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個個都是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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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火昏暗的帳篷內,安森默默抽著菸斗,一聲不吭的打量著自己的第三步兵團長。
真理會?
很好,這樣一來很多事情就都能說得通了——為什麼自己總能撞見某個陰魂不散的家,為什麼他總是對自己的行蹤一清二楚,以及為什麼只要他不想被自己找到,自己就永遠不可能碰見,除非他主動跳出來。
根本不用問,答案自己跳出來了。
第一次聽到這個組織名稱,安森只把它當成和聖艾薩克領導的真理會同名的小團體而已;但沒過很久,他們就用事實證明了自己的“力量”:克洛維之亂,十三評議會,地下魔法道具黑市……
甚至認真回憶一下,安森覺得聖徒歷九十五年的北港暴動——德拉科·維爾特斯這混蛋的“成名戰”,極有可能也與真理會不無關係。
毫無存在感,成員眼線遍佈新舊世界,行事高調,卻從未有過其實力強大的傳聞…這些互相矛盾的資訊冗雜起來,就成了安森眼中的“真理會”。
他打量了眼“卡林·雅克的信”卻並未立刻拆開,而是隨手放在一邊,故作閒聊的開口道:
“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因為不這麼做,就無法讓您相信我接下來要說的內容。”諾頓·克羅賽爾毫不掩飾道,視線停留在信箋上:
“同時就算我沒有說,您多半也已經有所覺察,因此這也是為了消除某些不必要的誤會。”
“誤會?”
“您或許從費爾·克雷西口中聽到過,真理會在新世界的渠道都是倚靠無信騎士團建立起來的——這是徹頭徹尾的謊言。”諾頓解釋道:
“當然,他們在殖民地勢力很龐大,想在這裡做任何事幾乎都無法避開克雷西家族,但這並不意味著真理會和他們有過多的牽扯,事實上我們之間的關係絕對算不上…友好。”
安森微微頷首,這一點他相信;畢竟同行之間關係親密屬於罕見現象,多半都恨不得明天就能參加彼此的葬禮,飽餐一頓順便確認對方真死了。
“除此之外,或許您還會覺得我一直都在將您的行蹤彙報給真理會高層——如果您真的這麼想,我…我不會辯解,但我真的沒這麼做過。”諾頓的表情十分認真:
“事實上真理會也從未要求我這麼做過,呃…準確的說,他們基本上沒要求我做過任何事情,這次是頭一回。”
唉?
抽著菸斗的安森一怔,露出了十分好奇的表情:“什麼都沒做,那你在真理會內是什麼職務?”
“我也不知道。”諾頓給出了一個不是回答的回答,表情就像是剛畢業的學生被親人問到自己具體是幹什麼工作時那種糾結:
“真理會……它不像是軍隊,教會或者任何有著嚴密結構與上下關係的組織團體,更接近於俱樂部一類的集會——最初加入的時候,我真的以為自己只是加入了某個俱樂部而已。”
“像很多俱樂部一樣,會內的成員來自世界各地,各行各業,貴族,乞丐,黑幫,記者,軍官,商販…大家彼此平等,分享彼此提供的資訊情報和資源,互幫互助。”
“和俱樂部不同的地方在於,我們擁有一個很明確的宗旨;當行動發起之後,所有人都必須無條件主動執行真理會交給的任務——就像現在。”
鬆散的組織結構,不考慮社會身份與階層的聯絡,共同的目標和追求,這怎麼聽起來有點兒耳熟呢…安森挑了挑眉毛:
“那這次你們的目標是什麼?”
“確保自由邦聯的存在,不會被外界勢力影響而毀滅。”
諾頓的表情一凝:“這也是我寧可暴露,也要第一時間趕來的理由——自由邦聯的存在和延續,對打破秩序教會束縛在這個世界身上的枷鎖,有著非同尋常的意義!”
“只要能對內維繫穩定,對外爭取舊大陸各方勢力的承認哪怕只是默許,它將成為第一個沒有教區,沒有無孔不入的審判所監視,不受到秩序教會各方面管控的國家。”
“無論最終成功或失敗,她的存在都將為之後所有試圖爭取擺脫教會控制,爭取自主的國家提供寶貴的經驗和範例樣本,哪怕最不濟也能成為一面旗幟,告訴所有人這並非不可想象的荒唐,而是切實可行的。”
“因此這次不同以往,雖然目的理由並不完全一致,但我們和您有著共同的目標。”
共同的目標…安森心底一冷,吐了口煙霧掩蓋下自己不太善良的表情。
倒不是他對諾頓的話有任何懷疑——畢竟對方是主動自曝——純粹是類似的口號從某個家那裡聽過好幾次,已經快有心理陰影了。
“我有兩個問題。”
放下嘴角的菸斗,安森嘆了口氣道:“第一,風暴師…或者應該說冰龍峽灣內部還有多少你們的人?其次,你們是怎麼知道我的行蹤的?”
諾頓·克羅賽爾面色一怔,緊蹙的眉頭像是陷入了某種糾結,他謹慎的望向安森:“我能不能先回答第二個問題?”
“……可以。”
安森的臉上掛著公式化的微笑。
諾頓微微頷首,像往常彙報工作室那樣坐直身體,一絲不苟道:“我們…或者說卡林·雅克閣下和我並不清楚您具體要做什麼,但在揚帆城被路易·貝爾納爵士奪取後,我們蒐集到大量有關無信騎士團的情報。”
“他們正在加強和各地自由派勢力的聯絡,招募逃亡到新世界的天賦者和施法者;這對一貫低調的他們是相當反常的舉動。”
“之後風暴師進入揚帆城,我又得到了費爾·克雷西仍在城內的情報;原本是打算立刻彙報給您的,隨後就傳來您與盧恩小姐失蹤的訊息。”
“結合卡林·雅克教士和其他真理會成員提供給我的情報,推測您很可能是和芙萊婭·摩西菲爾德小姐一同追擊逃亡的費爾·克雷西;而他當時唯一能躲避的地方就只有……”
“揚帆城北郊的,原始森林。”
安森神色一頓。
“向東是灰鴿堡,向南又要經過個殖民地的港口——以現在邦聯的團結程度,他是逃不掉的。”諾頓默默地補充道:
“只能進入不受殖民地管轄的荒野,最好還能得到新世界舊神派的庇護,否則絕對無法擺脫伊瑟爾精靈女王的追擊。”
這確實是有理有據的推測,雖然原因有些偏差,但結果基本上正確了,也就是說真理會對新世界的舊神派也有相當的瞭解。
結合之前莉莎“招募”某位家,很可能盧恩家族與真理會原本就有聯絡;使徒親自召喚,真理會應該是知道盧恩家族要幹什麼,自然不會更不敢拒絕。
但即便與盧恩家族有所牽扯,他們和聖艾薩克之間有多大的關聯依然不太好確認…雖然曾經的真理會只是個單純的學術研究組織,但那畢竟是一百年前的事情了,又從官方機構變成地下組織,變得面目全非也不是不可能……
就在安森大開腦洞的時候,諾頓還在繼續像彙報工作似的沉聲道:
“至於風暴師內的真理會成員據我所知只有我一個,冰龍峽灣大概有十幾個和我們有關的線人,揚帆城內也有兩個與我們有聯絡的家族…但他們大都並不清楚我們的真實身份,只是成員們各自發展的下線和外圍成員而已。”
“不過如果您想了解的話,我倒是可以告訴您一些其他軍官們的情報。”
唉?
安森的表情怔了下。
“唔…就比如說擲彈兵團長法比安原本是近衛軍,這一點您應該知道,但根據我掌握的情報,他應該和王室也有些關聯。”諾頓像是沒有注意到安森的表情:
“聖徒歷九十年前後,卡洛斯二世陛下曾經不定期在軍隊和樞密院政府內招募一些‘密探’,負責直接將掌握的情報彙報給王室;看法比安中校的履歷,他大概是九十七年那一批在海軍時被招募的,之後就走關係調進了近衛軍。”
“做為風暴師的擲彈兵團長,所有的軍事會議和行動他全部都有參與,也有充分的自由活動空間——我在北港時,曾經無意間碰到過他在給某人寫信。”
“第二步兵團的阿列克謝·杜卡斯基中校,他倒沒什麼特別的,只是和帝國的杜卡斯基宮廷侯爵有些血緣關係而已。”諾頓繼續像閒聊似的說道:
“具體原因我不太清楚,但大概是家庭糾紛的緣故,讓阿列克謝中校從家裡逃了出來,冒名頂替了一個和他同名的陣亡軍官檔案,之後從上尉逐漸升職到中校——我和他原本都在西線服役,這些也是無意中發現的。”
“對了,他拜託過我這件事不要告訴任何人,但既然連自己的血脈之力都已經暴露,想必您應該也早就已經發現了。”
安森·巴赫:“……”
“第四步兵團長於連,雖然貌似只是個有些文弱的傢伙,但據說他的家世並不一般,並且也是某個有舊神派嫌疑的軍官俱樂部成員……”
“騎兵上尉傑森·弗魯豪夫,原先效力在東部要塞一個著名騎兵團,之所以到南方在鷹角城參加風暴師是因為和境外勢力勾結暴露,不得已逃出來的……”
“漢克軍醫長,他在克洛維城的‘好太太寵物醫院’應該只是偽裝,賞金獵人‘黑麵罩漢克’很可能才是他的真實身份……”
“後勤參謀克里斯,雖然相處不深,但記賬的手法和克洛維九十年一個著名在逃詐騙犯十分相似……”
“第五步兵團長里歐·克林頓,他是個普通人,但我聽說過一些關於他不太好的傳聞,每次軍隊遭遇險情上司和同僚無人倖免,他總是唯一活下來的那個,號稱‘不死的里歐’……”
…………………………
看著桌上的信箋,安森的微笑完全僵在了臉上。
他已經不忘記諾頓·克羅賽爾是什麼時候離開的了,只隱約保留著對方一個勁兒衝自己招手,搖搖頭然後告辭離去的記憶,一動不動的在椅子上坐了九十多分鐘,直至菸斗冷掉才終於回過神來。
原本以為風暴師就是一群被人拋棄不要的炮灰,報團取暖掙錢的“創業小團伙”,結果沒想到裡面全是人才,一個個都身懷絕技。
不過安森也只是震驚而已,畢竟無論是“王室密探”還是“賞金獵人”,他們從未做過出賣自己或者軍團的舉動,更完全沒有這個必要。
之所以反應那麼誇張,除了第一次聽到有些震驚之外,主要還是安森的精力已經瀕臨極限,難免控制不住情緒。
確認諾頓已經離開,安森隨手將已經拆開的信箋扔在了桌上,連衣服也沒脫就直接躺在了床上。
跳動的幽暗燭光下,昏昏欲睡的安森望著那泛著微黃的牛皮信紙,視線逐漸模糊,腦海中各種五顏六色的形狀與交疊重映的閃回浮現在視野之中:
“至尊敬的守備軍團總司令,安森·巴赫上校:
對於本人的不辭而別還請接收我十二萬分的歉意,絕對沒有任何要故意躲避您和塔莉婭·盧恩小姐的想法。
真的,我對秩序之環鄭重發誓,這一點千真萬確!
就在寫信的同時,無信騎士團正在瘋狂暗殺《白鯨港好人報》,和守信者同盟在各個殖民地分部的線人和收買的外圍成員。
我懷疑自己已經暴露,為了避免引起騷亂不得不暫時躲藏,委託您的書記官將您要求的東西帶去黑礁港,同時將這封信交給了一個您絕對能信任的人。
如果他把信交給了您,說明情況已經開始惡化——無信騎士團並非只是看上去那麼簡單,他們和‘安息之土’的舊神派有著很深的聯絡,千萬注意提防。
另外,我和無信騎士團現任團長伊恩·克萊門斯私下接觸過,對於無信騎士團和克雷西家族之間的關係,此人並非如同表面上展現得那麼忠心耿耿,或許能成為避免引起某些危險局面的突破口。
最後請記得替我向大衛·雅克問好,讓他不要擔心這個給他找了無數麻煩的哥哥,追求藝術的同時也別忘了多畫幾幅能掙錢的。
一直對您絕無二心,永遠說實話的摯友,卡林·雅克。
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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