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德在軍戰部大廳中見到了他的隊友。

一共只有兩個人,“鐵爐城的不敗者”德米特里,和一個叫託曼的青皮男。

但滿廳的高層人員和隨從顯示王城對這次行動的重視。

德米特里是一個沉默寡言的壯漢,對於高層人員的問題只以點頭或搖頭作答覆。

託曼則顯得十分輕浮無賴,他癱坐在長椅上,對身邊的人愛理不理。

一個高層人員朗聲道:“人員已經到齊,時間不多了,準備出發吧。”

德米特里點點頭,站起身。

託曼卻不願意起來,大聲道:“赫曼大人!這人看上去毛都沒長齊,行不行啊?”

高層人員沉著臉說:“他是完全靈視者。”

託曼呸道:“完全靈視者又怎麼樣?這麼危險的任務,我們可沒有空保護他,他必須自己能保護自己,赫曼大人,您看他一臉剛入學的樣子,行嗎?”

赫曼寒聲道:“這是王的命令。”

“好好好,那任務失敗了也不能怨我啊,該給的撫卹金一分錢都不能少的。”

赫曼臉色變得十分難看,但好在他沒有再繼續說下來,起身走出了大廳。

“走吧,大塊頭,小鬼,該是我們英勇獻身的時刻了,為了聖火,為了人類,為了特羅裡安,衝啊。”

他毫無激情地喊了一句,倒像是諷刺似的。

羅德皺起了眉頭,問道:“這人是怎麼回事?”

赫曼輕嘆一聲,但什麼話也沒說,只道:“出發吧。”

走出大廳,一輛浮空靈車早就在大廳外等著他們了。

羅德踏上靈車,三人就這麼出發了。

沒有送行,沒有祝福,軍戰部的眾人站在廳外,沉默地目送他們遠去。

靈車在王城的城門停下。

後面的路,他們必須自己走了。

三個人都空著手,除了一個指引方向的星盤,什麼也沒有,連必備的提燈都沒有帶。

“給!”

青皮男託曼將一顆紅色淚石塞進羅德懷中。

“只有一顆,用完了就等死吧。”

羅德皺眉問道:“我們為什麼不帶靈燈?”

“哈!”託曼嗤笑了一聲:“看來你真是個雛,你犯了什麼罪被派來送死?”

德米特里沉沉地說:“我們不能驚動任何沉寂在黑暗中的存在,任何有火的印記的靈性物品都不能佩戴,餘光,餘火,都是火之力量的直接投射,不能攜帶。”

託曼冷笑道:“小子,看來你從來沒有離開特羅裡安執行過任務,那是真正黑暗的世界,沉寂著數不清的恐怖存在,而我們沒有任何援助,稍有一分不小心就會暴斃,趁現在來得及,趕緊回頭吧,還能留一條命。”

羅德隨口道:“不用了,反正要死的。”

“隨你的便,但如果你跟不上我們,還是回家吃奶吧。”

託曼呸了一聲,邁開大步,向西走去。

他的速度很快,但羅德是專門練過長途逃跑和短途衝刺的,現在靈能又得到了極大增強,雖然王說沒有變化,但他自我感覺非常明顯,一步下去能越出幾十碼,牢牢地跟在了青皮男身後。

託曼把臉都走青了,也沒有甩掉羅德。

走了一陣,德米特里忽然說道:“託曼,我累了。”

青皮男立刻停下腳步:“那就休息一會吧。”

三人原地坐下來,濃重的黑霧中,只能看到一個淺紅色的人形。

德米特里將星盤放在中央,上面延伸出無數發亮的線。

他粗大的手指沿著其中的一條劃過。

“我們沿著西方走,穿過風怒角,再從劍灣抵達永封之地,這裡和這裡,就是關鍵節點,我們只用將六十噸腐質物放在這兩個節點中,任務就完成了。”

羅德看了一眼四周。

“六十噸腐質物在哪?”

青皮男託曼喘著氣說:“在我這。”

“他的特性是空間移動,能將特定空間的物質移動到身邊。”

“哦。”

羅德終於明白他們為什麼就這樣直接出發了,物資應該早就準備好了。

難怪這麼重要的任務會帶上這麼一個人。

沒想到王城中除了他之外,竟然還有人有空間儲物能力。

德米特里繼續說道。

“我們必須在十二個鍾時之內抵達目標地點,否則怪群位置變動,尤其是西格來斯的腐化蟲群,腐質物就起不到預估的作用了。”

“這兩個節點分別距離我們330千碼和360千碼,根據戰術原則,我們配速應該在70千碼每鍾時。”

託曼撇嘴道:“大塊頭,別說這些廢話,你要怎麼做大家聽你的行了,反而十二個鍾時後大家都嗝屁了,十萬銀索的撫卹金一分又不會少,關心那麼多幹嘛?”

羅德皺起了眉頭,他第一次遇見這種隊友。

“如果你這麼怕死,為什麼要來執行這個任務?”

託曼打了個哈欠,躺在了地上:“那能怎麼辦呢?王城內沒有比我更強的空間移動了。”

德米特里說道:“空間移動有三個要素,物體的大小,質量和距離,他是唯一有七枚花火的空間移動者,能夠將360千碼外、60噸、30標高的腐質物傳送到身邊。”

託曼嘆道:“沒辦法,能幹的人就是死得早。”

羅德皺眉道:“如果這個任務這麼重要,為什麼不派更多更強的人來完成呢?”

託曼嗤笑一聲:“雛。”

德米特里沉聲說:“節點在西面,防禦圈在西方只有很小的一截,超過100千碼就徹底離開了特羅裡安的範圍,一個極強的人員,本身就具有強大的靈能波動,在沉寂的黑暗世界中,會驚動更多的未知恐怖存在,一旦發生戰鬥,擾動越來越大,任務必然失敗。”

託曼嗤笑道:“所以說,累死累活練得那麼強又有什麼用?你能比怪物更強嗎?照我說,大家別折騰了,該吃吃該喝喝,快快樂樂的活,高高興興的死,難道不好嗎?”

羅德臉色沉了下來:“你如果不想幹,現在把腐質物傳送過來,剩下的我來做。”

託曼發出一聲嘲諷的冷笑,沒有理他,翻了個身,背對著他。

德米特里就像什麼也沒有發生一樣,繼續說道。

“我有六個火種,其中一個可以將大家本身存在的擾動降低一個等級,另一個可以做到光學上的隱形,一旦離開特羅裡安的範圍,我就會使用這兩個能力隱藏我們,請儘量避免發生戰鬥,不到絕境不要出手。”

羅德忽然問道:“我們能飛過去嗎?”

德米特里搖頭:“不行,離開特羅裡安之後,天空就是禁區,任何情況都不要離開地面超過一百碼。”

“靈界呢?”

“靈界旅行極不穩定,而對靈界的擾動,最終也會反應到物質世界來,造成未知的災難。”

託曼嘆道:“什麼都不行,就是我們的現狀。”

羅德皺眉道:“你為什麼認定我們一定會死?難道我們不能活著回來,拿到豐厚的獎勵,從此過上幸福快樂的生活呢?”

託曼嘲諷的聲音幾乎從鼻孔中噴了出來。

“光輝偉大的英雄歷盡艱險戰勝黑暗的怪物,勝利返回家園的幸福故事,連小屁孩都不信了,當你被大卸八塊,當你肚破腸流,當你被侵蝕腐化,意識混亂,發瘋發狂的時候,你就會知道,這些都是老爺閣下們編出來騙你去送死的。”

他坐起來,指著自己的鼻子說。

“我告訴你,這個世界上什麼都是假的,唯有錢是真的,這次任務根本不可能成功,不是為了那十萬銀索的撫卹金,我才不來。”

羅德冷笑道:“你人都死了,要錢有什麼用?別人幸福快樂跟你有什麼關係?我告訴你,這世界什麼都是假的,唯有活著是真的,這次任務必然成功,我們必然活著回到王城。”

託曼氣道:“好,那你好好活!”

之後,兩人沒有就這個問題再說一句話,德米特里把任務的細節說了一遍,三人就開始沉默地趕路。

德米特里在前方帶路,保持著70千碼每鍾時的配速。

這個速度對羅德來說沒有任何壓力,但對託曼壓力很大,他每半鍾時都需要休息一會才能繼續上路。

他們的路線沒有經過任何據點,無邊的黑暗中什麼都沒有。

偶爾看到據點的亮光,也轉瞬而過。

大約一個半鍾時後,他們正式離開了特羅裡安的範圍。

完全脫離了火的影響之後,翻滾的黑霧就變得更加濃重,猙獰,充滿了侵略的惡意。

紅色淚石已經不能完全保護他們了,羅德注意到他的人性在下降,顯然已經受到了侵蝕。

德米特里發動了他的火種能力,三人都變得透明,存在的氣息也變澹了,只餘下一點微弱的紅光,很容易忽略。

德米特里低聲說:“從現在開始,一切都要小心,前面是風怒角,那裡有非常多的噬魂鬼,深處據說沉睡著一隻非常強大的噬魂魔,千萬不要驚動它們,羅德,你和我一起領路,儘量繞過所有怪物。託曼,跟緊我們。”

託曼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

三人放慢步伐,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