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九日。

燕京。

“媽,我交了女朋友……”

“大城市裡消費高了一些,我想再要點生活費!”

“不多,你給我打五千吧……”

“不用,真不用,你不用親自過來……”

“……”

江凱龍掛掉電話。

看著手裡的老式諾基亞手機,他怎麼看,怎麼覺得礙眼。

每一次跟家裡打電話,他都會躲在衛生間裡,生怕讓其他人知道他用的是諾基亞老款的磚頭機。

大學……

真是一個很奇怪的地方!

來自偏遠農村的江凱龍本來以為自己這輩子都會沉迷中,然後過著與世無爭的大學生活。

但……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的心中開始變得莫名有些自卑。

也許是某一天,得知宿舍舍長齊海峰的一件衣服就要兩千塊,也許,在知道周圍的學生們,基本上都在用新款的智慧手機?也許是看到宿舍裡,一個個舍友都開始交女朋友,甚至連書呆子林誠都特麼有女孩子跟在身邊……

沉浸於中的江凱龍自然是不在乎的。

但是,從中獲取的愉悅自然是短暫的,當他從中出來進入這個現實以後,心中難免會有一種巨大的落差感。

他不是富二代、他沒有異能、他腦子也不聰明、長得也不帥,他就是一個徹徹底底的普通人。

甚至一個學期的時間過去了,除了宿舍裡幾個人以外,其餘班上的同學壓根連他是誰都不知道。

這是一種悲哀。

夜。

深了。

燕京大悅城的蘋果旗艦店門口排了一條長龍。

江凱龍也在其中排著……

他在偶然間看到了蘋果4的廣告,當看到廣告以後,蘋果4就彷彿一束光一樣,刺進了他的心臟。

然後,他聽到了宿舍裡的富二代齊海峰當著他的面“炫耀著”他的蘋果4,那滑動解鎖時的靈動,那清晰的相機,那齊全的功能……

一切的一切,都令他目瞪口呆。

手機,居然還能這麼牛逼!

他的心中頭一次出現了一種渴望,特別是當齊海峰用一種遺憾的語氣告訴宿舍裡的同學,說蘋果4手機普通人根本就搶不到以後……

他的心臟突然就顫了一下!

普通人搶不到,那我……

人越沒什麼,就越想要什麼!

來自農村的他,頭一次想擁有這臺手機,彷彿這款手機,就能讓他高人一等,就算不高人一等,也可以讓他跟學校裡任何人的階級持平。

那精緻的輪廓、強大的功能、頂尖的歐美科技……

一切的一切都令他怦然心動!

於是……

在五月九日晚上的時候,他就請了一個病假,離開宿舍跑到燕京的大悅城蘋果旗艦店。

來的時候,他跟家裡不斷地打著電話。

生怕自己卡里的錢不夠,買不到蘋果4。

等到蘋果旗艦店的時候,他震驚得發現,買蘋果4的人烏泱泱的,將整個商城都擠得水洩不通。

最誇張的是,他甚至看到一個哥們帶著被子和帳篷過來,居然就躺在了隊伍裡。

“抱歉,現在沒貨了,等明天才有貨……”

“那他們排隊是……”

“他們在等明天!”

“天啊,瘋了吧,等明天?”

“是!”

蘋果旗艦店早就賣斷貨了。

江凱龍瘋了一般看著長龍,等詢問的時候,他才發現隊伍裡那些排著長龍的人,居然是準備熬一晚上,等到明天搶貨!

瘋了!

瘋了!

江凱龍連續跑了很多商場,發現不管是什麼商場,基本上都是排著一條長龍。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這部手機售價四千多,現在都被炒到一萬多了!”

“瘋了吧!”

“我也覺得瘋了,但是,只要你能拿到貨,拿著手機在這裡一吆喝,立馬就能賺六千塊,伱信不信?”

“什麼?有人槍到貨了?哪裡?一萬塊,我要了!”

“……”

江凱龍聽到了對話。

隨後,他的心臟砰砰地跳著,一種無法言語的虛榮心,再次在他的心中升起。

他開始排在隊伍裡,幻想著自己能搶到一部手機,然後怎麼樣怎麼樣……

等待,往往是最熬人的,以往在等待的時候,他都會打發時間,但很顯然現在他完全沒這個心思。

他不斷地看著銀行卡。

銀行卡里的餘額一直都是一千塊,一直都沒有變過。

他突然有些憤怒感,他給家裡人打了電話,父親告訴他,老家那邊沒有銀行,要騎摩托車去鎮上銀行取錢,但摩托車剛到的時候,那邊銀行已經下班了,而且他們用不來自動取款機……

他聽到這些的時候,情緒突然有些失控,甚至想在電話裡罵父母為什麼這麼蠢,一輩子只知道種地,就不能先進一點,學點有用的東西?

但他最終還是忍著。

“娃,那邊很急嗎?”

“很急。”

“那我們先去親戚那邊借點錢?”

“好,不過,能匯款嗎?”

“晚上匯不了!”

“網上匯款呢?”

“我做不來……”

“媽,我真的很急,我不騙你,我真的很急……”

“那,那你別急,媽想辦法,媽想辦法,媽肯定有辦法的!”

“……”

他終於還是沒有罵,只是排著隊,等待著。

時間一點點地過去。

他一直看著手機裡的銀行卡簡訊,但銀行卡里的匯款資訊卻一直都沒有變過。

他等到了凌晨三點鐘。

簡訊終於提示到賬六千塊了!

他鬆了一口氣!

就在這個時候,隊伍的最前方傳來了一陣嘈雜聲,緊接著,一輛貨車開了過來。

那似乎是蘋果手機的送貨車,因為排得很遠的關係,江凱龍看不清楚前面是什麼情況,但等到幾個人搶到手機,激動地被一些人圍著買的時候,他才看清楚了一些東西。

那是新款的蘋果4!

搶到手機的人,在江凱龍的眼皮子底下,瞬間就賣掉了蘋果4,足足賺了六千多塊。

而買到手機的人,則激動地拿著手機到處在打電話……

隊伍前方的騷亂似乎越來越大了,似乎使用者和旗艦店的工作人員起了什麼衝突,緊接著旗艦店宣佈等到明天九點鐘,店才會正式開門售賣蘋果4,不得中途將蘋果手機倒買倒賣!

那幾款賣出去的蘋果手機,似乎是店員自己買下來,然後狠狠地賺了一筆!

江凱龍等到了早上八點鐘。

他的頭有些昏昏沉沉的,他給書呆子林誠打了一個電話,讓林誠幫自己請個假,今天不去上課了。

等到九點鐘的,當旗艦店開門的時候,突然整個商場都炸開了鍋,前方一陣嘈雜,一晚上停滯不前的隊伍終於開始往前了。

但只持續了一個多小時以後,隊伍又很快便停了下來。

“賣光了?”

“什麼,貨這麼快賣光了?”

“備貨這麼有限?”

“那我不是白排了?”

“……”

江凱龍目瞪口呆地看著前面停下來的隊伍,震驚得都不知道該說什麼。

前面一個高個的青年轉過頭:“有人需要排兩天才能買到貨,你才排第一天!”

“那……”

“所以啊,你知道我為什麼帶被子,帶零食過來了?”

“???”

……………………………………

當一款手機,不止是通訊工具的時候,更代表著“虛榮”“高貴”“奢侈品”的時候……

那麼,它便掀起了一片驚濤駭浪。

中午。

張勝看到了一條來自燕京的採訪影片。

新聞裡,張勝看到了一個熟人。

“你從什麼時候開始排隊?”

“我從昨天晚上……”

“那你現在還要排嗎?”

“繼續排,等明天吧!”

“也許明天還買不到?”

“那就排後天……”

“你吃飯呢?”

“我託人買了一包泡麵……”

張勝看到江凱龍一邊啃著泡麵,一邊接受著記者的採訪。

迄今為止,華夏曆史上從未有過任何一款手機,在發售時能讓使用者如此的瘋狂……

記者們自然明白這是歷史性的事件,於是,他們自然追逐這塊熱度。

張勝看到江凱龍以後,感受到了一絲絲的悲哀感。

不過……

張勝並沒有感覺到多瘋狂。

在原先世界,一個高中生,為了一款蘋果4,居然將自己的腎都賣了,經歷了短暫的虛榮和被崇拜以後,下半生都癱在了床上。

張勝短暫地從回憶中恢復過來……

隨後,從酒店裡走出來,走在了羊城的大街上。

當他走到手機店裡的時候,他看到一條條長龍正在排著。

“我蘋果4要轉手,全新原裝的,誰要!”

“我要,我要!”

“你加多少?”

“三千!”

“三千我不賣!”

“五千,五千,賣給我,我加五千!”

“六千!”

“行,就六千!”

“……”

人群中,時不時能聽到一陣陣激動的,彷彿發了瘋一般的聲音。

張勝駐足看了一陣,看著那些排隊的年輕男女們的表情,感受著“資本價值觀”的滲透。

資本,又在“造神了”。

傍晚。

他回到了酒店裡。

然後……

他接到了一個電話。

電話是許博文打過來的……

“張總!我約了一批人工廠的負責人來酒店會議室了,你在哪呢?”

“我就在樓下,馬上上來!”

“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