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德深知這支隊伍的實際指揮官是莫莉。

他其實只是個抱大腿的,偶爾提供一些特殊服務。

不論作戰主力,還是指揮者都不是他。

羅德從床上一躍而起。

“什麼事情?”

莫莉從身後包袱中掏出一疊衣物,幾件雜物,放在簡易矮桌上。

“這是一個隊員在巨坑邊發現的。”

羅德翻了一下,衣物很新,好像剛剛脫下來不久,雜物則是戰鬥物品,幾個爆裂火壺,幾個隱形符咒,幾個短程閃爍符咒。

他眉頭一下皺了起來,想起了在巨坑中爆炸的火壺。

“這是敵人。”

羅德立刻說道。

“末日教徒?還是反對者?”

莫莉表情不變,但聲音帶了一絲冷意。

“應該是反對者,火壺和符咒都不是末日教徒可以輕易弄到的,最近一段時間,末日教徒被內務裁決所打擊得非常厲害,幾乎銷聲匿跡了,他們不會在這個時候突然冒出來。”

羅德冷笑道:“他們的所做所為和末日教徒已經沒有區別了,這些人想引爆這個怪物巢穴,讓怪物潮淹沒我們。”

莫莉眼睛裡閃爍著莫名的光,當她獲得這幾件物品時,一瞬間就猜到了他們的陰謀,也在一瞬間知道,如果不是眼前這個大男孩一般的少年,那麼他們已經失敗了。

這也在您的計算之中嗎?西奧多大人?

我什麼時候能擁有這樣的智慧?

莫莉默默地想,平靜地說。

“我已經向王、荷魯斯大人、大林閣下、阿芒多大人傳遞了今天的所有資訊,王城馬上就會知道我們取得了一個巨大的勝利,也會知道有一些人在不擇手段地謀殺他們的同胞,試圖人為造成遠征的失敗。”

“這違反了我們當初在最高議事會中的約定,長老團如果沒有喪心病狂的話,應該會徹查這件事情。”

羅德冷笑道:“別抱太高希望,我們的證據只有這幾件衣物,而那幫反對者只要不是智障,就不會留下太多痕跡,查不出來什麼的。”

莫莉默然。

“更糟糕的是,這次行動失敗了,並不代表他們會放棄,這意味著接下來我們除了要對付怪物,還要防備背後的刺刀。”

莫莉的神情中終於出現了一絲擔憂。

根據調查軍團的最新情報,繁星鎮上的怪物非常難對付,除了巨怪和無魂骸骨,還有一些夢魔存在。

出征的戰鬥叢集並不強大,卻要面對這樣嚴峻的挑戰。

她在理性中找不到勝利的辦法。

但羅德卻只露出了一個自信的笑容,拍了拍她的肩膀。

“放心吧,小莫莉,沒有人比我更擅長獵殺這些人渣了,我以前在下水道中殺他們如同殺雞一樣,號稱末日教徒終結者,任何人只要敢來搗亂,來一個我殺一個,來一雙我殺一雙。”

他強烈的信心感染了莫莉,讓她隱藏在內心深處的憂慮和慌亂消失了。

一個創造過多次奇蹟的人,說他能夠再次創造奇蹟,即便沒有原因和理由,也足以讓人相信。

莫莉的神色又變得高冷,配上她的金絲眼鏡,頗有一種班主任的錯覺。

“指揮官大人,請注意您的措詞,您今年不到十七歲,比我的弟弟還小一歲,請稱呼我為副指揮官閣下或莫莉小姐。”

羅德一撇嘴:

“你看到的只是我的外表,其實我的心理年紀比你大很多,你甚至可以稱呼我為大哥哥。”

莫莉冷澹地說:“少年老成是一種心理疾病,莫名地追求虛榮感源於過去缺乏關注,你需要治療。”

“算了,你真沒勁,還有事嗎?”

“這是我們的作戰安排。”

羅德迅速看完,皺眉道:“為什麼每天只出動一半的人?”

莫莉嚴肅地說:“指揮官,這是一場深入黑暗世界的遠征,特羅裡安距離我們相當遙遠,不能給於我們堅強的依靠和支援,我們必須留有足夠的後備人員來應對任何可能的突發情況。”

“更重要的是,這將是一場相當漫長的戰爭,不是一擊勝負的決戰,我們只能一點一點地蠶食繁星鎮,合理調配戰士的靈能、體能、精神意志是一件相當重要的事情。”

“同時,我們還要考慮長久在黑暗中與怪物作戰對戰士靈魂的腐蝕,這是最核心的考量。”

羅德臉色沉了下來。

每天只有一半人,這對他的計劃來說是非常不利的。

但莫莉的話是正確的。

靈能就是靈魂的體能,消耗過度的話恢復會非常緩慢,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樣擁有快速恢復的能力,而且,隨著他現在的靈能大幅度強化,他的恢復能力也變得力不從心了。

羅德思索了一陣,問道:“靈魂的腐蝕,有辦法避免嗎?”

莫莉答道:“無法避免,即便我們在火光內戰鬥,即便我們不與怪物接觸,用遠端的手段消滅它,也會產生某種超距的靈界聯絡,怪物是腐化汙染畸變詛咒的集合,這種聯絡會不可避免的導致你的靈魂受到汙染。”

“眾所周知,我們的靈魂有三層,氣態層,光態層,核心層。”

“我們必須在汙染停留在氣態層的時候淨化,戰士們只用在火的範圍內冥想並服用淨化藥劑就能做到這一點。”

“如果抵達光態層,就必須回到王城在靈魂教堂接受淨靈儀式。”

“汙染一旦抵達核心層,便不可救藥,等待他的只有腐化和墮落。”

莫莉的聲音變得低沉。

“我的父親就是這樣變成了怪物,他的骨頭刺破血肉變成利爪,殺死了我的母親,我的弟弟,差一點殺死了我。”

羅德心中一震,脫口問道:“你的弟弟不是我大一歲……”

莫莉輕聲答道:“如果他活著的話。”

“抱歉……”

但莫莉的表情並沒有太大變化。

“不用抱歉,我早已立誓投身於聖火,點燃更多的火,照亮更大的區域,殺光一切黑暗中的怪物,就是我此生最大的夢想。”

“為了它,我可以付出一切,而你現在所做的事情,就是在實踐我的夢想。”

羅德心中略有感動,莫莉外表看起來高冷,但內心其實很熾熱的。

他思索了一陣,問道:“只要和怪物產生了某種聯絡,我們就會受到汙染?”

莫莉輕輕點頭。

“這種聯絡越深,受到的汙染越大,當你凝視黑暗時,黑暗也在凝視你,殺死怪物的人,最終也會變成怪物。”

“請記住這條用無數鮮血和死亡換來的定律。”

“汙染不可避免,同化必將完成,即便手握神權的神明,也墮落成為不可名狀的存在,我們終究只是凡人。”

沉默在房間中持續了很久。

火光也變得暗澹。

夕時已過,暗月之夜已經來臨,火的力量受到壓制,光芒也會隨之減弱。

不知過了多久,莫莉開口打破了沉默。

“正是因為如此,我們一向的戰術基本原則是:儘量用更多的同階層戰鬥人員去和怪物戰鬥,任何人不得在黑暗中持續與怪物作戰超過四個月。”

“王城為此建立了詳盡的輪換機制。”

“我的作戰安排,正是這個機制的應用。”

羅德從沉思中驚醒,卻忽然露出了一個笑容。

“莫莉,我想到了一個辦法,可以大幅度減輕戰士們的壓力,降低他們受到的汙染。”

莫莉看著羅德,眼神裡並沒有太大的相信。

羅德站起身來,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

“莫莉,你知道嗎?我獵殺了無數怪物,下水道被我清理一空,深淵大蛇被我一把掏死,腐化魔龍被我一個眼神瞪殺。”

“但是,當靈魂教堂的靈魂大師檢查我的靈魂時,對我的評價是。”

“你的靈魂純淨如同處子,沒有一絲汙染。”

羅德望著莫莉,笑容變得更明顯了。

“這就是我的特長。”

“所以,戰士們可以把怪物的最後一擊留給我,讓我來承擔殺死怪物的這份重擔。”

“我的靈魂可以自我淨化,洗去一切不乾淨的東西。”

莫莉的眼神終於出現了變化。

羅德檔桉上的每一個字,她都牢記於心,確實有這一條記錄。

但她原本以為只是靈魂大師的一句形容,表示羅德的靈魂淨化得比較乾淨,沒有汙染,可以放心去前線作戰。

卻沒想到他還有這種能力。

“但……”她遲疑地說:“這淨化是有極限的吧?要是積累了太多的汙穢,你的靈魂可能發生異變,一旦出現黑化狀態,就非常麻煩了。”

羅德笑了。

極限當然有,只要他耗光這99678點人性,他就會受到汙染。

換句話說,只要人性不盡,他就永遠不會受到任何汙染或侵蝕。

而只要他還在鼓舞人心,給人們帶來希望,他的人性就永遠不會泯滅。

現在想來,羅德越加認同王的那句話:

“真正的勝利不是殺死多少怪物,而是鼓舞我們心中的鬥志。”

我一定要徹底踐行這個原則。

羅德心想,臉上卻十分嚴肅。

“莫莉,我的極限當然有,但它不是輕易可以達到的。”

“而現在王城和聖火危在旦夕,我們身為特羅裡安人,怎麼能不為之奮命搏鬥?火照耀了我們,庇護了我們,賜予了我們生命與靈魂,力量有榮耀,我們又怎麼能看著它熄滅?”

“為了王城和聖火,我可以獻出靈魂,請不用心疼我,就讓我來承擔這份沉重而辛苦的任務吧。”

這話說得太漂亮了,以至於莫莉一時都沒有相信。

她用懷疑的目光看著羅德。

後者撓撓頭,只好補上了他的殺手鐧。

“這也是西奧多大人最終選擇我的原因之一。”

莫莉沉默了片刻,終於還是選擇相信了。

“我會調整這份作戰方桉,不再考慮汙染的影響,最終應該會有三分之二的人出戰,三分之一的人留守。”

這個意義可不一般,它相當於從兩班倒變成了三班倒,效率可是提高了50%呢。

羅德笑道:“那真的太好了。”

莫莉嚴肅地說:“但這其中也有幾項需要注意的,第一,戰士必須全力戰鬥,不能留手,只有在確定安全的情況下,才能留下怪物等你。”

“第二,由於我們所有人都是近戰人員,不適合較大規模戰鬥,他們必須分成小隊,在較廣闊的區域中作戰,你需要迅速來回往返。”

羅德微笑道:“莫莉,我只需要一個靈能缺口,一個靈魂破綻,就可以完成一擊必殺,戰士並不需要專門將怪物磨到半死。”

莫莉思索片刻,問道:“是草嗎?”

羅德愣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她不是那個意思。

“啊對對,是草,這個火種很強,可以插進靈魂的漏洞中,破壞它。”

莫莉頜首道:“那這樣的話,我們的戰鬥又可以進一步最佳化了,我會重寫一份新的作戰方桉,最大化發揮我們的優勢。”

“不過。”

她頓了一下,說道。

“這樣的話,你會比較累。”

羅德拍了拍胸脯,笑道:“男人從不怕累。”

莫莉掃了他一眼,冷漠地說:

“你似乎是個男子思想很重的人,不用太壓抑自己,職責和義務是對應的,我們的待遇只給於為人類作出更多貢獻的強者,不論男女。”

羅德撓撓頭,尷笑道:“我知道,畢竟我只是青羽閣下的眾多王夫之一嘛。”

莫莉微微皺起了眉頭:

“青羽不會是下一任王,你也不會是她的王夫,如果你願意,她完全可能成為你的妻子之一。”

羅德失笑道:“這事以後再說吧,對了,尤瑟大媽和梅菲斯為什麼沒來?”

“因為走得比較急,中樞醫療者尤瑟和禁忌者梅菲斯還沒來得及上車,她們會在之後抵達。”

莫莉推了推金絲眼鏡。

“另外,梅菲斯的8000銀索週薪,尤瑟的5000銀索週薪,我已經支付了,指揮官大人,我不得不提醒你,你不應該僱傭這麼貴的人。”

“隨後,我會寫一份最具價效比的僱傭名單,請您一定遵照名單僱傭。”

“還有,我已經會知王城,除了三十萬銀索的借款之外,你的週薪也暫時劃歸我的賬下,由我支配使用。”

羅德略有不滿地看她一眼,咕噥了一句:“床都沒上過,就開始管錢了。”

但也沒有多說。

畢竟這麼一位精明可愛能幹的助理,又有什麼事不能交給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