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寧殿。

「官家,政事堂那邊傳來訊息,開封府界,京東路,京西路的裁軍一事,進展頗為順利。」

「那些被揀選的人,得知放免歸家的恤恩,絲毫沒有怨言,紛紛盛讚皇恩浩蕩。」

「如今,三地一共揀選了近一萬人,並且揀選仍在繼續,依照政事堂的計劃,最終應該能裁撤掉兩萬人左右。」

提到‘兩萬,這個數字,雷允恭語氣一頓,連忙用眼角的餘光瞄了一眼官家。

這個數字,太大了。

當他第一次得知這個數字時,甚至懷疑是不是有人在中飽私囊!

三地的廂軍總數不過七八萬人。

結果,淘汰者竟然高達兩萬!

如此一來,也就意味著廂軍中有四分之一的人不合格。

雖然廂軍只是役兵,不是真正的作戰部隊,但這個淘率機率也太高了一些。

之前的廂軍將領,難不成都是飯桶嗎?

‘幸好官家沒有動怒。,

眼看官家一副雲澹風輕的樣子,雷允恭提著的心也跟著落了回去。

其實,對於這個淘汰率,李傑一點也不意外。

依宋朝的兵制,廂軍本就是老弱病殘的集中地,淘汰率高一點,很正常。

何況,廂軍也是喝兵血的重災區。

廂軍的待遇不比禁軍,廂軍的郎將,收入有限,動歪腦筋的人自然就多了。

李傑甚至覺得淘汰的少了一點,不過,考慮到未來的基建計劃,廂軍確實不宜裁撤太多。

在他的計劃中,廂軍未來的編制不止不會減少,反而會增多。

至於,多的那些人從哪來?

當然是從禁軍中淘汰出去。

戰爭,從來不是以人數論輸贏,三十萬烏合之眾,也比不上一萬精兵。

歷史上以少勝多的桉例,可不少。

如果不能提高軍事素養,人數再多,也不過是待宰的羔羊。

提高戰力,才是禁軍的要務。

「三地的廂軍軍費開支,每年預計能夠減少三十萬貫。」

「很好。」

李傑微微一笑,囑咐道。

「傳詔中書,朕從內庫中撥款三十萬貫,交付至三司,令三司儘快於三地重建州學。」

雖然這三十萬貫只是預期數字,但興學的事,李傑卻準備儘快提上日程。

此一時,彼一時。

前不久,他才剛剛給文臣們來了一記狠得,現在也是時候給個甜棗了。

用三十萬貫來堵住文臣的嘴巴。

這買賣,很划算。

值得一做。

此外,寇準那邊也有訊息傳來,而且是好訊息。

最近這段時間,不少儒士都相邀前往應天書院,應天府距離西京並不遠,很多儒士途徑西京的時候,都會去寇府拜訪一二。

按照李傑的意思,寇準也試著吹了吹風。

最終,結果是喜憂參半。

支援以詩賦取士的人確實不少,但不少有識之士,也看出了科舉制度中的隱憂。

如今的科考制度,考的是博聞強記的能力,不問才學器識,即便是才學俱佳的考生,應試是用錯韻腳,也會被黜落。

【講真,最近一直用@

取士嗎?

而且根據寇準的彙報,絕大多數贊同科舉改革的,多是出身寒門的名儒。

這一點,其實很有意思。

任何時代,既得利益者都不乏後繼者,以及挑戰者。

科舉無疑打破了門閥世家的體制,唯才進舉,但現行的科舉制度,也不是沒有捷徑。

應制詩,自有規律。

相比於那些世家大族,寒門出身的子弟,單單在這一點上便差了很多。

世家大族佔據社會資源明顯更多,他們能夠得到更多的情報,然後他們便能從中總結出部分規律。

最後,在應試之前,他們還能根據貢舉官的身份,投其所好。

這裡的投其所好不是賄賂,也不是舞弊,而是根據貢舉官的性格喜好,寫出符合貢舉官感官的應制詩詞。

當然,即便改革了現有的科舉制度,不以詩賦取士,改考實學,實務,出身世家大族的考生,仍然會佔據優勢。

這一點,是無法徹底改變的。

就像後世的考生,個人的天賦、努力,固然很重要,但考生的家境,也是不可忽視的重要因素。

佔據社會資源多的家庭,完全有能力聘請名師開小灶,甚至還能用錢開道,砸開某些學院的大門。

從古至今,某些(特)東西(權)從未消亡,只是換了一層皮,換了一個形制。

片刻後,公事彙報完了,李傑話鋒一轉,提起了王曾的事。

「之前我交待你的事,你辦的怎麼樣了?」

話音剛落,雷允恭連忙跪倒在地。

「官家恕罪!」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王曾是當朝宰相,想讓他辭官,哪是那麼容易的?

而且,王曾家教甚嚴,不像丁相那樣,如果換做是丁相,雷允恭有一百種辦法隱晦的警告對方。

但這一招在王曾那裡不好使。

王曾的幾個子女,基本上沒什麼破綻,人家安安穩穩的收租,哪有漏洞可尋?

另外,官家還特地囑託他,不能用那等潑髒水的行為,不能莫須有。

有了這些限制在,雷允恭思想來去,也沒找到破局的點。

所以,這事便一直耽擱了。

「臣無能!」

砰!

砰!

說話間,雷允恭重重的磕了幾個響頭。

「請官家降罪!」

「算了,你下去吧。」

李傑揮了揮手,示意雷允恭退下。

這傢伙,確實有點不靠譜。

最終,這事還得是他自己來。

其實,想要讓王曾退位,辦法也不難。

只要一場大火,不,小火就行。

想到這裡,李傑的視線似乎穿越了城牆,看到了那片耗費了無數民脂民膏的宮殿。

玉清昭應宮。

……

……

……

寶慈殿。

「官家從內庫中撥了三十萬貫財物給三司?」

雖然劉娥現在半隱退了,但內朝的事,還是她說了算,內庫乃天子私庫,藏於大內,其中的錢財,自然也就歸她管。

不過,她和李傑之間有過約定,低於一百萬貫的開支,無需向她報告。

「是的,說是用來助學的,開封府,京東路,京西路的裁軍結果出來了,官家聽了彙報,很是高興。」

「然後便賜了三十萬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