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聲槍響時船長就知道大意了。

女電報員交代出來的人和大火都在這邊,遊輪還在高速的行駛中,他不認為那些軍閥手下假裝的海盜能在這個時候上船。

但偏偏,就在這個時候上船了,槍聲說明了一切。

令人有些意外的是除了少數低聲的驚呼外,船上並沒有立刻引發騷亂。

那些有錢人的聯邦富豪們臉色雖然不太好看,但也沒有絕望之類的。

海盜劫持遊輪的目的不就是為了錢嗎?

毫不客氣的說,在座的每一個都身價巨億,一人漏一點就能讓這些海盜們吃到撐。

而且他們並不太擔心海盜會傷害自己,一下子得罪了這麼多的富豪,除非他們敢把所有知情者都殺光。

一旦露出一丁點的風聲,這些海盜的下半輩子都將會在絕望中度過。

更何況,富翁們如果沒活著,他們就拿不到錢。

這個時候出去是最傻的,那些海盜有可能會把他們錯認為是船員,直接擊殺。

反倒不如坐在船艙裡,等外面兩夥人爭奪控制權結束之後再出去,反倒是更安全一點。

槍聲,殺戮的聲音,哭喊聲,叫罵聲,什麼東西跌跌撞撞摔倒的聲音。

刺鼻的火藥味和腥味刺激著人們的神經,很多人此時都渾身是汗,他們的注意力完全沒辦法集中起來。

只能一根接著一根的吸菸,或者小小的吸一口純色,妄圖能夠用尼古丁來強迫自己安定下來。

林奇則安靜的坐在沙發上,他手中拿捏著一直高腳杯,一邊欣賞著窗外的月與血,一邊品味著美酒。

他一點也不緊張,甚至有些想笑。

就在剛才,他感覺到了明顯的頓挫感,這意味著這艘遊輪的速度陡然間降低。

一個在大海上快速航行的船不是那麼容易被發現後還能準確定位的,但一個緩慢的遊輪可以。

被飛機搜尋到的機率又大了一些。

抵抗和槍戰持續到九點多,快到十點鐘時才徹底的結束。

除了底層船艙裡偶爾還有零星的槍聲,整個船上已經找不到明顯的對抗局面了。

十點半,船上所有的燈光都開啟了,但卻和以前的任何一天都不一樣。

很快,有人敲響了林奇的門。

女經理臉色蒼白的站在門外,她的身體也在顫抖。

“林奇先生……他們讓我請您去甲板……”

林奇從沙發上起身,把釦子扣好,“帶路吧!”

也許是林奇鎮定地表現感染到了女經理,她的身體似乎也不那麼顫抖了。

林奇剛出門,就看見了前左右都有人從房間裡出來,大家沒有話語上的交流,頂多互相對視時眼神有片刻的黏著。

所有人都朝著同一個地方前進,那本來是一層甲板用來舉行各種大型活動的地方。

甲板上到處都能看見血,一些樓梯上還有很多的血液,這些血液經過海風的吹拂表面變得粘稠起來。

一絲一縷的掛在空懸的樓體之間,鮮血緩緩的滴落。

死了很多人。

林奇見到一些明顯不是船員的傢伙正在把一具具屍體從船舷丟出去,有節奏的落水聲就像是一首催魂曲。

來到一層甲板,這裡已經聚集了很多人,前兩天還給人們留下“深刻印象”的大副,被吊在了一根燈杆上。

電線套著他的脖子,整個腦袋都呈現一種青紫色,舌頭半伸著,已經死的不能再死了。

讓林奇有些意外的是船長居然沒有死,不過他的情況也不是很好,身上看起來有槍傷,勉強支撐著自己的身體站在人們的面前。

一名戴著貝雷帽,臉上有傷疤的傢伙背對著大家,他的右腳前半部分腳掌有節奏的翹起落下。

軍用的皮靴每次落下時敲擊在還殘留著鮮血的甲板上,會發出清脆的“啪嗒”聲。

每一次“啪嗒”聲的響起,都彷彿重重的敲在每個人的心頭,周圍那些站在高處端著槍計程車兵眼中的殘暴讓這些富翁們有一些恍惚。

金錢的力量在這一刻似乎變得不那麼重要了,這可不是一個好苗頭。

等所有人都差不多來了之後,有人在那個戴著貝雷帽的傢伙耳邊低聲說了些什麼,還有人為他送來了話筒。

他快速的轉過身,臉上帶著非常燦爛的笑容看著甲板上的所有人,拍了拍話筒,“晚上好,女士們,先生們!”

一口馬裡羅特有的口音,他們在一些發音的時候氣息比聯邦發音短促,還有一些額外的鼻音,很好分辨。

“很久之前我就非常渴望和大家見面了,雖然有人讓我們的見面延誤了一些時間,但結果卻沒有什麼變化。”,一腳踹在了船長腿彎後。

支撐人體的重心被打破,船長雙腿向前一屈就跪在了地上。

林奇甚至都能聽見他骨頭和甲板撞擊發出的聲音——他一定很疼。

不過他的臉上沒有表現出來,只是依舊的冷漠。

“就是這個傢伙,一直在阻攔我和大家見面,所以為了向你們道歉,我……”

他身後的一名士兵掏出了手槍,放在了他伸出攤平的手掌上。

他對準了船長的腦袋就是一槍,子彈穿透了船長的後腦,顯然掀飛半邊的前額,鮮血和裡面的東西一瞬間就灑落一地。

不多的尖叫聲,這讓貝雷帽皺了一下眉頭。

他本以為這些富翁會很好拿捏,可他沒有想到,自己的小計劃似乎並不奏效。

留著船長到現在才殺,就是為了給這些富翁製造心理恐懼,可看起來效果不是太好。

他不由地聯想到在馬裡羅時聽說的一些有關於聯邦的傳聞,傳聞裡說聯邦的資本家都是吃人的怪物。

那些工人們被鐵鏈連在一起,每天在工廠裡工作到暈厥過去才有機會休息,他們的伙食比資本家的狗都要差,乾的卻比狗多很多倍。

每個月資本家們還要想辦法剋扣他們的工錢,有時候工人一分錢都拿不到還要反過來給資本家錢。

魔鬼見到了聯邦的資本家都能升入天國,這就是馬裡羅人對他們的偏見。

現在來看,這不一定是偏見。

他一腳踹在船長的身上,用力一蹬,把他從小舞臺上蹬了下去。

“好吧,略過這些不愉快的事情,這次我如此迫切的要和大家見面,是聽說你們有捐款的傳統。”

“你們那個總統夫人舉辦的什麼慈善拍賣會上,一個打火機就賣出了一百萬的高價,看得出你們都是熱衷於做慈善的人。”

“而我,恰好就是窮人,是需要幫助的人,我希望你們也能像那場慈善晚會中表現的一樣,踴躍為我捐款!”

他絲毫沒有介紹自己的想法,想想也是,一幫劫匪還要自我介紹,這怕不是覺得自己活的太舒服了?

他看向了離舞臺最近的一位先生,指著他和他的女伴,“把他們帶上來。”

一名五十多歲的先生和一位看起來只有三十來歲的女士一同上了舞臺,他們的表情看起來都很沉穩。

這讓貝雷帽有些羞惱,這些人居然不怕他,還有比他更失敗的劫匪嗎?

他不快的斜睨了這對有錢人一眼,面色逐漸的陰沉起來,“慈善晚會上你們會捐東西,今天不需要你們捐,我來捐。”

他勾了勾手指,一名匪徒送來了一個箱子,他伸手在裡面抓了一把,緊接著展現在人們的面前。

那是一顆顆子彈,潤滑,鋥亮。

“這就是我捐的東西,你得為它出價!”

貝雷帽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大家就知道他的意思了。

臺上的那位先生看著貝雷帽手心中的一把子彈,老實說他自己也不知道那有多少。

看上去大概有二十顆?

他沉默了一會,思想經過激烈的鬥爭,給出了一個自己認為合適的價格,“兩百萬。”

貝雷帽吹了一聲口哨,“兩百萬,真不少!”

他託著子彈的手猛的抓緊,手心朝下,然後鬆開了一顆。

隨著一顆子彈的落下,他也在計數,“一!”

“二!”

“三……”

“你對計算肯定很在行!”,貝雷帽笑著說。

他在這個過程中一邊數數,一邊開玩笑,直到最後。

“二十!”

最後一顆子彈從他三根手指中掉落,每個人都鬆了一口氣,貝雷帽臉上的笑容好像也更親切了一些。

富翁和他的女伴也鬆了一口氣,富翁更是直接的問道,“我們是不是可以離開了?”

貝雷帽臉上的笑容突然間收斂起來,他把手翻了過來,攤開手心,裡面還有一顆子彈。

這突然的變化讓每個人都沒有預料到,他們明明看著他數到二十的時候已經用拇指、食指和中指捏著最後一顆子彈……

他藏了一顆!

下一秒,貝雷帽抬起手中的手槍連緩衝都沒有留下就扣動了扳機。

子彈穿透了富翁女伴的腦袋,她的身體一下子就倒了下去。

在這之前她緊緊的挽著富翁,以至於富翁也被她帶著摔倒在地上。

貝雷帽向前走了兩步,富翁的臉色終於發生了變化,臉上因為恐懼而扭曲的表情讓貝雷帽打心底的得到了滿足。

他伸出手,“放心,多出來的那顆已經有人帶走了它,你不需要承擔任何額外的子彈!”

他把富翁拉了起來,手裡有些小動作,“帶他下去洗一洗,味道太大了!”

說完他轉頭露出了潔白的牙齒和笑容看向其他富翁,“下一位該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