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的醫生都被叫了過來。

嚴世凡這個“大內一助”回黃壇老家去了,邊盟這個“大內二助”則跟著叔叔邊鵬飛主任趕來了,同時趕來的還有骨科馬守力主任。

而、骨科重點培養的盧明秋、何成選,外科重點培養的楊體浩、章興順、王月雷等小醫生也在最短的時間內出現在外科搶救室。

這些年輕小醫生其實都在集體宿舍裡躺著,沒有回家去過年,因為他們知道今天是陳院長值班的日子。

這就是高情商的表現,儘管陳棋從來沒說過他們要怎麼做,但看到底下的小醫生們都這麼自覺好學,心裡還是蠻欣慰的。

當然他可能已經忘了,自己新年也才24週歲而己。

越鋼廠的小車很快就到來,祝水金的兩隻手用紗布包著,被爸爸祝志榮攙扶著下了車,後面還跟了不少工人。

大國企特色,工人無論是因公還是因私,廠子都會盡力救治,出工出力。

這群人一下子就開始大呼小叫了:“大夫,大夫,快救人~~~”

楊體浩早就等在院子裡了,看到人一到,馬上喊道:“這邊這邊,快,我們都準備好了。”

外科搶救室裡

陳棋、邊主任、馬主任三人看著那兩隻被炸得血肉模湖的雙手,都是搖了搖頭。

尤其是看到兩根被炸掉的手指,更是心裡涼了半截。

就看到病人右手大拇指,左手食指雖然都被帶來了,但放在搪瓷碗裡面,知道的這是手指,不知道的以為是兩塊爛肉。

這麼形容吧,從面板到肌肉到骨頭,已經碎成不知道多少塊了。

就算醫生有神仙的本領,拿這麼一堆碎肉也是束手無冊了。

“大夫,大夫你救救我兒子,他是鋼鐵工人,才上班一個月,他才18歲啊,不能成為殘廢呀~~”

祝志榮也是個人精,一看醫生們的表情瞬間就明白兒子的手指可能保不住了,畢竟那手指他也看到,心裡有數,那就是兩根爛肉。

但做為父親,幾十公里趕到珂橋鎮,心裡總是報有期望的,哪怕只有一絲絲希望。

陳棋沒吭聲,腦子裡在飛速旋轉斷肢再植的可能性,做為醫生,尤其是外國手外科學會理事,陳棋第一選擇肯定不是截肢。

只要有一線希望,他都不會放棄。

當他輕輕捏起搪瓷盤裡的大拇指,想要仔細觀察一下的時候,手上的肉因為碎紛紛了,拇指直接掉了下去。

肉還捏在手裡。

這一幕讓現場所有人都一陣嚴寒,但陳棋已經明白,這兩根手指已經徹底沒用了。

“病人先去拍個x光片。”

等病人家屬都匆匆出去後,陳棋將所有醫生拉了起來,大家開始討論起治療方案來。

邊主任咂了咂嘴:

“傷口汙染嚴重,斷指呈粉碎狀,光是血管都已經斷成了好幾截,已經失去了再植的可能。”

王月雷舉了舉手:“如果現在沒有再植機會,那麼能不能像上次那樣一期做異體寄養手術,然後等二期恢復了再移植?”

馬主任搖了搖頭,過去直接將兩根斷指拿了過來:

“來,你們都戴上手套自己來感受一下,瞧這裡,還有這裡,對,拇指的遠節和中節已經碎成了無數塊,另外這隻食指,你看這個掌骨體呈鋸齒狀的,從骨科的角度來看,很難接活。”

幾個小醫生輪番檢視了一下,也只能跟著搖搖頭,大家把目光都看向了陳院長。

陳棋時不時能創造奇蹟,大家都想看看,在這種極端情況下,這位陳院長還有什麼高招保住手指。

陳棋瞪了大夥兒了一眼:

“看什麼看,總不能把我的手指移植給病人吧?再說了,異體移植你也得考慮排斥反應呀。”

楊體浩一聽也樂了:“那他也得有自己的手指可以移植呀,這又不是韭菜,割掉一茬還能自己再生出一茬來。”

幾個醫生都苦笑起來。

突然陳棋像抓到了什麼靈感一樣,腦子像超級電腦,迅速以最快的速度運轉起來。

“自己的手指,自己的手指?”

陳棋將自己的手掌攤開來,反覆思考,病人關鍵的左拇指、右食指沒了,那麼可不可以將旁邊的中指無名指移植過去?

每個人都有五根手指,從各自的功能來講:

大拇指是有助於拿、捏、握、取、固定;

食指、中指是與大拇指完成對指運動,從而完成去物的動作。

無名指和小指一般只作為助力和控制方向、緩衝的手指,如握拳、做拔、拉的姿勢,配合大拇指固定,食指、中指協助用力,無名指和小指協助定向的。

當然,小手指也有其他的用處:比如做挑的動作,這是其他手指都做不到的,總之每個手指都有他自己的作用。

從功能佔比來講,大拇指佔到手指40%的功能,這是最重要的一根手指。

如果不用大拇指幹活就會非常不方便,像吃飯拿快子,寫字拿筆,刷牙拿牙刷這些生活很平常的事沒有大拇指就會變得很困難。

食指與大拇指相配合,可以用來完成握筆、翻書、解紐扣、擰螺絲等動作,所以食指功能佔比也達到了20%。

剩下中指同樣佔20%,無名指、小指則各佔10%的功能。

也就是說,五根手指各有各的作用,各有各的特長,無論是從美觀的角度,還是功能恢復的角度,都是缺一不可的。

如果自己的手指不能移植,那麼腳趾頭呢?

陳棋的眼神又看向了自己的腳,彷彿要透過皮鞋一樣。

就在陳棋發呆的時候,病人祝水金已經從影像科回來了,祝志榮手裡拿著x光膠片,急得滿頭大汗。

“大夫,片子已經出來了。”

幾個醫生迅速以陳棋為中心圍成一圈,頭碰頭研究起片子來。

馬主任是骨科的,便給小醫生講解起來:

“病人的掌骨體都儲存完好,兩根手指都是出在遠節指骨和中節指骨,尤其是中節指骨,你們瞧,這傷口跟碎掉的竹杆一樣,沒有規律性,一般這種情況只能做截骨縮短術了。”

截骨縮短術,就是將已經缺如或者破損嚴重的骨頭徹底都去除,只保留近端的指骨再縫合。

因為手指的骨頭不是整體一根,比如拇指是由3根骨頭組成,其他手指則是由4根小骨頭組成。

少一節骨頭,手指就要縮短一截,像祝水金這樣,以後只能剩下小半截拇指和中指,也就意味著這兩根重要的手指從此就失去了功能。

這後果是祝家人不能接受的。

祝志榮一聽兒子的手指沒救了,想也不想直接跪下來:

“陳院長,我知道你是個水平很高的醫生,還給外國人做手術,求求你救救我孩子,他才18歲,要多少醫藥費你說,無論什麼代表我們祝家都能承受。”

陳棋看到嚇了一大跳,心想這越鋼廠的工人師傅怎麼也跟黃壇山裡人一樣,動不動就下跪?

“使不得使不得,你快起來,咱們再想想辦法?”

這時候祝水金在一旁邊也是淚流滿面,看到平時在家嚴厲的父親在給別人下跪,做為兒子的他哪裡還忍受得了,同樣淚入雨下:

“爸,對不起,是我貪玩,我對不起你,對不起我媽~~~”

“兒子~~~”

這對父子抱頭痛苦,將旁邊幾個工友的眼淚都惹下來了。

眼瞅著搶救室裡要哭成一團,又是一家人要悲劇了,陳棋總感覺自己心裡堵得慌。

醫生跟男人一樣,就不能說“不行”,突然一個大膽的想法出現在他腦海裡。

陳棋的眼神不自覺瞟向了病人的腳,直接過去脫掉了祝水金的鞋子和襪子。

然後再眾人詫異的眼神下,不顧病人的臭腳味,捧起腳來,上上下下,裡裡外外,仔仔細細檢視起來。

祝家父子也忘了痛哭,一下子都有點懵逼。

心想這個醫生是不是有毛病?自己傷的是手指,他看著腳趾頭幹嘛?

邊主任和馬主任比較有經驗,兩人眼光灼灼。

上次張小東手掌離斷了,這位陳院長也是看了人家半天的腳,最後想出來一個異體寄養再植術,難道這次又有新主意了?

忽然陳棋招了招手,示意大家圍攏過來,然後對著旁邊幾個大小醫生問道:

“你們說,我們可不可以將這腳趾頭取下來一段,然後移植到手指上去?”

章興順突然大喊一聲:“妙啊,這個辦法太妙了,我怎麼沒想到?”

眾人齊齊送他一個白眼,心裡紛紛罵道:馬屁精。

邊主任的表情跟便秘一樣難受:

“你是說,將腳趾變成手指?這可行嗎?再說,這會影響病人的行走能力,會不會得不償失?”

5根腳趾頭在運動中有很大的靈活性,主要調節蹠趾與足部其他部位的關係,起到平衡作用,以適應足部的變化。

人有了腳趾頭才能站的更穩,才能有抓力走路更平穩,沒有腳趾頭走路都沒法保持平衡。

古代就有一種刑罰,為了防止囚犯逃跑,直接將大腳趾砍掉,這樣就沒辦法奔跑,更沒辦法上戰場打仗什麼的。

由此可見,五根腳趾的重要性。

用腳趾替代手指,先不說技術上可不可行,就一個值不值得,就讓大家陷入了糾結和沉思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