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9章 大面積重度燒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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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陳棋一個月一次的下鄉義診時間。
黃壇衛生院大院裡,這時候已經排起了長長的隊伍,而醫生辦公室更是塞得滿滿當當,連轉個身都困難。
陳棋這時候穿著白大褂坐在辦公桌前,一邊看著X光片,一邊說道:
“老鄉,問題不大,你這個是急性筋膜炎,痛肯定是痛的,一會兒我給你開個封閉針,打了就不痛了,回去以後你再用熱毛巾熱敷一下,可以促進炎症消退。”
坐在一邊的病人聽了連連點頭:
“謝謝陳院長,謝謝陳院長,你可真是大好人呀,這你也不收錢,這是我老漢的一點心意,你可一定不要推辭呀。”
陳棋一瞧,心裡一陣無語,因為又是兩隻風乾雞。
反正黃壇人就認準了陳棋喜歡吃醬鴨臘肉什麼的,每次陳棋下鄉義診,每次都可以收到一後備箱的土特產。
這是人家山裡老鄉的一片心意,陳棋哪怕真不怎麼愛吃也不會推辭:
“行,大爺,這風乾雞我挺喜歡的,這樣,一會兒你打針開藥的錢算我頭上。”
“不不不,陳院長,你看病都不收掛號費,藥錢怎麼能讓你付呢。”
“大爺,沒辦法呀,我是領導幹部,咱們不能拿群眾的一針一線,所以你這風乾雞我收下了,藥錢你就不要跟我客氣了,否則我以後都不收了哦!”
這個山裡老頭這才搓搓手:“那就太謝謝陳院長了,呵呵呵。”
老頭站起來離開後,陳棋隨手將兩隻風乾雞交給了身後的小護士楊秀秀,楊秀秀趕緊用塑膠袋包起來放到了隔壁房間。
“下一位!”
陳棋剛喊完,就聞到了一股子異味,這是長年不洗澡身上發出的臭味,畢竟山裡人也不是人人都講衛生的,大家也都習慣了。
陳棋只是裝作沒聞到什麼味一樣,和藹地看著眼前這個老太太。
“老太太,你哪裡不舒服?”
這是一個佝僂著身子,身高不超過150的瘦弱老太太,花白的頭髮飄零著,手裡還柱著一根樹枝做成的柺杖,衣服也是破破爛爛的,一看經濟條件就屬於貧困戶那種。
臉上的皺紋,真跟樹皮一樣,不止是臉,她的手上全都是劃破的傷痕。
“陳院長,不是我看病,我想問,你能不能幫我女兒和外孫女看看病?”
面對一個近乎祈求的老人,陳棋壓下了心中的好奇,連連點頭:
“你女兒和你外孫女怎麼了?只要我能幫得上忙的就一定幫,對了,她們人呢?”
老太太說著說著眼淚就下來了:
“她們在家裡出不來,我們窮,沒辦法送醫院,可是她們再不醫病就要死了,我可憐的女兒,還有我可憐的外孫女,她才6歲就這麼活活痛死,我也心痛死了呀~~~”
老人嘛,一說到什麼傷心事就泣不成聲,話都要講不清了。
就在陳棋不知所措的時候,這時候旁邊一個病人主動說道:
“陳院長,這個老太婆我認識,她是丁家塢村的,好像是他女婿韓老五好賭,然後在外面欠了一屁股債,債主上門要扒房子,她那個不是人的畜生女婿一把火燒了自己家,連帶著要燒死自己老婆孩子。”
旁邊有人聽不懂了:
“燒房子也算了,為啥要燒死自己老婆和孩子呀?要燒也是燒死債主呀。”
“是啊是啊,這個男的腦子有毛病的呀?”
知情村民一拍大腿:
“嗨,你們是不知道,那個韓老五真當是腦子有問題,他說債主佔了他房子,肯定會把他老婆和女兒抓去抵債的,與其自己老婆女兒被人糟蹋,還不如死了算了。”
這時候有個婦女聽不下去了,扯著嗓子問道:
“這個畜生小娘生,他自己怎麼不燒死?為什麼要害老婆孩子?”
知情村民也是一臉鄙視:“所以說呀,西賭的人早就沒有人性了,嫁到這樣的人家,作孽喲~~~”
楊秀秀和陳麗站在一邊,聽到這個故事也是氣得小紅通紅:
“太過份了,天下有這樣的無恥之徒,警察也不管管?”
這時候在哭泣的老太婆也哭喊道:
“警察把我女婿抓走了,可是家裡一把火燒了乾淨,我女兒和外孫女的醫藥費就沒了著落,可憐幾個兄弟湊了一點錢出來也早就花完了,現在我女兒和外孫女天天痛得哭都哭不出來,要死啦,要死啦呀。”
陳棋聽了心裡也有火氣,但做為醫生他還是要問清楚的,尤其是燒傷病人。
“老太太,你先別哭,我問一下,你女兒和外孫女的燒傷部位在哪裡?”
如果是區域性還好辦,如果是全身燒傷,陳棋也得撓頭。
“她們,她們兩個已經被燒得不成人樣了,這裡,這裡,還有這裡,皮都被燒沒了。”
圍觀群眾一聽,全部都是嘖嘖嘖的惋惜聲,可是陳棋聽了卻是心裡哇涼哇涼的,因為老太太的形容,那就是全身軀幹、四肢、甚至頭頸部都有燒傷。
雖然無法判斷是幾級燒傷,但光是這個面積就嚇死人了。
“那你女兒她們被燒傷離今天已經多少日子了?”
老太太想了一下:“一個月了,足足被燒傷一個月了,上個月五王爺爺菩薩生日那天出的事。”
“一個月?”
陳棋都有點驚呆了,大面積燒傷病人,在沒有送醫院的前提下,居然一個月了還沒有死?這是奇蹟還是老太太說謊了?
周圍的群眾們沒有想那麼多,還一個個在傳著八卦,連帶著可憐這個老人女兒和外孫女。
這時候嚴泉信從門外擠了進來,奇怪地問道:
“陳棋,怎麼不繼續叫號了,發生了什麼事?”
“嚴叔,你來了正好,你知不知道丁家塢村上個月發生過火災,燒傷了兩個人?”
嚴泉信可是黃壇土著人,當地人頭熟,黃壇鎮發生的大小事情就沒有他不知道的。
“丁家塢村呀,這事我知道,就那個男的把自己老婆孩子關在屋裡放火燒嘛,這男的現在已經被關到越中看守所去了,媽的,不是人,我看到都要打他兩巴掌,虎毒還不食子呢。”
“還真過去一個月了?”陳棋心中的好奇心越來越強。
同時,越中人民醫院剛成立了一個燒傷外科,正是需要疑難雜症或者危重病人練練手,所以他心中有了決定。
“老太太,你不要急,一會兒中午下班後,我們跟你去家裡看看你女兒和外孫女的病情如何再做打算,好不好?”
“好好好,謝謝陳院長,你真是救苦救難的菩薩啊~~~”
周圍的群眾也是連連讚賞著陳大院長的仗義,然後上午的義診繼續……
中午陳棋也來不及吃飯,就坐上了鎮裡提供的拖拉機,帶著自己易則文、張興、陳麗、楊秀秀四人,以及嚴泉信、黃壇衛生院院長金濤一起前往丁家塢村。
山路崎嶇,足足開了一個半小時才到。
拖拉機停在了一間破房子前面,這房子還是黃泥糊的牆壁,屋簷用木頭支撐著,隨時都可能倒的樣子,無不顯示著這家人的貧窮。
“陳院長,這就是我家了,我女兒和外孫女都在房裡。”
陳棋看了看四周,這時候的農村可不是後世的美麗鄉村改造過的,現在的農村都是破破爛爛,連條好路都沒有,腳底下全部都是黃泥。
陳棋看條件,不是說圖人傢什麼,而是在評估周圍環境。
燒傷病人最怕的就是感染,所以往往需要一個無菌病房,如果周圍環境髒亂差,這絕對不是啥好事。
老太太已經開啟門了,陳棋低頭第一個走進了屋裡。
一進門,陳棋就聞到了一股惡臭味,這是一種近乎於屍臭的異味,又摻雜著一股子中草藥。
陳棋聞到這個氣味第一時間不是噁心,而是咯噔一下,因為有臭味就意味著病人已經發生了細菌感染。
惡臭越濃,代表感染的程度越深。
前面說了,燒傷病人其中一個重要的死因就是感染引起的敗血症。
陳棋沒吭聲,緊接著楊秀秀也蹦蹦跳跳走進了屋裡,突然她愣住了,然後快速扒開身後的易則文跑到了屋外。
嘔~~~嘔~~~
易則文開始還有點奇怪這小護士怎麼突然反應這麼大,難道是未婚先孕了?結果等他走進屋裡,這知道人家為什麼吐了。
因為他自己也有強烈的噁心感,想吐。
可是已經是科主任了,易則文還是強忍著,這點外科醫生有優勢,因為很多腸道手術,剛一開啟腹腔經常能碰到惡臭事件。
至於陳棋,人家連屍臭都聞慣了,何況是活人臭了。
老太太看到幾位醫生的劇烈反應,心裡一陣黯然,強顏歡笑道:
“陳院長,麻煩你了,看我女兒我和外孫女還能不能治?”
陳棋點點頭,下定決心拉起了一層布簾,首先看到的是一個蚊帳,老太太還是有基本的衛生常識,不有蚊賬,估計人身上都會長滿蛆蟲。
拉開蚊帳這就看到了病上扒著的一大一小兩個人,入眼所見,病人身上全部都是黑黑的一片。
饒是陳棋已經有心理建設,看到這個情景也嚇一跳。
兩個一大一小病人全身都是烏黑一片,看似都是血痂了,這可是3度燒傷的表現。
從頭到腳都是黑色一片,這就是典型的重度燒傷表現,這還怎麼救?病人能活一個月真的是奇蹟了。
看到陳棋在發呆,嚴泉信從身後擠了進去,一瞧這床上兩個病人的樣子眼珠子也差點掉了下來:
“啊呀,燒成這個樣子,這,這真是……你們抹的是什麼?”
“咦,抹了東西?”
陳棋眼睛有點點近視,加上屋裡的照明並不是太好,所以他站在床邊並沒有看得太真切。
老太太聽到詢問趕緊抹著眼淚介紹:
“沒辦法呀陳院長,我們沒錢送醫院,只能用土辦法了,就是鍋底灰加一些草藥,然後放點桐油拌到一起抹到身上,我自己親生的女兒,我最心肝的外孫女,我不能看著她們死呀,嗚嗚嗚~~~~”
陳棋抓住了關鍵詞:鍋底灰+桐油+中草藥。
由於發生火災的時候,母女倆是抱在一起的,尤其是小女孩的頭被母親緊緊抱在懷裡,所以主要的燒傷創口是在背部及四肢。
當然當媽的嚴重點,頭面部有部分傷燒,而小女孩頭面部還是較完整狀態。
陳棋不顧臭味,湊近了看傷口,其實這時候的創傷已經看不出了,因為一層又一層的鍋底灰和中草藥敷著,就像炸雞腿外面裹了一層面粉是一樣的道理。
這時候強忍著惡臭的易則文和張興看到病人後也是一陣驚呼:
“陳院長,看起來情況不妙呀,這,這燒傷病人怎麼能用鍋底灰和草藥呢,這不是增加了細菌感染的風險嘛,唉,這又是一起民間偏方害人事件啊。”
陳棋動了動嘴,按他所學的知識和臨床經驗,這樣全身抹灰的辦法的確不正確,但他又覺得哪裡不對。
因為病人在燒傷面積這麼巨大,這麼嚴重,還缺醫少藥,環境還髒亂差的前提下堅持一個月沒死,這裡面肯定有不為人知的原因。
如果一個人死了,一個人活著,這還可能是活著的人生命力頑強。
但一大一小兩人都活了下來,這不得不說是一個醫學奇蹟,就值得研究。
老太太看到幾位醫生研究了半天,這才弱弱的懇求道:
“醫生,陳院長,求求你們救救她們吧,她們是苦命人啊~~~”
床上的丁新娟聽到聲音,眼淚嘩嘩地開始流了,用嘶啞的聲音輕聲說道:
“娘,我不治了,讓我死吧。”
這時候床上的小女孩宋燕子輕痛苦地呻吟起來:
“外婆,我疼……”
聽到小姑娘的哭聲,再看著這個可憐的小孩全身都被抹得烏黑一片,散發出臭味來,陳棋的心都要化了,心中再也忍不住了。
“小妹妹,別怕,叔叔是醫生,就是來給你們治病的。”
小女孩沒有心機,不像母親一心求死,所以懇求道:
“叔叔,你能讓媽媽和囡囡不再這麼疼嗎?囡囡很乖,不再要新衣服,不再要吃糖了,以後一定會聽話。”
陳棋心疼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囡囡放心,叔叔一定盡全力救你們!”
可是這種大面積重特度燒傷病人想救,又談何容易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