。
風暴消散,面無表情的安森在車伕驚恐的眼神中拔出了短劍,然後在他心臟的位置連捅數下。
“噗!噗!噗!噗……”
銀色短劍不間斷的在車伕胸口插拔,直至他上半身被鮮血浸透,安森才順勢拔出了在他右手腕的刺刀,從胸口拔出的短劍刺入脖頸,砸碎了頸椎的劍尖從頸後透出。
被刺穿了喉嚨的車伕雙手無力的垂在身體兩側,一張一合的嘴角吐著血沫和碎肉,劇烈顫抖著的他死死地,用看著叛徒的眼神盯著安森,用盡全身的力量低吼著,詛咒著:
“為了艾頓…為了三舊神…為了大計劃……”
“你…你們…所有人…都得死……”
安森平靜的看著他,用開玩笑一樣的口吻輕笑了聲:“對,你說的沒錯,凡人皆有一死。”
“哎,下一句是什麼來著?”
就在車伕為安森這句話困惑的時候,表情好像愣住似的安森毫無徵兆的揚起刺刀,冰冷的刀鋒從他的脖頸劃過。
“噗!”
頭顱和癱軟倒地的軀體一同摔落在自己的血泊之中,困惑的表情永遠銘刻在了車伕的臉上。
冷靜的安森立刻收起刺刀和短劍,重新撿起了地上的“匕首”,動作嫻熟的彈出和清理彈倉,再拿出準備好的紙殼彈裝好,叩開擊錘,將槍口對準地上的屍體。
“砰!砰!砰!砰!”
兩槍腦袋,兩槍心臟。
直至確認車伕真的涼透了,安森才鬆口氣轉過身看向仍舊趴在地上索菲婭——即便害怕到了極點,從剛剛到現在她始終緊抿著嘴唇,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他…是個施法者?”
面色蒼白的少女被安森攙扶著站起身,無力的軀體就像是沒有重量一樣,倚靠著他的肩膀才不至於倒下,只有雙眼死死地盯著車伕的屍體一動不動。
一點點害怕,一點點好奇,還有一點點…興奮。
“是個低階咒法師,不算是很強,但依然很危險。”安森看著車伕的屍體開口道,緊蹙的眉頭下表情凝重到了極點。
派一個施法者假扮成車伕,在克洛維大教堂當著所有信徒和教士的面,光天化日之下刺殺總主教唯一的女兒…這是哪個天才想出來的計劃?
仔細思考了片刻,安森認為這件事是黑法師策劃的機率非常低,首先他已經知道大教堂在自己的控制之下,刻意做這種事情對他沒有任何利益可言。
而且到現在宗教審判所始終沒對黑法師動手,教會學院的臉面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路德·弗朗茨始終不願意讓事情擴大,將舊神派問題侷限於克洛維王國之內,拒絕來自教會更高層的干預。
一旦索菲婭遇害,天知道這位溺愛女兒的總主教能幹出什麼事情,屆時怕是整個克洛維王國都沒有黑法師的容身之地,追殺和懸賞令能遍佈整個秩序世界。
當然,也有可能是自己想得太多了;對方只是派了一個施法者試圖製造騷亂,引起恐慌;索菲婭只是恰巧在教堂門外,穿著上又很明顯不是普通人,才被車伕當成了目標。
就在安森還在胡思亂想的時候,周圍聽到了槍聲和打鬥聲計程車兵們終於趕了過來;慌慌張張的莉莎更是第一個衝出了教堂,在看見安森還完好無損後才鬆了口氣,害怕的拍了拍小胸脯。
“接下來你要做什麼?”
從害怕中恢復了冷靜的索菲婭扭頭看向安森,眼神中殘留著最後一點點緊張:“勘察現場,從馬車和車伕的屍體上搜集線索,查清他的身份和來歷?”
“不,沒有那個人力和時間了。”
安森搖搖頭,打斷了少女對偵探的妄想:
“接下來的幾天,克洛維城只會越來越亂,只抓住一兩個舊神派組織或者黑幫根本毫無意義,甚至還會打亂我們原本的計劃和部署。”
“所以你必須立刻回家,我會專門派一輛重型馬車和一個班的散兵送你回去,然後把這件事告訴近衛軍,他們但凡還有一丁點兒腦子就知道該怎麼做!”
話音落下,索菲婭眼神裡激動的光芒迅速黯淡,但並沒有開口反對。
“另外,我還有一件事要拜託你。”注意到少女微表情的安森頓了下,旋即開口道:
“剛才我說了關於德拉科·維爾特斯的事情,我們現在已經知道了他打算說服卡洛斯二世陛下,但我們仍然不知道他要怎麼平息暴動。”
“所以要有一個人能夠在暴動發生的時候出現在王宮中,並且有資格進入王宮監視他的一舉一動才行。”
“這不是什麼無意義的事情,至少據我所知,連總主教本人對此事也以一無所知。”安森特地強調道:
“以他的身份當然不可能監視別人,監視者必須不會輕易引起別人注意,又能在整個王宮暢通無阻——在我認識的人當中,沒有比你更合適的人選了。”
“而且我這也不是在幫您,而是幫我自己;弄清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對我未來競爭在克洛維城治安軍的位置很有幫助。”
索菲婭目不轉睛的盯著安森,試圖從那張寫著“我很真誠”的臉上找到對方撒謊的痕跡,但最終也沒有任何成果。
遲疑了片刻,少女最終平靜的輕輕頷首:“我會試試看…但不要保佑任何希望。”
“這就足夠了。”安森不在意的笑了笑。
他其實也沒指望索菲亞真的能發現什麼,但這種事情永遠架不住“萬一”;尤其是對一個神出鬼沒,給自己添了一萬個麻煩的傢伙,哪怕能給他添堵也是好的,何況還能順便刷一刷弗朗茨家族對自己的好感。
就在兩人說話的同時,趕來的風暴團士兵們開始清掃現場;下意識回頭的安森,就看見幾個士兵正在士官的命令聲中朝翻倒的馬車走去。
“等一下,不要靠近那個馬車!那裡面可能有……”
“轟——!!!!”
話音未落,整個馬車忽然間向外膨脹,金紅色的火光猛地爆開,在安森的警告聲中衝向天際,將幾名士兵吞噬的無影無蹤。
………………
就在駐守紅磚街的風暴團和大教堂的教士們,因為突然出現的刺客和爆炸的馬車而亂成一團的時候,整個克洛維城都已經陷入了一片恐慌之中。
最開始還僅僅是一些盜竊、搶劫之類的小騷動,依靠各個街道商鋪和業主們僱傭的保安公司以及少數“見義勇為”人士,總算還能勉強維持住秩序。
但隨著不斷出現的當街遇害者,和被強盜砸爛,被放火焚燒,引起煤氣管道事故而接連爆炸的房屋與店鋪,並且當這些不再是一兩起“不幸的意外事件”,而是十幾起,幾十起不斷出現的時候…治安狀況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不斷惡化。
當近衛軍終於察覺到情況開始失控,終於試圖干預的時候已經太晚了,或者說完全起到了反效果——原本的街頭騷動在荷槍實彈的近衛軍坐著馬車出現時,就像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直接變成了暴亂!
踏著整齊步伐的近衛軍們直接在街道上拉開橫隊,直接對慌亂的人群和四處搶砸的暴徒用排槍射殺;騎著駿馬的軍官在士兵冷槍的掩護下揮刀衝進人群,將剛剛從爆炸的商鋪中滿載而歸的暴徒砍翻在地。
遭到突襲的的暴徒則試圖躲進各個街道狹小的巷口,被炸爛的店鋪中,用自制的火器竭力抵擋;而原本作為受害者的保安公司和受到近衛軍波及的商鋪店主,也在近衛軍連招呼也不打的圍剿中不得不“自衛”——據守著交通要道,用合法裝備的武器和近衛軍沿街對射。
混亂之中,一些明顯早有準備的舊神派黑幫駕著馬車,偷偷繞開了動亂最激烈的幾個街區;他們的目標是那些更“有意義”的區域:教堂,近衛軍哨所,王家銀行,軍營,倉庫……
伴隨著一道又一道沖天的焰火,騷亂迅速從僅有的幾個街道蔓延到整個內外城區,並且還有進一步惡化的傾向。
但十分詭異的是,面對這樣的局面,樞密院、王室、近衛軍、教會、王家陸軍……克洛維城內各方勢力除了加強了警備之外,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選擇了漠視和束手旁觀,坐視王都陷入混亂。
而真正的風暴,仍在看不見的陰影中醞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