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張家被抄家,要當街拍賣。百姓們紛紛面露喜色,興奮地談論起來。很多好事的,三五成群,嬉笑著往東大街走去看熱鬧。

小攤賣早點的小販,剛才伸著耳朵聽得清楚。見時辰不早,也想著去瞧個熱鬧。於是,走到落凡三人面前,笑臉道:“三位大俠。那張家可是了不得的大戶人家。如今家產被抄來當街拍賣,那場面定是熱鬧。您三位不去瞧瞧?”

那小販說話時,眼睛還瞥著地上被謝旭拍碎的小桌子,暗示三人付錢。

趙雪正惱火。此時聽到小販這番話,“蹭”地站起來,指著他一頓呵斥:“看什麼看!人家家破人亡了,你們倒是當成個樂子,還上趕著去湊熱鬧。真是無知刁民,可惡!”

那小販怕一激靈,又看到趙雪腰間金牌,額頭頓時冒汗,急忙苦著臉,拱手求饒:“哎喲喲,是我多嘴了!您多恕罪,恕罪。我也是小人糊塗,不知道這些大事。我再也不敢了,這包子錢我也不要了,只求神捕大發慈悲,放我一條生路。我還有兩個小孩要養活呢……”

落凡起身攔住那小販,笑道:“哎,別怕,別怕。她只是跟你開個玩笑。我們這就走,錢也不會少你的。這世上也不僅僅只有壞的神捕,對不對?”

說完,又掏出二兩銀子扔給小二,笑道:“剩下的當賞錢了。包子味道不錯。”

那小販千恩萬謝收下,然後低頭開始收拾攤子。

三人牽了馬離開,趙雪皺眉道:“大哥,剛才那個百衛長好像喊張家家眷也要被當街拍賣?你說,張非鈴會不會也在拍賣之列?”

謝旭不假思索道:“此次拍賣定是尹少正藉機羞辱張家。張非鈴應該也在。咱們去看看,或許能幫點忙。”

落凡一旁問道:“誰是張非鈴?為何你們這般關心?”

趙雪眼珠一轉,打量一眼落凡。心說,這小子是有錢人呀。或許,他還真能幫點忙。

難得衝落凡笑了一回,說道:“落凡。我告訴你,這張非鈴乃是武相張若虛的千金。她可是京城第一大美女,第一大才女。不僅姿色一流,更聰明絕頂,詩才雲天。十幾歲已經名冠京師呀。你不也喜歡鼓搗幾句酸詞,我看你倆是絕配。不如你把她買下來當個老婆,這輩子你就等著享福吧!”

落凡一聽,趙雪還真瞧得起自己。連謝旭都看明白了,這尹少正是要搭臺羞辱張家。如今,誰敢真買張非鈴,豈不是找死。

落凡搖頭道:“大戶人家的小姐,我伺候不來。再說,龍城三魁中的文魁,也是天下公認的第一才女,不是文相武三文的女兒武九貞嗎?什麼時候有個張非鈴了。”

趙雪笑道:“並列第一。並列第一。哎,我說再多你也未必信,等你看到真人,你就知道她多漂亮了。快走,快走,別去晚了,到時候被人搶了先了。對了,你帶了多少錢呀?別到時候被京城的大戶比下去呀。”

落凡自得一笑:“我的錢,夠買半個天下的。”

趙雪搖頭白眼:“剛才吃包子把你吃醉了,大白天的說醉話。”

三人快步來到東街,遠遠瞧見半條街已擠滿了人。那場面比過年還要熱鬧。別說擠到最前面,踮著腳連張家的大門也看不見。

眼見擠不進去,趙雪急得跺腳,惱道:“進不去呀。這京城的人也太閒了吧。大白天不去做營生,跑這裡來湊什麼熱鬧。若是晚了,咱們可就買不著張非鈴了。”

落凡無所謂地搖頭:“進去也買不著。尹少正豈能輕易放走自己死對頭的女兒。再說了,別忘了,尹少正可是號稱‘活財神’,實打實的天下第一富。你想從他手裡買人,可能嗎?”

趙雪惱道:“那也不能幹等著。張非鈴是我們的朋友,大不了我晚上去劫了她!”

落凡嘲笑道:“佩服!果是肝膽相照的趙大俠。別忘了我教你的,劫人的的時候,記得蒙臉呀。”

趙雪皺眉哼道:“別說風涼話!有本事就想個辦法讓我們過去?”

落凡指了指趙雪腰上的金牌,搖頭鄙視:“你這金牌擦得這麼亮,就不能拿出來用用?難道整日掛著好玩的。”

趙雪聽一愣。拿起金牌一笑:“這天天掛著,倒是沒用過。我不說,我都忘了自己還有這玩意了。”

謝旭卻遲疑道:“這不好吧。假公濟私,有違大丈夫作風。”

趙雪也一臉鄙視:“大哥。你這也太老實了。難怪大嫂天天欺負你。這破金牌天天掛著累人,黑白兩道看了也不怕,自家人又用不著。你說除了能嚇唬嚇唬百姓,還能幹嘛!”

謝旭面色尷尬,無言以對。

趙雪手持金牌,對人群一喝:“天都王朝神捕在此!所有人閃開,否則抓你們進大牢!”

金牌一亮出,百姓躲避瘟神一般,紛紛閃開大路。

趙雪一看,也滿是驚愕,想不到這玩意這麼好用。這弄得自己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落凡一旁笑道:“民不敢與官鬥。他們不是怕你的金牌,是怕你手裡的權力和身後的背景。所以,以後可不能老拿自己的身份嚇唬人。你一句嚇唬,人家可能三五日心驚膽戰。”

趙雪聽出落凡是在提醒自己剛才嚇倒小攤老闆的事,瞪眼道:“嘮叨嘮叨!一文錢的事,你也能扯出道理來。你跟我那師妹還真是性格不同,毛病一樣。你倆湊一對得了!”

落凡白眼搖頭,也不再多說什麼了。

三人牽著馬,大搖大擺的向前走去。

來到張家府門外,見重重護衛之下,有一座新搭木臺。臺上正跪著十幾名女子。為首那一名女子,身形纖弱,面容月華,嬌柔風流。穿著華貴的繡金絲裙,頭插一根鳳釵,端的豪門裝扮。只是,她如今面色如霜,垂首而跪,當真鶴立雞群,頗為悽慘。

落凡打量,這張非鈴也真算絕色了。跟薛雨然身形容貌,竟有七八分相似。只是面對絕境,她臉上少了薛雨然的那份淡然,更多了冷酷和怨恨。

高臺之下,還安排了十幾排黑漆大木椅,也早坐滿了人。他們都是京城的商賈鉅富,早早得到尹少正的命令,也來這裡撐撐場面。左右還有小廝,端茶送水,來往伺候著。這些大戶坐在椅子上,端茶喝水,互相閒聊,也是泰然自若。

落凡眼一掃,便在第一排見到了皇甫天榮。也並不意外,尹少正定也請了皇甫家家主皇甫秉。但皇甫家幾代豪門,皇甫秉又是出了名的君子,他才不屑來這種場合。於是,便把小兒子推出來當擋箭牌了。

趙雪看了看臺下坐著的富商,失望嘆道:“全是京城的豪門鉅富,哪一個出手也是十萬八萬的。看樣子咱們搶不過他們呀。這張非鈴要是被有錢人家買去做個正妻還行。若是被德行的不好的買去做個妾,那就慘了。”

落凡嗤笑一聲:“趙雪神捕,恕我無禮。為什麼你說話前從來不先思考一下呢?”

趙雪眼一瞪:“你是在說我說話不經大腦嗎?說我蠢嗎?”

落凡認真地點頭:“對。你想想,尹少正費勁擺這個陣勢,不就是為了羞辱張家,給自己長長威風。若讓張非鈴嫁到好人家,那他豈不是自己羞辱了自己。所以,這拍賣就是個形式,最後的贏家還是尹少正。”

趙雪不悅一哼:“哼!就你聰明,我們都是傻子。”

人山人海,全站在太陽下等著。好一會兒,幾近中午了,張家大門裡才走出一行人。人群立刻你推我擠,墊著腳尖看去。

見那領頭老者,金線繡龍的天卿捕服,頭戴白玉釵冠。腰配金牌、玉牌,龍佩、鳳佩。手指頭還有翠扳指、墨扳指、金扳指,手腕纏著瑪瑙串、琉璃串、香木串。一副富貴的好架勢。再看他的樣貌,臉皮薄又瘦,烏黑帶青霜,死魚眼珠滴溜溜,掛一縷山羊鬍,五十歲已似老透。滿面是糊塗的精明,高妙的混沌,看起來不怒自威,又是老邁昏庸。

謝旭和趙雪翹首一觀,二人對視一眼。

趙雪皺眉嚴肅道:“果然是天寶司天卿尹少正。他竟親自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