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 想做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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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正式開始之前,還請您接受本人及同僚們最最真摯的歉意;雖然並非出於本心,但對於本人的某些同僚的確給您造成了不小的麻煩——考慮到我們都很清楚那‘麻煩’是什麼,為謹慎和避免某些意外考慮,在這裡就不提及了。”
“還請相信本人的誠意,我們不想與您為敵,更不想與自由邦聯乃至克洛維為敵。”
“當然,出於某些不可抗力,本人未來一段期間,恐怕還是會做某些在您眼中屬於‘挑釁’的行為;但還請理解這都是出於無奈,我們並沒有太多選擇。”
“不過您可以放心,‘挑釁’與‘越界’的那條紅線,本人是十分清楚的;在必須要做某些觸及您利益時的‘越界’行為之前,一定會盡可能與您實現取得溝通。”
“假如您願意相信本人的誠意,那麼我們可以進行一次體面的,合適的見面,地點就在我們之前見面的地方;屆時還請放出訊號,我們一定光臨。”
“沒有任何強迫的意思,但請您務必儘快做出決定;否則即便只是維持現狀,本人也無法保證還能維持多久。”
“祝您身體健康,事業順利——曾品嚐過您私人藏酒的朋友。”
“啪!”
安森面無表情的將信拍在桌上,凝重的目光看向對面從一開始就沉默不語,保持著思考姿勢的卡爾·貝恩:
“你感覺如何?”
託著下巴一口一口抽著煙的參謀長深吸口氣,微微眯起眼睛:“我感覺有些奇怪。”
“哦?”安森驚訝的挑了挑眉毛:
“奇怪在哪兒?”
卡爾拿起信箋,在他面前晃了晃:“奇怪在這種事情,你居然會跑來問我?”
安森·巴赫:“……”
“要是沒記錯的話,以前像這種涉及到舊神派和天賦者,魔法和血脈之力之類的事情,你都是會盡量避開我們這群傢伙的——今天怎麼突然這麼反常?”卡爾理所當然道,一臉的莫名其妙:
“是找不到別人聽你的完美計劃,還是終於下定決心,要把我們所有人都拉下水?”
“我覺得這才叫信任!”安森強忍著翻白眼的衝動:
“信任!不分鉅細毫無隱瞞——你覺得我真就一定要和別人分享我的計劃,必須說出來不可?!”
“我覺得你需要一面鏡子。”卡爾一本正經的解釋著:
“有傾訴的慾望不是什麼壞事,這很正常,它甚至是一種值得別人羨慕的能力,你不要…好的我不說了把槍收起來行嗎?”
看著已經頂著自己鼻子的槍眼,正氣凜然的參謀長果斷雙手舉過頭頂,行雲流水的完成了投降的全套動作,堪稱是教科書級別的典範。
冷哼一聲的安森卻也沒把“匕首”左輪放回腰間,隨手擺在了桌上,同時伸出右手,來回搓動著食指和中指做出要煙的動作。
一臉不情願的卡爾遲疑了好久,才像割肉似的掏出煙盒火柴,把點好的捲菸遞了過去。
“雖然沒見過本人,但我猜這傢伙大概是和你一樣怕死…一樣謹慎的型別。”
心疼的將煙盒重新放回口袋,卡爾吞雲吐霧的猜測道:“信上的字跡還很新,證明是在我們抵達不久前才寫好的;他明知道會看見信的人除了你幾乎不可能有第二個,卻還用了各種隱晦且模稜兩可的說法,顯然很害怕意外。”
“至於他想表達的意思也很明顯——不想做叛徒,也不想和你為敵,所以希望私下裡達成和解,前提是你得願意配合他。”話說一半,卡爾突然輕笑了聲:
“這倒是很有克洛維徵召兵團的風格…大部分被安排在前線,甚至接近敵人腹地一帶的徵召兵團對內糊弄上司,和對峙的帝國大軍合作,互相洗劫對方控制區內的城鎮和商隊,條件合適也不介意給對面當打手,事後一般六四或者五五分賬。”
“像雷鳴堡徵召軍和我們風暴師,那都算個例中的個例,除非是初來乍到還有常備軍跟隨,否則長期在偏遠戰線駐紮的部隊沒有願意和對面硬碰硬的;藉著名頭當劫匪,甚至和劫匪聯手的才更常見。”
作為經驗豐富的背鍋俠,卡爾在這方面擁有無可爭議的話語權,整個風暴師大概也只有法比安的履歷能勉強和他比較一番。
安森輕輕點頭,咬著捲菸輕描淡寫道:“其實你見過他。”
“啥?”
“之前守信者同盟剛剛成立的時候,你不是幫忙訓練過一段時間他們組織的民兵麼?”
“是有這回事,那這個傢伙……”
“就是之前同盟的白手套。”
“白手套?”
“嗯,你也可以叫他們無信騎士團——寫信的這個傢伙,就是無信騎士團的團長。”
“嘶————”
卡爾倒吸口冷氣:“你是說那群傢伙就住在白鯨港城裡,還…還和我們在一起?!”
“他還來過司令部呢,沒記錯的話至少有兩次。”安森平靜的看著自己的參謀長,毫不緊張:“大倉庫事件的時候,應該也在附近;之後進攻長湖鎮,也是從他們那裡拿到的情報。”
“所以你早就在跟他們合作了?!”
“我覺得這個說法有問題,因為直至最近我們還合作過一次——所以更準確的說,應該是剛剛結束合作關係,並且反目成仇。”
“……”
震驚歸震驚,但在這麼長時間之後也已經見怪不怪了;哪怕他明天說自己認識一個使徒,認識克洛維暴動時的造反頭目,路德維希·弗朗茨少將其實是女的,卡爾也不會感到有多麼的意外。
“我的建議是,你最好還是答應他。”短暫的失神後,卡爾吐出了一個完美的菸圈:
“說是‘妥協’,實際上也是最後通牒;假如不予以回應,恐怕情況還是會失控——照你的說法,這傢伙對白鯨港和風暴師的瞭解都不是一般的深;不要說暗殺軍官,哪怕只是破壞工廠,搗毀幾個機器也是輕而易舉。”
安森微微頷首,這也正是他擔心的;白鯨港的發展剛剛開始步入正軌,經受不起一群精通暗殺的施法者和天賦暗殺和破壞。
反倒是軍官團他倒並不怎麼擔心,這幫人一個個身懷絕技,尋常的暗殺和偷襲應該奈何不了他們。
“既然要和他們談判,勢必風暴師在白鯨港駐紮還有其它一系列的工作,就肯定得委託給你來處理了。”安森略有些無可奈何的看著他:
“為了給對方壓力,還不能有任何的示弱;必須在合情合理的條件下,向對方乃至白鯨港城內魚龍混雜的各方勢力,展現經歷大戰後的風暴師的實力。”
“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吧?”
卡爾輕哼一聲,當場戳穿了某人的如意算盤:“法比安不在,現在能幫你處理這堆雜活的人就只剩下一個副官,所以今天才對我這麼的…信任。”
“這頂多只是一方面。”安森笑得無比虛假:
“既然很多事情你其實都已經知道了,繼續瞞著也沒有什麼意義;再有就是如果你有這方面想法的話,我可以……”
“不!”
沒等安森說完,卡爾就直接搶斷道:“不需要。”
“真的?”
“千真萬確!”
“就一點兒都不好奇?”
“不光好奇,還羨慕嫉妒恨呢!”
卡爾聳聳肩:“哪個男孩兒小時候沒想過自己也能成為天賦者,長大之後沒有眼饞過魔法這種離經叛道的玩意兒;我到現在都羨慕之前一個會黑魔法的上司,靠讀心術賺得盤滿缽滿,還沒留下一丁點兒的痕跡。”
“那……”
“但羨慕不等於就得有。”卡爾再次打斷道:
“要我說,魔法這東西就和菸酒,鴉片酊差不多的東西,甚至更危險;一旦開始就無法擺脫,就會一點點的變得依賴,甚至被它驅動著去做某些原本想都不會想的事情。”
“我呀,是個很沒什麼自制力的傢伙,十歲撿了個被人扔了不要的菸頭,這輩子都戒不掉了——用不著再有一個差不多的玩意兒。”
“再有…我覺得做個人,挺好的。”
做、做個人?
安森的臉頰微微抽搐,雖然知道這傢伙不是那個意思。
他嘆了口氣,像是徹底死心了似的癱在椅子上。
靜靜地客廳內,兩個煙槍面面相覷。
“所以…這個你到底打算怎麼辦?”
敲了敲桌上的信箋,卡爾追問道:“之前見面的地方…沒記錯的話,應該是那個港口的小酒館吧?”
“再往前推,應該是馬車裡——你覺得呢?”
“什麼也不覺得,但如果是酒館的話,我不太建議你這麼幹。”卡爾盯著安森,語氣低沉:
“現在不是我們剛來,認識你的人還不多的時候了,所有人的眼睛都在你這位重返白鯨港的總司令身上;除非迫不得已,最好別親自做這種喬裝外出的事情。”
“那怎麼辦?”
“怎麼辦,我怎麼知道怎麼辦?反正最好是能找個十分恰當合適的藉口,比如在某個公開場合,讓他們有機會和你私下見一面之類的……”
“私下和無信騎士團的首領見面?哪有這種公開場…等等,我好像想到了一個不錯的辦法……”
伴隨著逐漸上揚的嘴角,一個嶄新的計劃在安森的腦海中開始醞釀。
看著他那得意極了的表情,卡爾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
“宴會?!”
梅森·威茲勒以為是自己耳朵出了什麼問題,整個人直接愣住了。
“正是,尊敬的議長大人,我的主人——守備軍總司令閣下希望能在您的家裡,舉辦一場規模不大,半公開的晚宴。”
站在他面前的小書記官艾倫·道恩微微頷首,用最清晰的話語和如沐春風的笑容,告訴他自己沒聽錯:
“這是為了補償軍隊凱旋時,推掉了五百人議會盛情的遺憾;特地選在您的家裡,也為了讓這場晚宴看起來更像是簡單的朋友聚會。”
“當然,如果實在勉強的話,也不會過分勉強您……”
“不不不!不勉強!真的不勉強,真的!”
沒等小書記官說完,梅森瞬間脫口而出:“能夠承辦這場晚宴,是我本人的榮幸,更是整個威茲勒家族的榮幸!”
他到現在還對安森在港口時的“敲打”歷歷在目,生怕自己也和哈羅德一樣,變成“艱苦奮鬥的昨天”。
“那真是太好了。”小書記官的臉上露出了公式化的微笑:
“不介意的話,還請允許在下告辭,前往盧恩宅邸去通稟大人這個高訊息。”
“呃、等…請等一下!”
梅森趕緊抬手攔住了立刻就想要離開的艾倫·道恩:“您只告訴了我要舉辦宴會的時間和地點,還沒說具體要有哪些客人呢!”
“這是一場半公開的,聚會性質的晚宴,客人的身份並不是十分的重要。”小書記官眨了眨眼睛:
“您可以邀請一些議會的同僚,周邊的鄰里,熟識的好友…甚至將請柬送給周圍的路人也可以。”
“總司令大人希望這場溫馨的晚宴,能夠囊括白鯨港的各個群體,階層,成為一場非同尋常的聚會,讓大家放下平日裡的身份,以平等的關係交涉。”
“想想看,這將會是一次多麼好的,團結整個白鯨港的機會;如果能夠成功召開,對於身為議長您的形象也將產生巨大的提升。”
確實…如果能以安森·巴赫作為藉口召開這樣一場晚宴,的確很容易讓某些平日裡不肯低頭的混蛋放棄無謂的爭執,心甘情願的接受自己的統治。
並且這樣的宴會還不同於凱旋盛宴,有一定私下聚會的“家宴”性質,氣氛自然比公開的大型典禮要放鬆不少,即便有爭執彼此的臉上也不會太過難看。
想明白了這些,深吸口氣的梅森·威茲勒抬起頭來,鄭重的看向揹著雙手的小書記官:“請轉告總司令,威茲勒家族會為他準備一場難忘的晚宴的。”
艾倫·道恩微微揚起嘴角,右手背後左手撫胸,右腳稍稍向後邁步,屈前膝撫胸行禮:
“那我們就靜候佳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