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皮皮蝦號和石頭蟹號

這一聲剛出口，史思和楊雪婷便掐住袁冰肋下的一點點軟肉，使勁兒的一扭，這廝的臉立刻就變成了豬肝色，就差叫出聲來了。

也不知道鄭秀榮聽沒聽見袁冰那不禮貌的讚美之詞，她依舊笑容可掬的操著流利的普通話對凌浩說道：“我們已經接到了李良先生的通知，你們需要的東西和人都已備齊，這次救援工作從現在起便由凌先生你全權指揮，我和樸參謀長會協助你，為你提供一切便利。”

凌浩點點頭道：“好，時間緊急，我就不跟你多客套了。離192個小時已經過去了26個小時，讓人找一個大一些的倒計時電子鐘來掛在顯眼地方吧，這樣能讓所有參與救援的人少些推諉和磨蹭，提高工作效率。在貨機上的大件裝置必須儘快運到這艘軍艦的直升機停機坪上，我們要儘快安裝除錯裝置，這裡暫時就不能起降飛機了。還有，我們要在艦尾安裝起重機吊臂，請允許我們在甲板上打孔裝螺栓。”凌浩也不客氣，直接就開始下命令了。

軍艦上立時忙碌起來，凌浩他們的裝置被一批批的運上船，袁冰和左鵬飛則是帶著一群船員開始安裝液壓機械吊臂，而其他人開始檢查著自己的潛水裝備。

史思恐怕是最忙的一個，從軍艦的指揮艙里拉出了一根資料線，然後又將筆記本接上衛星，接著又連上了一塊塊的液晶顯示屏，跟著將一個個的探測裝置丟下水，隨後便大喇喇的拖了幾個裝置箱當桌子，將她的膝上型電腦和一排顯示器安放好，叼起一根蘋果味兒的棒棒糖，“噼裡啪啦”的在鍵盤上一通敲擊，不但接上了衛星網路，還順便連上了C國海軍的內網。

一瞬間，各種資訊出現在了一塊塊的顯示屏上，有海況、天氣情況、水下海流情況、潮汐情況、水溫狀況、海水鹽度等等，所有與這次救援任務相關的資訊僅僅在半個小時內便全部被史思集中在了手中，這個看上去萌萌噠的小丫頭，不愧是國際上不少駭客組織想要挖角的超級怪胎。

江明宇帶著幾個C國的軍醫和一群護士在直升機機庫裡開會，將治療減壓病的應急方法告知對方，並拿出了藥物交待對方如何使用。

這時幾件“大傢伙”也被拖船運到了，剛好液壓吊臂已經安裝好，一件件地將它們全都吊上了甲板。把裹得嚴嚴實實的帆布揭開，這些裝置的真面目才算是露了出來。

兩個長6米直徑兩米多的白色金屬罐上安裝著各種儀表和管線，罐子裡面安排著十幾個座位，這便是減壓艙了，無論是潛水員飽和潛水前還是潛艇兵出水後，都得用這個裝置進行減壓。運輸機空間有限，只能帶兩個過來，四十幾個官兵加上生活艙也可以用來減壓，還是夠用的。

除了兩個減壓艙外，還有一個巨大的橢圓形水下生活艙，大小和兩個減壓艙加起來差不多，看起來像個沒有腿的螃蟹似的，側面還真就用紅漆刷著四個字——“石頭蟹號”。

而最引人注目的還是一架黃色的小型科考潛艇，艇首是一個圓形的厚厚石英玻璃耐壓罩，還有三支機械臂縮在艇身下方，小潛艇的側面也有四個字——“皮皮蝦號”。

這幾樣東西不但讓C國的水手們開了眼，就連鄭秀榮都產生了濃濃地好奇。她湊到了已經忙活完了的史思旁邊問道：“這一大堆裝置是幹什麼用的？我看著好像是裝人的啊。”

史思瞥了她一眼問道：“這位特工姐姐，你知道什麼叫做‘飽和潛水’嗎？”

鄭秀榮尷尬的搖搖頭，史思“咯咯”一笑，看在220萬歐元的份上，便耐心的向她解釋起來：“深水處水壓很高，人下到深海，在高壓之下，呼吸到肺裡的氣體便會溶解進血液裡，如果這時候快速上浮，人的血液就會像開啟瓶子的可樂一樣，瞬間產生許多氣泡，這種情況就是所謂的‘減壓病’。所以只能在上浮的時候一點一點的減壓，非常費時間，真正在海底工作的時間就很少了。應對這種救援工作，就必須得使用‘飽和潛水’的方式。潛水員在下水之前，先在減壓艙里加壓到作業深度的壓力，而減壓艙、生活艙和深潛潛艇也是貫通在一起同時加壓的。加完壓後，潛水員進入生活艙，吊臂將馱著深潛潛艇的生活艙放下水，我們這臺叫‘石頭蟹號’的生活艙可是世界上最先進的，可以在水下機動航行，找到失事潛艇後，再坐沉到海底。潛水員乘坐‘皮皮蝦號’深潛器最後靠近失事潛艇，將其破拆，把裡面的艇員救出來帶回生活艙。潛水員在長時間工作後也可以回到生活艙休息，省去了上浮減壓的麻煩。”

鄭秀榮聽得一愣一愣的，這些事情對她來說有些科幻了，根本就聽不太懂，不過她倒是對凌浩這支小隊的專業性有了一個認知，對這次的救援也放心了不少。

一個倒計時的電子鐘被掛了出來，上面猩紅的阿拉伯數字顯示著162小時21分19秒，並且數字還在一秒一秒地流逝減少著。

“皮皮蝦號”、“石頭蟹號”與減壓艙已經對接密封好，一件件笨重的深潛潛水服也被裝進“石頭蟹號”，一切都已準備妥當，凌浩、田勇、楊雪婷和左鵬飛鑽進了減壓艙，開始了為時45小時的加壓。

鄭秀榮又好奇了起來，笑呵呵的問史思道：“加壓為什麼要這麼久啊？還有他們的潛水服怎麼好像比宇航服還複雜的樣子？還有減壓艙外面的那兩個大氣瓶是什麼氣體啊？”

史思看著眨巴著大眼睛一臉求知小白樣子的鄭秀榮，“吧唧”一下將棒棒糖從嘴裡拔出來，很有耐心的講道：“我們這一行從業人員太少，所以專業知識也並不普及，您不知道一點都不奇怪，其實也並不高深，我給你講講你就明白了。人體加壓必須一點一點來，不能過快，否則是很危險的，要加壓到與水下375米深度等壓的時間大約要45個小時，任何人都不例外。失事潛艇艇尾還有兩個魚雷發射管，根據標配，為了方便潛艇上潛水員的出入，應該每個魚雷管後面都有一個減壓艙的。你們過一會兒到了聯絡時間，就可以通知失事潛艇讓艇員去進行加壓了。儘量多擠一些人，他們恐怕只有兩次加壓的機會，時間再久怕是倖存者虛弱的身體狀況就承受不住了。你我呼吸的空氣是氮氧結合的，而凌浩他們現在呼吸的卻是‘氦氧’，就是你看到的那兩個氣瓶中的氣體。因為氮氣在高壓下對神經有較強麻醉效果，純氧在高壓下也容易導致大腦氧中毒，而氦氣這種惰性氣體水下麻痺情況是比較輕的。不過即便如此，對人體的影響依然會很明顯，有一個‘馬爹利定律’，吸氦氧的情況下，每下潛10米就相當於喝了一杯‘馬爹利’，375米差不多就是一桶了，所以潛水員在這個深度是很容易疲勞的，每天得睡12個小時才行，他們四個人下去也會分成兩組，輪流作業。聲音在氦氧中傳播的速度是氮氧中的三倍，所以通訊器裡他們的聲音聽起來會很尖細，你聽了可不要笑。再說說那重達76公斤的臃腫潛水服，它的學名叫‘熱水服’。深水奇寒，這‘熱水服’的原理跟地暖差不多，裡面全是熱水管，避免潛水員凍僵。如果人救出了潛艇，在生活艙裡便要開始減壓了，連同潛水員在內，減壓的過程會非常漫長，大概要20天左右，這還不能保證潛艇兵們不會出現輕微的減壓病症狀，也就是說，這項救援任務至少要一個月的時間，你們可要做好這個心理準備。”

鄭秀榮有些愣神，她現在才意識到，深海潛水是一件多麼複雜的事情，這才僅僅是不到400米而已，而數千上萬米的深海當中呢，人類要涉足那裡豈不是更加地困難？怪不得人類對月球的瞭解都會比深海的多。

倒計時還剩117小時6分鐘43秒，時間又是黃昏，凌浩四人終於完成了加壓，從減壓艙進入到生活艙“石頭蟹號”。艙門封死後，減壓艙與生活艙之間的螺栓連線被袁冰帶著水手們迅速拆解脫離，吊臂伸出，將依舊連線在一起的“石頭蟹號”和“皮皮蝦號”吊起，一點點的向海面放去，袁冰站在“皮皮蝦號”頂部，當生活艙已經漂浮在海面上時，解開了纜繩，然後隨著吊臂騷然的擺著Pose，像空中飛人一樣回到了甲板上，遺憾的是不但沒有掌聲，基本上都沒人看他一眼，大家的注意力全都在冒著泡緩緩下沉的“石頭蟹號”上。

袁冰撇撇嘴，一臉無奈的繼續去焊他的“隔水艙”去了。

史思此刻穿著一身滿是“史努比”圖案的毛絨睡衣，臉上貼著一張白慘慘的補水面膜，對著通訊器笑道：“老大，驚不驚喜，意不意外？現在你們的舷窗外一定是圍繞著大量的‘錘頭鯊’吧？根據水下雷達探測，數量不下500條哦，等到了海底你們可得小心點，它們在那個深度活動也是很輕鬆的，而且你們看上去都是好好吃的樣子，不排除它們會想咬一口嚐嚐哦。”

“閉上你的烏鴉嘴！”通訊器中傳來了凌浩尖聲尖氣的咆哮。

“呃……不要那麼兇嘛，你們現在已經到達200米深度，即將進入‘黃海沿岸流’，會有一定的顛簸，請各位繫好安全帶，抓緊扶手，座椅右側的網格內為你們準備好了嘔吐袋，祝各位旅途愉快！吼吼吼。”史思用手撐住眼角魚尾紋的部位，笑得很是欠揍。

還沒等凌浩開罵，“石頭蟹號”便如同是衝進了激流中一般，頓時一個傾斜，若不是已經抓住了扶手，凌浩怕是就得摔個屁墩兒了。左鵬飛一把抓住操縱桿連忙修正航向，才使得“石頭蟹號”不至於被衝得偏離海底目標。

350米處，他們下降到了“海底恆溫線”，這裡是陽光對海水溫度造成影響的極限，再往下便是太陽的溫暖所無法企及的領域了。這裡正好也是一條不同鹽度海水的分界線，海水上下明顯的分層，彷彿油和水一樣涇渭分明，看上去奇幻得很，能夠有幸身臨其境看到這種奇觀的人，全世界也不會超過500個。

終於，經過十五分鐘的下潛，他們終於接近了海底。不得不說，史思這丫頭雖然皮，但定位確實很準，“石頭蟹號”離失事潛艇僅僅只有二十幾米的距離。

“問問史思，袁冰的隔水艙弄好了沒有，好了就放下來，第一班我和鵬飛先去，每6個小時換一班。”說著，二人便開始費力的穿著起“深潛熱水服”來。

沒多久，兩個厚重鋼板焊接起來的“半拉圓筒”被吊著鋼纜落到海底，凌浩和左鵬飛鑽進“皮皮蝦號”深潛器，脫離“石頭蟹號”，兩個螺旋槳推進器捲起一團渦流，朝那兩個被吊下來的鋼質圓筒子駛去，水下潛艇救援工作正式展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