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互相成就的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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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帝國剛剛結束炮擊就迫不及待發起的猛烈攻勢,安森不慌不忙的命令先遣軍的克洛維士兵們走出掩體,做好迎戰的準備。
將近五百名士兵在缺口陣地西側展開前二後一,三道相互交錯的線列,同時將散兵佈置線上列兩端和連線處負責掩護,標準的洛維式防禦陣型——比起帝國僵硬死板的陣線,更看重縱深與靈活性。
當然,這同樣也是拜帝國所賜;缺少精銳騎兵和高質量的炮兵,導致克洛維陸軍不得不放棄正面密集火力:轉而倚靠足夠的縱深反制騎兵突襲,加強士兵的靈活機動以減少大規模炮擊造成的傷亡。
因為有質量過硬的步兵武器和射擊水準加成,哪怕正面寬度比帝國短四分之一,克洛維陸軍依然能在火力上碾壓帝國線列。
而且因為雙方的步兵素質差距,往往帝國線列才是較短的一方。
不過在安森看來這與其說克洛維軍制優秀,更多是反應了雙方國力的差距——反正他要有路德維希少將的本錢,早就用比對面多幾倍的炮彈把伯納德炸上天了。
但話又說回來,他如果真有路德維希少將的本錢,就不可能被髮配流放到新世界這種鬼地方……
面對以逸待勞的先遣軍,殖民地附庸軍的攻勢與之前沒有任何區別——數量是絕對的碾壓而且聲勢浩大,卻仍缺少起碼的組織度,士氣更是完全不存在。
儘管這次沒有了側翼炮火的襲擊,但在正面遭受數輪排槍齊射後,立刻像撞上圍牆的醉漢一樣開始搖搖欲墜;殘存的幸運兒沒來及潰逃,就被身後的“戰友”撞翻在地,順便奪走了對方手中的武器,繼續發起進攻。
可在先遣軍近乎潑水般密集而又毫不間斷的齊射面前,他們手中簡陋的武器幾乎連反制都做不到,眨眼間就扔下遍地的屍體,潰逃然後變成另一群“戰友”腳下的犧牲品。
像這樣一浪接著一浪,反覆衝擊又不斷崩潰,毫無意義的攻勢,除了製造更多腥臭的血肉外根本無法傷害到先遣軍分毫。
很快…圍繞著被先遣軍佔領的北側缺口,平叛大軍的圍攻陣地上幾乎鋪滿了附庸軍的屍骨,並以克洛維王旗為中心,製造了一個半徑百米左右的“真空”——沒有一具屍體越過這道邊界。
極少數快成功的在碰到邊界瞬間,就會被某個從線列後方射來的冷槍命中眉心,直挺挺的躺倒在血泊之中。
冷眼旁觀著這些最後的附庸軍死傷殆盡,薩多爵士不僅沒有絲毫遺憾的表情,甚至長出了口氣。
不僅僅因為靠著這些人的“犧牲”,讓東線的部隊避開先遣軍的威脅順利撤退,更確避免了他自己還有一大批軍官的財富縮水。
就在開戰之前,那些產業主們竟然以“勞動力充足”為理由,打算對這批原本已經準備送回揚帆城的“附庸軍”壓價收購,而且是腰斬!
這種行為平叛大軍的軍官團當然不能容忍,問題在於這是個純粹的買方市場,軍官們的議價能力實在有限;於是在與大多數軍官取得共識後,薩多爵士才毫不猶豫的把這最後一批附庸軍統統派去送死。
目的也很直白,就是威脅那幫產業主們——你們敢壓低價格,我們就敢不留活口;現在我們能派附庸軍去送死,攻下黑礁港我們就能屠城。
自然,這種事情他們只會在做完之後再告訴伯納德,順便分他一杯羹用來封口。
對他們這些被派到新世界的軍事貴族而言,榮譽和地位都是次要的,利益才是關鍵;誰能給他們帶來更多的利益,誰才是他們真正的主人。
擺在他們面前最現實的問題,是伯納德·莫爾威斯這位“殖民地總管大臣”能帶給他們的利益太少,還經常干擾他們的搞錢計劃,可暫時貌似又沒有誰能夠取代他…這讓以薩多爵士為首的軍官們非常頭疼。
幸運的是,他們最近已經找到了一個非常完美的“備選方案”,足以在最關鍵的時刻將某位不稱職的總管大臣取而代之。
所以一切的一切,最終還是要取決於這場黑礁港戰鬥的結果;要是勝利者是伯納德·莫爾威斯,那麼所有的謀劃就依然只是謀劃;可萬一克洛維人打贏了這場攻防戰,那麼他們這些人也要開始為前途著想了……
想到這裡,面無表情的薩多爵士默默回頭,望向西線主攻陣地的眼神變得愈發微妙了起來。
……………………
幾乎同時,尚且不知道一場準備推翻自己的陰謀正在悄然醞釀的伯納德·莫爾威斯,正死死盯著黑礁港的西側防線,眉頭緊蹙。
東線部隊的順利迴歸讓他重拾了些許自信,雖然幾乎是殘兵還被殲滅了不少,但依然保持著相當的組織度;而且傷亡有時也不是什麼壞事,比如現在他再下令的時候,這三個步兵團的團長已經不是很有抗命的勇氣了。
看著官兵們瞳孔中略顯畏懼的眼神,伯納德甚至有種想要感謝下對面克洛維人的衝動。
“帝國的勇士們,前——進——!”
硝煙瀰漫的穹頂下回蕩著總管大臣的怒吼,三個步兵團,兩千餘名帝國線列步兵們組成一個個密集的縱隊方陣,開始向黑礁港防線推進。
在他們身後,作為西線主力軍的五個步兵團也同樣準備就緒,沉寂了片刻的火炮們再次展現出它們的與餘威,掩護步兵們前進。
儘管由於彈藥所剩無幾等等客觀原因,這輪炮擊的聲勢明顯不如之前,但優秀的帝國炮兵們還是靠著精湛的技術彌補了這一缺憾——早已在此前多次圍攻中滿目瘡痍的防線,再次受到了無情的炮火洗禮,僅存的幾段尚且完好的矮牆和碉堡在轟鳴聲中被炸得四分五裂,只留下燃燒的火焰和數不清的彈坑。
至於反擊…經歷了過去十幾天的圍攻,伯納德完全不認為黑礁港的守軍還有出城作戰的勇氣。
藉助炮彈激起的煙塵掩護,當最後一枚炮彈砸落在黑礁港防線廢墟的同時,三個步兵團恰好已經抵達丘陵腳下,距離防線只剩一輪齊射,也就是五十公尺的距離。
“為了赫瑞德陛下的榮光——上刺刀,衝啊!”
沒有排槍齊射,沒有手榴彈掩護,沒有迂迴進攻…三個步兵團果斷從正面發起了刺刀衝鋒,準備直接靠氣勢打垮黑礁港守軍!
實事求是的講,如果堅守在防線內的是克洛維人的軍隊,他們絕不敢這麼幹;面對克洛維多層次,多角度的複雜火力網,沒有射擊和爆炸時的煙塵掩護就貿然衝鋒,那是自尋死路。
但黑礁港民兵……
他們算個什麼東西?!
就這群烏合之眾似的叛徒,認認真真的打一仗那是瞧得起你們!還敢用火炮從側翼偷襲,像獵兔子似的打死了我們上百名袍澤…那可是貨真價值的帝國精銳!
什麼時候允許你們佔上風了?啊,什麼時候允許一幫叛徒壓著帝國的正規軍團打了?!
豈有此理!
被炮擊側翼,又被先遣軍摁著頭暴打最後灰溜溜“轉進”的帝國線列兵們,將滿腔的恐懼變成了憤怒的燃料,帶著熊熊怒火挺起散發著森森寒光的刺刀,發起全線進攻。
但當這群化身噬人兇獸的帝國士兵們衝上防線,準備將所見之人統統砍翻在地之後,眼前的情景卻讓他們直接愣住了。
人呢?
眼前剛剛被帝國炮火蹂躪過的防線上,有被炸燬的防禦工事,有迎風飄揚的藍底星環旗,有零零散散的空彈藥箱和一些據點內常備設施,甚至在某些角落裡,他們發還發現了疑似早餐廚餘的垃圾堆……
可就是看不見一個黑礁港守軍士兵的影子,也聽不到任何還擊的槍聲。
領軍的帝國騎士們面面相覷,在遲疑了片刻後,眾人十分默契的決定還是不要把這麼“無聊”的情報彙報給總管大臣了。
畢竟嚴格意義上說,他們這些人都屬於“戴罪之人”,強攻奪下和一槍未放佔領別人放棄的陣地,二者有著顯而易見的本質區別。
經過一番嚴肅認真的討論,三個步兵團將陣地上的藍底星環換成了帝國的金色鳶尾花,又留下少數受輕傷計程車兵駐守接應,繼續沿著山坡向黑礁港挺進。
“什麼?這…這就拿下來了?!”
望著山丘上冉冉升起的數面帝國旗幟,伯納德驚訝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只用一輪刺刀衝鋒,就拿下了外圍防線?!
雖然黑礁港守軍戰鬥力確實不強,但根據過去十幾天的圍攻經驗,至少在依託有利地形防守的時候,他們還是能勉強擋住自己這邊攻勢的。
按照伯納德的如意算盤,他原本是計劃讓三個步兵團“戴罪立功”打頭陣,等敵人被消耗差不多,該踩得雷都被他們踩過一遍後,再由自己親率四個蓄勢已久的步兵團發起總攻,依靠炮火覆蓋徹底打垮黑礁港計程車氣,大舉攻入城市。
屆時就算先遣軍還能想方設法牽制,甚至撤退到城內和自己打巷戰,也無法再扭轉戰局的走向——畢竟雙方兵力差距過於懸殊,只要失去了外圍防線,再怎麼反抗也只是垂死掙扎而已。
誰能想到,這群烏合之眾居然連一輪進攻都擋不住?
伯納德沉默不語,他現在嚴重懷疑這會不會是克洛維人的圈套,因為之前在瀚土時貌似也發生過差不多的事情。
但傳令官…或者說除他之外所有的軍官們並不這麼想。
“大人,既然先鋒部隊已經拿下陣地,為什麼還不下令發起總攻?”
瞥了眼遠處的戰局,被眾人推出來的傳令官猶豫的吞吞吐吐道:“再這麼等下去,豈不是要把攻克黑礁港的戰功拱手讓給……”
“拱手讓給一群戴罪立功的混蛋,也強過全軍覆沒。”不等他說完,伯納德就冷哼一聲打斷道:
“既然外圍防線已經被突破,那麼接下來就是清剿殘敵的巷戰;對於黑礁港這種規模的城市,三個步兵團負責絞殺殘敵,鎮壓騷亂已經綽綽有餘。”
“我很清楚你身後那些人對戰利品和在城內縱兵劫掠的渴望,但……”
伯納德微微眯起眼睛,意味深長的打量著自己“忠心耿耿”的傳令官:“但是別忘了,我才是陛下欽點的殖民地總管大臣;在我被罷免之前,你們最好別公然挑釁我的權威,親手把公開弔死某些人的理由拱手送上。”
傳令官趕緊閉上了嘴,戰戰兢兢的單膝跪倒在伯納德身前;整個陣地一片死寂,誰也不敢多言。
但這份難得的安靜並沒有持續很久…正當伯納德還在糾結該如何安撫軍官們的時候,遠處的黑礁港方向再次傳來了槍聲。
雖然並不意外,但這麼短的時間就和敵人的殘兵爆發衝突,隱隱地讓伯納德有些不太好的預感,他越來越懷疑黑礁港人的防禦佈置可能不僅僅是眼前看到的這樣。
先遣軍的克洛維人能放心的將城防完全交給黑礁港的叛徒,就證明哪怕以及這幫烏合之眾的實力,他們也有信心守住城市。
究竟是誰給了他們這份自信?
就在他準備派人去和陣地上駐守的部隊取得聯絡的時候,一名偵察兵急匆匆從薩多爵士的方向策馬而來。
“大人!”
和偵察兵小聲交談了幾句,面色驟變的傳令官急忙將寫有情報的信箋遞給伯納德:“東部有新情況!”
“東部?”
伯納德面色一怔,接過信箋的同時視線注意力不由自主的轉向了先遣軍的方向。
難道那幫克洛維人又在搞什麼事情…不對啊,就算他們消滅了被派去的兩千多附庸軍,這種時候也不應該再……
思維,在這一刻戛然而止。
瞬間瞪大了雙眼的殖民地總管大臣,吃驚到甚至沒發現自己下意識張開了嘴巴,合不攏的下唇在微微顫抖:
“這…這怎麼可能呢…克洛維人…他、他們……”
“他們怎麼這麼快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