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曹韋只給了一個模稜兩可的答桉,但對此,潘惟則已經很滿意了,起碼有了個交待不是?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潘惟則和曹韋一樣,亦是看不上剝削大頭兵那點收益。

沒必要!

憑著祖上餘蔭,潘家足以過上最上等的生活。

如果大宋有財富排行榜,潘氏肯定是前百的存在,以潘氏之財,縱使後代子弟不爭氣,管個三五代人,多半是不成問題的。

正因為有了這樣的資本,潘氏才能卓爾不群,不與那些喝兵血的將門,同流合汙。

這邊,潘惟則前腳剛踏出曹府,後腳就被請到了京中最大,也是最豪奢的勾欄。

聽著小曲,喝著酒,潘惟則悠然自得的將訊息告訴了其他人。

王氏、李氏、高氏等家族,赫然在列。

洛陽王氏、上黨李氏、亳州高氏都是宋初赫赫有名的將門家族,他們急著邀約潘惟則,倒不是害怕自身利益受到損害。

而是迫切的想要知道宮內的訊息。

倘若官家繼續抑制武臣,那他們便接著奏樂接著舞。

畢竟,他們都被搞怕了。

與其擔驚受怕,不若主動躺平。

然而,官家若是有起兵之意,他們自然要提前籌備未來的計劃。

人又不是韭菜,割了一茬又生出一茬。

培養一個合格的將門子弟是需要時間的,早一天確定訊息,就能早一天改正家風。

這趟班車,誰都想上。

他們都是將門子弟,唯有打仗才能加官進爵,才能恩蔭子孫。

在座的幾人當中,他們的父輩、祖輩,雖然都是宋初的名將,但不是每一個家族都能像真定曹氏那樣,每代皆有麒麟兒。

就拿亳州高氏來說,除了太宗、真宗朝時擔任三衙大帥的高瓊,後輩幾乎沒有什麼出彩的人物。

不過,若是往後推個幾十年,高家倒是出了一個了不得的人物。

英宗的妻子,宣仁皇后高滔滔便是出身亳州高氏。

其實,高氏完全可以直接上門問曹韋的,因為亳州高氏和真定曹氏是姻親。

高瓊的後裔高遵甫取得是曹彬的孫女,也就是曹玘的女兒。

日後,高滔滔能夠成為英宗皇后,也是得益於這段聯姻。

曹皇后亦是曹玘之女,按照血緣關係,高滔滔是曹皇后的外甥女。

……

……

……

丁府。

夜幕降臨,後院的書房內燈火通明,丁謂正伏桉寫著什麼,只見他時而凝眉,時而停筆,時而沉思。

最近的他很忙,非常忙的那種忙。

裁軍是頭等大事,這是官家親自交待給他的,他務必要辦好。

不然的話,他屁股底下的位子怕是坐不穩。

但是,興學一事,丁謂也想摻和一手。

悠悠之口是指誰?

不是指天下的老百姓,指的是讀書人!

話語權,掌握在讀書人的手中。

毫不誇張的說,誰能把興學之事辦好,幾乎等於披上了一層不敗金身。

名留青史的那種!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丁謂很清楚他的名聲並不好。

倘若能把興學的功勞,攬在自家頭上,屆時輿論定然會倒轉,天底下的讀書人,都會承他的情。

當然,論功勞他只能排第二!

第一,永遠是官家的。

且不說興學是不是官家提的,哪怕不是,功勞最大也是官家。

為官之道和後世的職場是相通的,有了功勞肯定是領導先領,若是犯了錯,鍋定然是下屬接著。

夜,愈發的深沉。

伏桉許久,丁謂伸了個懶腰,揉了揉發酸的眼睛。

亥時了?

目光瞥到一旁的漏刻,丁謂勐然一驚。

不知不覺,他已經寫了一個時辰的札子。

不寫了!

丁謂站起身來,在書房內慢慢的走動了幾個來回。

不多時,他又情不自禁的想起了政務。

算算日子,距離官家御垂拱殿,越來越近了。

其實,早在那日廷議時,丁謂心中就有一個念頭。

官家親御垂拱殿,是不是代表著一個時代的結束?

天禧年間,先帝一直斷斷續續的病著,太后由此慢慢的掌握了朝政大權。

先帝龍馭上賓之後,根據遺詔,太后本該垂簾聽政的,起初,事情確實是這樣。

但忽然間,宮內的局勢就發生了變化。

太后那樣的強人,竟然主動退了。

這很不可思議!

直到今日,丁謂仍然沒弄清楚其中的原因。

想不通!

完全無法理解!

丁謂當然想不通!

因為他忽視了一點,劉娥即便表現的再怎麼強硬,她仍然是個女人。

多愁善感,她是有的,只是她從來不會在外人面前展露。

當然,宋真宗例外。

她和真宗是夫妻,可以毫無顧忌的互訴衷腸。

恰恰是劉娥平時的表現,導致丁謂忽視了這一點,在他的印象裡,太后是一個強權者。

……

……

……

一轉眼,時間來到半個月之後。

隨著御殿之日越來越近,關於興學的討論也越來越熱烈。

呈進宮中的札子,更是如同雪花片一樣,和前些日子相比,札子的數量多了幾倍。

不僅如此,這些札子中偶爾還夾雜著從地方上傳來的。

半個月過去,興學之風已經慢慢吹向了地方。

蘇州。

對於范仲淹這樣在外為官的選人,邸報是為數不多的訊息來源。

邸報是由進奏院發行的官方期刊,每五天發行一刊,其中的內容多是近期的朝政要務、號令賞罰以及部分兼有禮儀性質的政務。

當然,某些優秀的書詔章表,亦會登記在冊,刊行天下。

邸報的來源暫不可靠,但有一點是確定無疑的,邸報的正式樣本,是由宋真宗劃定的。

就像是後世的報紙,每一份報紙都有固定的類目,發行的版面中,每一版亦有相關的細分類目。

“咦?”

范仲淹正聚精會神的看著京中的訊息,忽然間,張綸的聲音響在了他的耳畔。

“希文,你手上的可是最新的邸報?”

張綸湊近後,看清范仲淹手上之物,不由自語了一句。

“怪不得找不到最近的邸報,原來在你這。”

身為治水的主要負責人之一,張綸的工作並不輕鬆,隔三差五的就要‘出差’,四處巡視,以致於連京中來信都沒時間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