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鬥開始的那一刻,就像大海傾翻,鋪天蓋地的靈能波動迎面而來,沖刷著眾人的感知。

火彷彿被無形的風吹動,折變出各種形狀。

羅德所在的駐地,距離風暴關口大約有20千碼,但即便隔了這麼遠,也能看到那沖天而起的靈能光芒,以及光芒之下延綿的光霧——

那就是特羅裡安最強大的戰鬥叢集,被冠以“核心”之名的軍團。

而在他們面前,就是高聳在黑霧中的風暴關口。

那是一座龐然的城堡,守在死盡山脈最大的峽谷之中,掌管著灰土大陸通往死土大陸的通道。

它有一千七百碼高,由巨人的骸骨靈化而成,是神之時代的輝煌造物之一。

而隨著繁星王國的毀滅,它陷落在黑暗中已有一千五百餘年。

這座由死亡築成的關口中滿是恐怖的巨人亡靈,被巨大的鐵鏈和鋼釘貫穿的巨人奴隸,因黑霧而復甦的巨人屍體,因慘死而咆孝的巨人幽靈,還有用精神控制奴工的巨人工頭。

無數的怨念,仇恨,死亡,匯聚在這座關口,形成了巨大的特性沉降。

“位勢的層面上”,更重的東西聚集了更多的黑霧,在這暗無天日的數千年之中,這些恐怖的亡靈在黑霧的侵蝕下發生了難以想象的變化,蛻變成了某種更加不可想象的存在。

六百年前最強大的特羅裡安,就是在風暴關口面前折戟,從而一蹶不振。

之後的六百年,沒有人類敢再挑戰它。

直到現在。

人類再一次重臨風暴關口,要親手撕下過去的陰霾,打破命運的魔咒。

羅德雖然看不到戰鬥的具體過程,但開啟靈魂之眼時,能看到比別人更多的細節。

靈魂之眼的視線下,無盡的靈能波動就如同暴風驟雨一般,無數道透明的波紋擴散,匯合,形成在其他人眼中無窮巨大的衝擊。

而在巍峨的黑暗中,那些無比深沉的存在,也被這巨大的擾動驚醒,散發出低沉而漫長的靈能波動。

人類的靈能和怪物的靈能是不一樣的,人類的靈能活躍、明亮,像躍動的陽光,怪物的靈能深沉而晦澀,帶著讓人絕望的氣息,它們因此引發的靈能波動,也各不相同。

常人很難分辨,但對羅德來說,已經是輕車熟路,輕易就能分辨出來。

譬如,那道最亮的靈能光芒,就是那位火之子羅維亞的,他的靈能狂暴,躁動,強大,充滿爆炸的力量,核心的顏色是火紅的,外圍包裹著無盡的巨大白光,那是共鳴盤操縱的由整個核心軍團聚集而起的靈能,由火之子控制。

在他的意志影響下,所有的靈能都充斥著爆炸般的力量,他打出去的每一擊,爆發出的靈能波動,都有一座山那麼高。

而在他的下方,大大小小的靈能波動密密麻麻地疊加在一切,那就是核心軍團中的戰士們。

如果羅德選擇加入軍團,那他就是無數的圈中的一個。

核心軍團確實無比偉大,是人類的傑出造物,特羅裡安最強大的底牌,但並不適合他。

而風暴關口的強大也超出了他的想象,那深沉的怪物靈能所激發出的靈能波動,就像巨石砸進沼澤中引發泥波,緩慢而又沉重。

無數道這樣的泥波散發出來,蓋住了大半人類的靈能波紋。

但火之子羅維亞分毫不懼,他帶著無比強大的靈能撞進了那巍峨的黑暗之中,就像一頭髮怒的巨龍,延綿的光霧隨之跟上,就像巨龍的身軀。

很快,核心軍團整個進入了風暴關口。

戰鬥白熱化了,靈能波動更加頻繁且巨大,遠遠傳了出去,直到黑暗盡頭。

希望一切順利。

羅德心想,轉向西面,眺望遠方。

深沉而濃重的黑霧極大地限制了他的視線,他的視距只剩下不到五百碼。

入目所見,全都是深沉的黑暗。

暫時看不到怪物,更看不到遠方的噬靈王城堡。

但羅德隱隱能感覺到黑暗深處有什麼在躁動。

安娜貝走過來,將紅色淚石胸針別在他胸口,再將一盞散發出微弱光芒的提燈掛在他腰帶上。

“戰鬥必備,千萬別忘了。”

安娜貝依次轉過去,將紅色淚石胸針和提燈裝配到了每個人身上,包括自己。

卡珊好奇地撥動了一下她的胸針,問道:“如果掉了怎麼辦?”

安娜貝掃了她一眼:“你是第一次實戰嗎?”

卡珊一下子漲紅了臉:“當然不是,我殺過無數怪物!”

但聲音很快又小了下去:“不過是在學院內。”

羅德讚賞地看了她一眼,不虛報實力是每個戰士的基本要求,卡珊一直都在學院內,最多也是跟隨隱秘分支去了幾趟安全區的任務,距離真正的戰鬥還差得遠呢。

但她牢牢記住了原則,這份素質值得肯定。

安娜貝羨慕地看了她一眼:“第一次真正的戰鬥就到這種程度的戰場上來了嗎?真是太幸運了。”

羅德插嘴道:“但也很危險,安娜貝,一會你除了用投槍限制怪物,主要任務就是帶著她,卡珊的硬實力不夠,除非絕對安全,否則不要靠近怪物。”

安娜貝點點頭:“我知道了。”

卡珊捏緊了拳頭,漲紅了臉頰,但她沒有反駁,她知道真正的戰鬥不是開玩笑,不容許半點任性,她的小性子可以回家發,但不能帶到戰場上來。

羅德很滿意卡珊的表現,這位昔日的組長果然是位好苗子。

他繼續說道:“梅菲斯,你和以前一樣,主要任務是凍結怪物,不要靠近前線,我能感覺到這裡的危險。”

梅菲斯用眼神示意她聽到了。

隨後,安娜貝又將戰鬥物資和藥劑分配給了眾人,又叮囑他們千萬不要把這顆發光的石頭弄掉了,那是引路石,如果不慎走失,可以捏碎,會有一顆光點引導他們返回到駐地。

她感嘆道:“靈能定位儀器和引路石都是非常珍貴的,我們這次戰鬥的配置真高,跟著你果然是正確的選擇。”

羅德笑道:“那當然,遲早有一天你能和你的姐姐們並肩作戰。”

安娜貝滿眼欣喜,轉身又從箱子底部掏出一塊紅色的石頭,遞給羅德:“這是你的。”

羅德好奇地打量了片刻:“這是什麼?”

“不知道,是大林閣下專門留給你的,據說來自白塔。”

聽到白塔的名字,羅德便將它收了起來,也許與末日教徒的追蹤有關。

這時,靈能通訊器亮了起來,一道紅色的訊息在靈能的光幕上出現。

“各戰鬥人員,一級戰鬥準備!非戰鬥人員立即撤離!”

“風暴關口戰役已經開始,靈能擾動達到了十五級!預測最遠將傳到一千千碼以外,白塔已經偵測到黑霧中的異動,調查軍團陸續發現各地有不穩跡象。”

“重複,一級戰鬥準備!還逗留在前線的非戰鬥人員立即撤離!”

眾人都緊張起來,安娜貝捧著手上的霧盤,手指關節都發白了。

但霧盤上一片空白,除了代表他們的亮點之外什麼都沒有。

羅德緊張地掃視著西面,一面在腦海中問道:“書,你聽說過噬靈王嗎?”

知識之書回答道:“沒有,也許是我殘缺的靈魂將它遺忘了,也許它是夢境毀滅之後誕生的怪物,不過,我聽那個火之選民的說,那是一頭王級怪物,如果它被驚醒了,事情就糟糕了。”

羅德皺眉道:“為什麼?”

知識之書說:“之前阿芙羅在火之殿堂時,聽到了很多特羅裡安人類的資訊,我和人偶從一些資訊碎片中推斷出,你們現在的情況似乎相當不妙。”

“在特羅裡安,令律者一級的戰力,只有十一人,君王級的戰力,只有一人,還是與聖火共鳴的火之選民,他不能離開聖火,在常規意義的作戰中,不能自由行動就等於沒有這個人。”

“也就是說,能自由行動的上級戰力,只有十一人。”

羅德從知識之書的字跡中,感到了一種很不安的感覺,略有些不滿地問道。

“那又怎麼樣?王本身就是負責守衛聖火的,我們還有那麼多戰士,那麼多強者。”

知識之書的字跡變得沉重。

“主人,事情不像您想得那麼簡單,王級怪物和其它等級的怪物有著本質的不同,對付一頭王級怪物,至少要有一位上級戰力存在,否則不可能擊殺它。”

“而我和阿芙羅推斷出,那十一人中,至少有四到五人,陷在極大的麻煩中。”

“而特羅裡安的北面,東面,南面,都有王級怪物存在,其中的一部分甚至處於活躍狀態,什麼時候會發動襲擊,是一件無法預料的事。”

知識之書停頓了幾秒鐘,繼續寫道。

“王級怪物是十分恐怖的災難,如果沒有力量抑制,它是可以毀滅一個文明的,在過去的歷史中,這樣的事情發生過不止一次了。”

“而這十一人中,還有一部分人,正在與這些極度危險的怪物對峙,用強大的氣息阻止它們向特羅裡安靠近。”

“最後,還有一部分人,應該是處於高度警戒狀態,畢竟,怪物的一切行為邏輯都是大海表面上的浮光掠影,它的深層本質是混亂和無序,作出任何行為都是有可能的。”

羅德皺眉道:“你是說……王城現在拿不出更多的特級戰鬥人員了?”

“對。”

知識之書給於了肯定答覆。

“你們的分級制度雖然很奇怪,但也很優秀和高效,你們那個共鳴的戰鬥叢集,可能是你們最後擠出來的力量,西面任意一個王級驚醒,對特羅裡安來說,都會帶來毀滅性的後果。”

羅德試探著問道:“我不能上去將它掏死嗎?比如趁它睡覺時。”

知識之書搖頭:“這是不可能的,你應該知道,靈魂祭壇的靈魂之手是有極限的,它給於的靈魂爆擊實際上是雙向的接觸,力量差距過大的話,你反而會被怪物掏死,以你現在的靈能強度,即便爆發能力全開,也只會被王級怪物掏死。”

羅德心中一沉,如果連“靈魂爆擊”都無法擊殺的話,那這個怪物就已經不在他的獵殺範圍內了。

他不由問道:“我到什麼程度才能擊殺?”

知識之書想了想後寫道:“大概一級戰鬥人員吧,你們的分級制度真的很方便……當然,你還要開啟巨神力量,並使用靈魂一擊來提高你的力量……而且,僅僅是在掏中的情況下,不代表你與它有正面戰鬥的能力。”

羅德微微點頭:“我知道了。”

一級戰鬥人員的標準是十一級靈能和掌握場域,他現在的距離還有點遠。

“我現在該怎麼做?”

知識之書寫道:“儘可能地擊殺來襲的怪物吧,保證軍團不受干擾,戰爭越快結束,你們越安全。”

“另外,擊殺過程越快也越好,我從中看到了一些神性,證明這樣是有效的……這次戰役能獲得的神性不少,主人一定要盡你的可能獲得,下一次入侵就全靠這些神性了。”

羅德點頭:“我知道,夢境現在怎麼樣了?”

“方尖碑已經修復完成,我正在修復人偶,魂和靈性剩得不多,可能不夠,源初之土也沒有。”

羅德沒有再問,他已經看到有一頭怪物正在向他們靠近。

幾秒後,安娜貝的霧盤也感知到了它的存在,一個巨大的黑點在霧盤上出現。

“來了!是強級高階!”

安娜貝尖叫一聲。

“十一級怪物靈能波形!靈魂有暗之旋紋,附著暗金光芒,至少掌控了一份源!”

羅德掃了她一眼:“你也知道得這麼清楚?”

安娜貝瞪了他一眼:“當然,我是專業的!你現在說這些幹什麼?怪物來了!準備戰鬥!”

羅德笑道:“我知道。”

如果在以前,他可能會很緊張,但對現在的他來說,十一級靈能的強級高階,並不是很難對付的怪物。

羅德深吸一口氣,全身靈能潮湧而起,更加可控的十級人類靈能爆發出來,如同颶風一般撲面而來,讓安娜貝一時無法呼吸,卡珊也覺得有些悶。

只有梅菲斯神色如常。

“上吧!”

話音落下,羅德已然不見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