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東西我拿來了。”

不多時,周蓉從屋裡拿出了信紙、鋼筆和墨水盒。

“等會。”

李素華擺了擺手,寫信什麼時候都能寫,她這邊正在給郝冬梅介紹經驗,哪有功夫去寫信。

“額。”

周蓉嘆了口氣,她就知道會是這樣!

但有什麼辦法?

沒有!

誰讓對方是她媽呢!

有氣也得忍著,忍不住也要忍。

“蓉,你把紙和筆拿過來,我來寫吧。”

周秉義笑著朝周蓉招了招手,媳婦懷孕這種大事,必須要給老爹彙報一下。

他是長子,他的孩子就是長孫,如果老爹知道冬梅懷孕的事,一定會很開心。

周家的人丁單薄,上面一代,老爹倒是有幾個兄弟姐妹,但因為戰爭的緣故,他們都走散了。

如今只剩下他們家一支了。

然後便是他們這一代了,兄弟姐妹三人。

六七十年代,一家有四五個很常見,六七個也不算少,七八個也不是什麼奇聞。

周家裡只有三個子女,嚴格來說算是少的。

“呶,給你。”

周蓉來到周秉義身邊,小聲的滴咕了一句。

“大哥,你現在知道我平時過得怎麼樣了吧?”

“你啊。”

聽到妹妹的吐槽,周秉義笑著搖了搖頭。

周蓉這明顯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多少下鄉的知青渴望回城的?

領袖的力量確實是無窮的,但理想是理想,現實是現實,都是吃五穀雜糧的凡人,激勵是有時效性的。

如果遇到條件好一點的地方,也許情況還會好一點。

遠的不說,冬梅他們那裡的情況,周秉義是清楚的。

五道江公社北小營大隊就是郝冬梅下鄉的地方,北小營大隊知青點的條件很艱苦。

這個知青點的知青,出身都不大好,基本上和郝冬梅差不多,要麼是被打倒的高幹子女,要麼是資本家或者大地主出身。

這些知青的出身雖然不盡相同,但他們身上也是有著共同點的,他們從前都沒有過過苦日子。

驟然到了北小營大隊,絕大多數人都無法適應當地的生活。

據冬梅口述,知青點的知青一大半都想回去,真正想要紮根的,也不能說一個都沒有。

但也沒有幾個。

包括郝冬梅,如果有機會的話,她肯定會毫不猶豫的選擇離開。

當然,離開肯定是要和周秉義一起。

兩人是一起去的,自然要一起走。

周蓉嘻嘻一笑,她並沒有察覺到周秉義笑容中的深意,現在的她,可不是原著中跑去貴省的她。

沒有經歷過那種苦難,很難和親歷者產生共情。

下鄉,在她看來並不是什麼難以接受的事。

‘秉昆’不就是下鄉去了嗎?

而且周蓉還親自去過知青點,那邊的條件雖然比不上城裡,但也不算特別差。

老鄉很熱情,知青點的知青也很親切,閒著的時候,他們還會舉報讀書會,晚會之類的活動。

星光下,一群人圍坐在一起,現場有篝火,有朗誦聲,有音樂,甚至還有舞蹈。

這一切都是周蓉渴望中的生活。

自打那次回來之後,周蓉好長一段都悶悶不樂的。

原來下鄉的生活那麼好,那完全是她夢想中的樣子,她後悔了,後悔當初下鄉的那個人不是自己。

當然,她也只是有點後悔而已。

彼時,她的腦海中根本就沒有想起‘馮化成’這個人,雖然時間沒有過去多久。

但有關於‘馮化成’的一切,似乎已經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久到像是上輩子發生的。

與此同時,周秉義看到妹妹臉上的笑容,他忽然覺得,這樣好像也沒什麼不好的。

苦難,不值得追求。

能夠無憂無慮的生活,便是天大的幸福。

周蓉身上的純真,很珍貴,值得被保護著。

少頃,周秉義收回思緒,伸手沾了點墨水,攤開信紙,開始專心的給老爹寫信。

“什麼?”

片刻後,周秉義的耳邊突然傳來了周蓉的驚呼聲。

“媽,你要去黑省?”

抬頭一看,只見周蓉的那雙杏眼瞪得圓圓的,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老孃。

去黑省?

周秉義心裡想也沒想就否定了這個念頭。

那邊的條件可不比城裡,老母親都五十歲的人了,哪經得起這樣的折騰。

況且,老孃的組織關係都在吉春市,到了黑省那邊,連吃飯都成問題。

那邊可不認吉春市的糧票,唯一的辦法只能用全國糧票,但全國糧票很不好搞。

《最初進化》

李素華本人沒有工作,無法透過正規途徑兌換,想要換隻能去鴿子市。

“是啊,冬梅這是頭胎。”

李素華並不知道大兒子已經否定了這一提議,仍然自顧自的說道。

“你哥和你嫂子一點經驗都沒有,我可不得過去幫襯幫襯嗎?”

周蓉哭喪著臉道:“媽,你走了,那我怎麼辦?”

“你都這麼大的人了,還要我照顧?”

李素華用嫌棄的眼神看著周蓉。

“再說了,你們單位又不是沒有食堂,餓不死你。”

“媽……”

周蓉正準備表示反對,可她的話還沒說出口便被周秉義給打斷了。

“媽,你去黑省這事,我不同意。”

說話時,周秉義的神色很是嚴肅,看到大兒子如此做派,李素華頓時愣住了。

“是啊,媽,秉義說的對。”

眼看丈夫做了決定,郝冬梅連忙跟著附和道。

“這事確實不太合適。”

郝冬梅拒絕的原因,其中大半是因為怕影響不好。

全國下鄉的知青那麼多,雖然他們知青點暫時沒有懷孕的人,但隔壁知青點是有的。

人家懷孕,也沒見父母或者婆婆去照顧。

如果李素華真的去了,到時候別人一看,心裡還不知道會怎麼想。

就你特殊是吧?

懷個孕都要人伺候著?

這是什麼性質?

人言可畏,郝冬梅自己倒不怕這些流言,反正她的出身已經那樣了,再壞也壞不到哪去。

但秉義不一樣。

秉義是工人的兒子,品學兼優,除了娶自己這點外,他的身上沒有任何汙點。

結婚這事,秉義已經受了很大的影響了,郝冬梅不想繼續給丈夫帶去其他的困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