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他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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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羅曼向天鳴槍的瞬間,躲在塹壕內的年輕擲彈兵立刻執行命令,用盡全身力氣吹響了手裡緊緊攥著的軍號。
隨著嘹亮的軍號聲再次響起,堅守在兩翼陣地的南部軍團突然開始掉轉槍口,向已經被伊瑟爾精靈佔領的中央陣地發起猛攻!
不知道究竟是因為太過自信,還是為了保障偷襲順利實施,伊瑟爾精靈實在是無法迅速集結足夠的精銳,只能糾集各種雜牌軍充數,以至於臭魚爛蝦過於密集,讓整個軍隊都泛著股腥味兒。
一支軍隊的戰鬥力如何往往很難判斷,但他們是否足夠訓練有素,是否能在惡劣環境和較為不利的戰鬥中依然士氣不潰,能在戰鬥的同時保持建制的完整性…在接受過教育,並且經驗豐富的軍人眼中,這些都是一目瞭然的。
因此僅是憑藉對伊瑟爾精靈發起衝鋒的觀察,羅曼就能判斷對面敵人的主力,幾乎全都是缺乏訓練的雜牌和新兵。
這種軍隊唯一能做的就是靠人數優勢,在首輪進攻中壓倒性的擊潰防線;一旦進攻受挫,被迫轉入僵持和防禦,組織度就會呈斷崖式崩潰,無法有效執行命令的作戰單位和一開戰就癱瘓的指揮體系,會迅速讓他們陷入各自為戰乃至自我崩潰的窘境。
事實結果也基本符合羅曼的預料——之所以是基本,是因為戰鬥剛開始不到一刻鐘,南部軍團還沒有展開反攻,伊瑟爾精靈的建制就已經崩潰了。
數以千計的伊瑟爾精靈,如同潮水般瘋狂湧入陣地,在兩翼遭到迎頭痛擊後,就立刻亂哄哄的衝進了中央陣地,和兵力稀少的擲彈兵團與警衛連廝殺;仗著人數——精靈數——的絕對優勢,逼迫擲彈兵團不斷後撤,一點點的收縮防線。
然後?然後就…嗯…就到此為止了。
沒有梯次攻勢,沒有重點進攻方向,沒有對主火力點進行分割包抄,沒有一丁點的火力掩護…就像是一堆沙子烏泱泱的湧進來,除了進攻之外要做什麼都不知道,和脫了韁的鬣狗沒有任何區別。
或許還要更糟。
在左右陣地展開包抄攻勢後,上一秒還“氣勢如虹”的伊瑟爾精靈軍團,進攻勢頭立刻終止;最先遭到打擊的側翼非但沒有嘗試還擊,而是立刻開始爭先恐後的逃亡。
這些少量潰散的隊伍轉而開始衝擊其他部隊的陣型——如果他們還真的有陣型存在的話——被裹挾的部隊和後續援軍在夜幕籠罩,濃煙滾滾的陣地上撞在一起,完全分不清彼此的他們下意識將槍口對準了友軍。
“砰——!!!!”
於是進攻的伊瑟爾精靈軍徹底陷入到混亂當中。
羅曼當然不可能放過這麼難得的機會,之前死守在左右翼陣地的南部軍團,開始一個步兵連一個步兵連的投入戰鬥,沿著被炸成廢墟的陣地走向,向混亂中的伊瑟爾精靈軍隊發起穿插攻勢。
被濃煙籠罩,遍地燃燒的廢墟陣地中央,兩支軍隊計程車兵們用彈坑和屍體充當掩體互相射擊,隱蔽在壕溝和工事廢墟下迂迴包抄,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濃煙和火光裡用刺刀和槍托肉搏……
尖嘯的鉛彈在煙塵與爆炸的焰火的肆意穿梭,陣陣喊殺聲沖垮了淒厲的慘叫;一面面旗幟數起又倒下,一道道陣線反覆拉鋸…羅曼的“包圍網”將一場原本巨浪和礁石碰撞的陣地站,變成了混亂到極致的絞殺。
混戰中,儘管攻勢受挫的伊瑟爾精靈士氣呈斷崖式下滑,指揮系統更是從癱瘓變成徹底崩潰,嚴重缺乏訓練的新兵更是遭不住南部軍團成規模,有節奏的交替進攻……
但他們依然有兵力上的絕對優勢,而遭到重創的南部軍團兵力匱乏,不到萬不得已,根本不敢全線投入作戰。
於是在混戰開始的十分鐘後,南部軍團的炮兵終於開火了。
儘管遭到了出乎預料的打擊,但不知道究竟算是幸運還是不幸——儘管軍團彈藥庫未能在炮火覆蓋中倖免,甚至因為殉爆炸死了上百人,但大多火炮卻都逃過一劫。
至於為什麼…因為偷懶的輜重兵和炮兵們根本沒將炮車從輜重車卸下來,搬運時就被零散的和其它馬車一起堆在了營地外圍,任由風吹日曬……
結果警衛連計程車兵把這幫怕死的炮兵從掩體裡揪出來時,除了火炮,還順便找到了一個基數的炮彈和發射藥——被他們私藏起來,準備倒賣出去的。
“轟——!!!!轟——!!!!轟——!!!!”
藉助伊瑟爾精靈施法者升起的火柱,同樣被“點亮視野”的南部軍團炮兵開始向正不斷湧入陣地的伊瑟爾精靈展開反擊。
發出恐怖尖嘯的榴霰彈升入高空,在密集的伊瑟爾精靈進攻序列頭頂被轟然引爆,數以千計的滾燙鉛彈猶如狂風暴雨傾灑而下,伴隨著淒厲的慘叫,將所有被碰到的血肉之軀撕成碎末。
面對毫無徵兆的炮擊,伊瑟爾精靈軍團的後續攻勢被硬生生打斷;看到前排被炸成碎肉的同胞,對令狂熱的伊瑟爾精靈冷靜下來立竿見影,十分有效。
很快,山呼海嘯的攻勢被立刻放緩,“勢如破竹”的伊瑟爾精靈們不得不重新尋找進攻方向,或者掉頭跑路,然後死在後排督戰士兵的槍口下。
但他們的攻勢放緩,卻並不意味著南部軍團也會“十分知趣”的停止炮擊,某種程度上甚至剛好相反…在確認炮擊對阻斷攻勢有效後,稍微恢復了點兒士氣的軍團炮兵們打得更賣力了。
作為南部軍團內第二受重用的部隊,直屬炮兵營在路德維希手下一直享受著極高的待遇;除非真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否則他們是不會也不敢拋棄總司令跑路的。
震盪空氣的轟鳴聲接二連三的迴響,訓練有素的炮兵們十分訓練有素的洗刷已經滾燙泛紅的炮膛,修整被後坐力弄偏的炮位,準備引信、炮彈和發射藥——十五秒後,金紅色的火舌再次從漆黑的炮口噴湧而出。
在這種近乎瘋狂的炮擊下,南部軍團陣地和伊瑟爾精靈進攻的主方向間,形成了一道硝煙與火焰織成的“封鎖線”;將敵人後續攻勢攔腰斬斷。
而當中央陣地上陷入混戰的伊瑟爾精靈失去援軍,原本就在迅速下滑計程車氣崩的更快了;一支膠著的戰線在不斷被重新豎起的血色獨角獸戰旗下,逐漸開始有越來越明朗的趨勢。
“吹號!”
反手用槍托砸爆了伊瑟爾精靈的腦袋,被湧而出的液體和固體糊了一臉的羅曼不顧狼狽,表情猙獰的對身後的年輕擲彈兵吼道。
“是!”
被嚇得面色蒼白的擲彈兵連忙抄起掛在胸口的軍號,鼓足全力吹了起來。
當第三聲嘹亮的軍號聲在戰場上回蕩,南部軍團的反攻終於開始了。
被之前伊瑟爾精靈炮火覆蓋擊潰,打散,連建制都瀕臨崩潰的南部軍團士兵們猶如被鬆開韁繩的野犬,以散兵線的形式——因為實在是很難,也沒必要重新組成線列了——向中央陣地的伊瑟爾精靈發起了進攻。
當最後數千軍隊投入戰鬥後,頹勢明顯又無援軍的伊瑟爾精靈軍隊,開始一點一點的被逐出陣地;但他們的身後卻已經不是來時的道路,而是南部軍團炮兵的火力覆蓋區。
進攻是死,後撤更是死…越來越絕望的伊瑟爾精靈們展現出了瀕死者負隅頑抗的意志,悍不畏死的發起一輪輪反攻,試圖在南部軍團的進攻線上開啟缺口。
但指揮系統崩潰導致他們只能各自為戰,很輕鬆就被重整攻勢的南部軍團識破,集中優勢兵力予以包夾殲滅,將伊瑟爾精靈的絕地反撲變成主動尋死。
當試圖突圍的軍隊被逐個擊潰,伊瑟爾精靈菌軍隊的潰敗勢頭也開始變得明顯得不能更明顯;甚至連他們自己也逐漸陷入絕望,清楚自己被包圍全殲只是時間問題了。
而就在這時,羅曼卻喊停了攻勢——在先頭部隊投入戰鬥後,陸續進入戰場的部隊卻開始原地展開線列,就地防禦,在遍地彈坑上重新掘壕。
部分散兵開始向外圍擴充套件陣線,佈置觀察哨;輜重部隊和醫療兵進入陣地,一邊打掃戰場一邊救治傷員,組織清理工作。
至於陣地上殘存的,還在做最後困獸之鬥的伊瑟爾精靈,羅曼卻像是突然間對他們失去興趣了一樣,晾在那裡;除非他們試圖突圍,否則南部軍團甚至沒有任何要主動進攻的跡象。
“因為沒必要。”
渾身是血的羅曼坐在一處塹壕邊緣,叼著被血水浸泡過的捲菸吞雲吐霧;微弱的火光映照著他猙獰的臉色,令不知所措的年輕擲彈兵害怕的不敢說話:
“我說過,今晚戰鬥會打到什麼地步不取決於我們;伊瑟爾精靈…他們想打多久,我們就陪他們打多久;他們潰敗的時候,就是我們突圍的時候。”
所以…對於陣地上的伊瑟爾精靈不僅不能消滅,甚至要讓他們存在下去;只要陣地上依然是缺牙交錯,還能看到“希望”的伊瑟爾精靈就不會輕易改變主要進攻方向,更不敢在己方軍隊交戰的時候,對陣地進攻炮火覆蓋。
最開始的炮火覆蓋的確猛烈,狂轟濫炸直接讓至少三個步兵團建制崩潰,失去戰鬥能力;但也暴露了對方炮兵技術是何等的垃圾,在有引導有視野有預先挑選的最好的炮位情況下,依然無法在視野範圍內進行較為精準的打擊。
像帝國炮兵,他們甚至能讓自己的線列步兵頂著炸點發起刺刀衝鋒,根本不給敵人留任何組織防禦和反攻的餘地,那樣的炮火才叫令人膽寒。
而得到了帝國“技術培訓”的伊瑟爾精靈嘛…只要有堅固的防禦工事,你甚至可以將敵人的炮火覆蓋,當成戰前煙火表演。
這就叫差距。
如果伏擊的是帝國精銳部隊,羅曼才不會像之前那樣浪費時間;他會真的按照德拉科的吩咐,帶上路德維希直接跑路,甚至不需要讓總司令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
而現在…他不僅要讓路德維希活著,還要讓儘量儲存南部軍團主力的有生力量,避免路德維希在反攻時只能依賴某些無恥小人和他的渣滓兵——對,說的就是安森·巴赫。
真要是到那一步,天知道這傢伙能提出什麼“合情合理”的要求和條件;即便只是以防萬一,也不能讓那種情況發生。
“可如果敵人還有援軍呢?”
年輕擲彈兵戰戰兢兢的開口問道:“或者…他們的炮兵真的不顧自己人死活,對陣地開火怎麼辦?”
“那我們就把塹壕挖得更深,把防線修得更密;竭盡我們所能,和敵人戰鬥到底。”羅曼冷冷道:
“這是戰爭,你永遠不知道敵人有多低的下限,不知道他們有多骯髒,多卑鄙;但這些不要緊,因為再卑鄙,再無恥的手段,也不能在一支意志堅定的軍隊面前輕鬆獲勝。”
“他們敢來,我們就讓他們付出代價。”
轟——!
話音未落的瞬間,陣地上響起了轟鳴。
渾身一震的羅曼猛地抬頭,兇獸般的瞳孔驟然一縮,立刻捕捉到了遠處騰起的火光。
那絕對不是炮彈或者手榴彈製造的爆炸,因為它們炸開的火焰絕對不會直衝雲霄,猶如一根火柱般佇立在大地上。
沖天的火柱螺旋升空,飛濺的金紅色的焰火在陣地上掀起陣陣淒厲的哀嚎,遠遠地甚至能看到那根“火柱”甚至不是停止,而是在緩緩移動的。
幾乎同時,另一端的右翼陣地上也響起了恐怖的慘叫聲,大片大片的血漿夾雜著殘肢碎肉,在密集的線列中漫天飛舞;噴湧而出的血漿猶如活物般化作觸手,抽搐著伸向周圍不斷哀嚎著逃散的南部軍團士兵們。
於是叼著捲菸的羅曼緩緩起身,撿起地上殘破不堪,宛若兇獸獠牙的軍刀,輕輕拍了拍被嚇得六神無主的年輕擲彈兵肩膀:
“他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