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鐘後,兩名近衛軍官走進客廳,和不得不擠在小沙發裡的安森面對面坐下。

因為客廳裡唯一的長沙發被兩名近衛軍“霸佔”,身材嬌小的莉莎不得不和安森擠在一起,瞪著大眼睛,像警惕的布偶貓似的一動不動盯著兩名軍官。

一旁的博格納夫人依然和往常一樣,裹著她的薄毛毯整個人都陷在沙發裡;或許是因為嘴裡咬著的石楠木菸斗的緣故,那雙看向安森的渾濁眼珠比之前柔和了些。

安靜到只能聽見壁爐裡“噼啪”聲的客廳,氣氛格外的壓抑。

“咳!”

坐在沙發左邊,有著雙淺灰色眼珠和鷹鉤鼻的近衛軍官輕咳聲,從大衣口袋裡掏出記事本和鉛筆,投向安森的目光充滿了警惕:

“姓名?”

剛準備回答的安森還沒來得及開口,坐在右邊的近衛軍官突然“啪!”的一聲按住了同僚的肩膀,溫和的衝安森笑了笑:

“親愛的博格納夫人,哦,還有這位陸軍的朋友…抱歉,我這位同事做事情太一本正經了。”

“我們收到了舉報,說博萊曼大街的咖啡館爆炸事件疑似和舊神派活動有關。”說著,一臉歉意的近衛軍官無視了同伴驚異的目光,繼續對三人笑道:

“所以這只是一次例行的詢問,順便調查下情況——所以大家都別那麼緊張,放輕鬆;我們是近衛軍,不是上門敲詐勒索的黑幫,哈哈!”

簡單的小玩笑,讓原本壓抑的氣氛輕鬆了許多。

“我叫安森·巴赫,這是我妹妹莉莎·巴赫。”拍了拍莉莎的小腦袋,微笑的安森將之前對某個話癆家的說詞重複了一遍:

“我們是昨天來到的王都,咖啡館爆炸的時候就坐在這間客廳裡——這一點博格納夫人可以為作證,當時我正和她商量房租的價格。”

一臉微笑的近衛軍官目光轉向身側的老婦人,永遠沒什麼好臉色的博格納夫人吞雲吐霧著,冷哼一聲算是表示贊同。

“嗯,既然有博格納夫人作證,那就肯定是完全沒問題的!”近衛軍官笑著聳聳肩,很是隨意的繼續道:

“既然是昨天才來,那也就是說您對樓下的老約翰咖啡館完全沒印象,也不知道它突然爆炸的原因對嗎?”

“是的。”

“也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的人,或者不太尋常的事情?”

“沒有。”

“既然如此,那我們也就沒什麼可以繼續問下去的了。”近衛軍官站起身,很熱情的朝安森伸出右手:

“感謝您願意配合我們的工作,安森·巴赫閣下;下次如果有任何可疑或者不太對勁的發現,請立刻通報您身邊最近的近衛軍,我們一定會第一時間趕過來處理的!”

“好的,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安森站起身,帶著幾分客套的微笑和軍官握了握手,準備送這兩個近衛軍官出門。

就在這時……

“等一下。”

始終坐在沙發上,從第一次開口被打斷後就沉默的鷹鉤鼻軍官突然開口道:

“安森·巴赫閣下,您剛剛說…是昨天來到的王都?”

愉快的氣氛瞬間又變得壓抑了。

微笑著的近衛軍官看著些許歉意的眼神看向安森,默默的重新坐回了沙發上。

安森抱起沙發上的莉莎,緩緩落座:

“是的。”

“那您又是使用何種交通工具抵達王都的呢?”帶著毫無起伏的語氣,鷹鉤鼻軍官挑起目光,打量著安森:

“王都中央西站,鋼鐵蒼穹號,第十車廂三號二等包廂…對嗎?”

來者不善……

心絃繃起,安森故作輕鬆的聳聳肩膀:“沒錯,您說的都對。”

“你只要回答‘是’或者‘不是’,安森·巴赫閣下。”鷹鉤鼻軍官語氣裡透著陰森:

“繼續回答我的問題,和您同車廂的除了莉莎·巴赫小姐外還有一個人是嗎?”

“是。”面不改色的安森如實道。

“穿著件舊大衣,紅頭髮——德拉科·維爾特斯,是嗎?”

“是。”

“能和我詳細聊聊這一路上您和他之間的接觸嗎?”

“呃…抱歉,但這個問題好像不能用‘是’和‘不是’回答。”盯著對方的眼睛,攤攤手的安森故作遺憾道。

鷹鉤鼻軍官先是一愣,陰沉的表情瞬間暴怒。

“你——”

“啪!”

就在他暴起撲向安森的瞬間,坐在一旁的近衛軍官再次按住了他的肩膀。

被制住的鷹鉤鼻軍官臉色難看扭過頭,卻只看到同伴微微搖頭。

“別那麼激動嘛,有什麼問題坐下慢慢談。”近衛軍官再一次勾起嘴角,衝安森和一臉兇兇表情的莉莎笑了笑,隨即又看向身側的同伴:

“你這麼粗暴的對待這裡的房客,難道想讓博格納夫人發火不成?”

面有慍色的鷹鉤鼻軍官看著同伴的眼神,頓了頓,然後默默的坐回了沙發上。

蜷縮在沙發裡的博格納夫人一聲不吭,衝著兩個軍官的方向吐了口長長的煙霧。

“咳!”

再次輕咳兩聲,鷹鉤鼻軍官深吸口氣,淺灰色的眼睛再次看向安森:“尊敬的安森·巴赫閣下,請您詳細的將您和德拉科·維爾特斯之間的經過告訴我們。”

“這涉及到一起離奇的兇殺案,所以請您務必詳細些!”

“好的。”

眼神有些錯愕的安森看了看兩個面色各異的近衛軍官,還有抽著菸斗的博格納夫人,十分坦然道:

“說實話,我對這個人並不怎麼了解——那起命案出事的時候我正在和莉莎一起吃午餐,除了知道一等包廂有人被殺死了之外,什麼也不清楚。”

“至於經歷…這個叫德拉科·維爾特斯的家是個話癆,非常健談,也很擅長惹惱別人;不過他說的話基本上都是無聊的廢話,說過也就忘記了,所以實在沒留下多少印象。”

這套解釋是安森在離開鋼鐵蒼穹號前就準備好的,內容基本屬實,也沒什麼非常明顯的漏洞——基本上就是把兇殺案當天的內容刨掉了而已。

就在安森以為他終於要起身離開的時候,一道冰冷的話語聲突然在客廳裡響起:

“箱子。”

鷹鉤鼻軍官冷冷盯著安森,微動的嘴唇輕輕吐出這個詞彙。

“嗯…什麼?”

內心警覺的安森眨眨眼,故作茫然的看著他:“什麼箱子?”

望著安森的表情,鷹鉤鼻軍官眯起眼睛,扭過頭看向一旁始終沉默著的老婦人:

“尊敬的博格納夫人,請問您在這位安森·巴赫閣下帶來的行李當中,有沒有看到一隻不太對勁的箱子?”

“一隻皮革質地的,有些破舊的手提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