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後花園僅有一牆之隔的地方,是一棟精美的閣樓。閣樓有三層樓,高將近二丈。從閣樓最頂樓,可以俯瞰整座公主府。

閣樓外圍牆高築,女守衛五人成隊,時不時巡視著。

廖浩海當然很清楚,這棟閣樓裡,住著慧真郡主。

慧真郡主是長公主唯一的孫女,已經十七歲了,但還沒有許配人家。十五年前,長公主失去了唯一的兒子兒媳,咬牙獨自將慧真郡主撫養成人。慧真郡主的婚事,長公主謹慎些也是應該的。

在今日意義特別的賞花會里,長公主將自己帶到此處,應該不是想將慧真郡主許配給自己。

而是,想要說些秘密給他聽。或者她瞧上來參加宴會的某個人,想要讓他做中人。

比如,為何慧真郡主十五年來,不曾踏出閣樓一步。她畫地為牢,將自己困在閣樓裡,已經足足十五年了。

這就是世人為何只知慧真郡主,卻不知她相貌如何,性情如何的原因。

女侍們舉著華蓋,搬來兩把玫瑰椅和高几,端來茶點,請長公主和廖浩海坐下。

長公主府裡的景緻處處都賞心悅目,渾然天成。

長公主卻沒提慧真郡主,只問廖浩海:“浩海呀,此處景緻如何?”

廖浩海很實誠的回答:“稟長公主,晚輩覺著,此處景緻甚好。”

長公主嘆了一聲:“老身府裡的這些景緻,都是真兒所想的。她每日就站在閣樓最高處,觀望整座公主府,而後繪製圖紙,指揮下人按圖紙造景。我的真兒,可真真是才情斐然。”

廖浩海還真沒想到長公主府裡景緻都是慧真郡主所設計。如此看來,慧真郡主的確很有才情。

長公主又道:“只可惜老天捉弄,真兒天生不喜熱鬧,也不喜歡與人交往。老身與她提起婚嫁之事,她一臉茫然,宛若三歲孩兒。倘若她有爹孃,有兄弟,老身倒是不必擔憂,老身百年之後她該如何生活。如此,為真兒尋覓一位可靠的夫婿,託付終身,成了老身心中最迫切的一件事。”

廖浩海腦子裡飛快地轉著,脫口而出:“長公主可是看上了穆世子?”

長公主府的賞花會已經舉辦了十年,今日來的郎君們除了南宮問月,還有穆世子,其他那些都算是老熟客。

南宮問月雖然沒來過賞花會,但南宮家和長公主府交情也不淺,南宮問月近年來又遊走在京師的大街小巷裡,頻出風頭,長公主不可能不知道他。

所以廖浩海快速排除南宮問月,鎖定了穆霆。

長公主露出笑容,讚許道:“浩海果然聰慧。武德侯只得穆世子一個兒子,妻子又遠在江南,倘若真兒嫁過去,武德侯公務繁忙,真兒便用不著伺奉公婆。而老身精心為她培養的陪嫁侍女,亦會全心全意地幫她打理庶務。那麼真兒面對的便只有穆世子。老身聽說,穆世子不用打仗,不必處理公務,可以時常陪著真兒。”

她思來想去,只覺得真兒和穆世子,真真是天造地設的良緣。

也不枉她苦等了這麼些年。只要這門親事定下,她就可以無牽無掛的去見兒子兒媳。

“所以,還請浩海做箇中人,替你的真兒妹妹,牽上這段良緣。”長公主說。曹家和廖家,也曾算是姻親,論起親疏來,慧真算是廖浩海的妹妹。

他就知道沒有好事。

但,他可不能坑了穆世子。他和穆世子又無冤無仇的。萬一武德侯尋他算賬可如何是好。

廖浩海說:“長公主,晚輩可否見一見真兒妹妹?這做冰人,可不能誆別人。”

長公主忽地露出一抹笑容來:“浩海呀,老身省得你喜歡秦觀瀾的二女兒秦二娘子。聽說秦二娘子貌美無雙,沉魚落雁,你的真兒妹妹,比她更勝一籌。”

踏上閣樓的步梯旋轉而窄小。

儘管閣樓裡東西齊全,但廖浩海還是覺得不可思議,竟然還真有人十五年將自己關在此地不出門。她站在閣樓最高處,日日注視著長公主府裡的景緻,就沒有一絲想出去的念頭嗎?

風開始大起來。

慧真郡主此時就在閣樓最高處。閣樓也有女守衛,每層五人,因為慧真郡主不喜太多人,是以女守衛們都藏在隱秘的地方。

日常陪著慧真郡主在閣樓裡的女侍有四人,同樣亦是輪班制,每日二人,上一日休沐一日下樓透風。

長公主沒陪廖浩海上樓。閣樓的步梯太過窄小,她年紀大了,容易摔跤。

廖浩海上到了閣樓最高處。

他當然不能冒冒然地衝到慧真郡君面前,告訴她,他要替她牽紅線。他只能躲在暗處觀察慧真郡君,看她是不是像長公主說的那樣,比婉婉更美。

念頭才冒出來,一隻雪白無瑕的玉足輕輕踩在厚重的波斯地毯上,緊接著一道嬌柔的聲音道:“小滿,我要作畫,你替我研墨。”

廖浩海順著聲音看去,只見青絲輕挽在女子背後,腰肢盈盈不堪一握,白緞飽滿,卻還是顯得肩頭略薄。一隻雪白無瑕的纖手抬起,去夠掛在牆上的畫筆。畫筆調皮,掉在地上,女子轉過臉來,似是對著女侍嬌嗔道:“哎呀,又掉了。”

廖浩海看呆了。

儘管女子很快又轉過臉去,他猶記得女子驚為天人的容貌,震盪著他的心神。

當然了,他只是震驚,並沒有要移情別戀的意思。他對秦婉婉可是一心一意的。

廖浩海有些失魂落魄的下樓。

假若他沒有下樓,他就會看到,慧真郡主所作的畫,竟是描繪今日賞花會的情形。至於賞花會的主人公,是一個穿著玄色氅衣的郎君。

廖浩海下到一半,才想起方才慧真郡主和女侍的對話,十分正常,並不像是痴兒什麼的。不過,慧真郡君如此絕色,若是嫁給穆世子,穆世子能護得住他嗎?傳說穆世子文不成武不就的,明明是武德侯的親兒子,卻絲毫沒有建功立業,上陣殺敵過。方才一瞧倒是生得不錯,待人接物也頗有風度,但萬一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呢?他豈不是害了真兒妹妹?

長公主在樓下等他:“浩海呀,此事便指望你了。對了,老身聽說他們那些郎君,要欺負我未來孫婿,你呀,趕緊去替他撐腰。”

廖浩海哭笑不得。

哼,按他說,若是穆霆就這樣被欺負了,也不適合做慧真郡主的夫婿。

廖浩海緊趕慢趕,回到曲橋邊時,正巧看到穆霆手中執劍,挽著劍花,正在舞劍。但見玄色氅衣飛揚,在漫天的春光中,劍劍帶著凌人的氣勢。

廖浩海又看呆了一回。

不管穆霆是不是真的會用劍,但他舞的劍,的確不錯。

穆霆收了劍,氣息絲毫不亂,直視著方才挑撥的郎君:“這位仁兄,該你了。”

他說著,便將劍朝那人擲了過去。

那人嚇得一激靈,哪裡敢接劍,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一步,那把劍無人接應,咣噹掉在地上。

秦想想沒忍住,嘴角往上翹了翹。方才穆霆落落大方的承認不會作詩,自甘認輸,但他話題一轉,說他是武將之後,可以舞劍。

穆霆這一番操作,自然是又贏得了小娘子們一番好感。

尤其是那位丁娘子,簡直對穆霆膜拜至極,大有要從曲橋對面跑過來好離穆霆近一些的意思。

秦想想正看得津津有味,餘光忽地看到一個身影滑進了荷池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