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許風霜些許愁,無足之鳥不回頭。”

“爾等要切記,我儒家宏願,乃是為天下之民,為古往聖賢,為天地之心!此路孤苦黑暗,但其終將之地,卻是光明!”

“王道,霸道,歸根到底,不若儒道!前二者為治民,唯我儒家,為教民!”

“民知仁德,明善惡,君主廢也!”

叔孫府邸之內,孔鮒高座,侃侃而談。

自己出一計,那柳白便是不足為患!

此計偏絕,別說應對了,怕柳白這個黃口小兒,連看都看不出來。

“老師所言甚是!”

叔孫通連連點頭,眼神之中滿是希冀!

原本朝堂格局如此混亂,原來是因為他們這些人心志不堅的原因啊!

風霜憂愁,對比儒家大願,實在是算不得什麼!

至於那柳白,最多也就是大一點的憂愁而已。

而一旁只是曾經在孔鮒門下聽課的淳于越,此刻一臉豔羨。

世代儒學,光是這眼目與格局,都是超凡。

他都不敢想,在這位孔家八世孫的帶領下,大秦的儒家,將會走向如何光明的未來。

“老師,這圖書館館長一位,老師準備何時接下,學生也好早些準備。”

淳于越連忙開口獻殷勤。

聽過課,本應喊‘先生’以示尊敬,叫‘老師’的話反而顯得有些厚著臉皮上前貼關係了。

“無妨,待館開,民眾狺狺之時,便是老夫盛裝之日。”

孔鮒淡笑一聲,倒是沒有過多著急。

對於人性,他有太多的理解。

期待越大,他孔鮒的影響力就越大,屆時儒家收穫的就越多。

淳于越和叔孫通對視一眼,也是連連點頭。

“柳白...”

“可惜了!如此少年英才,文壇之上,二指斷劍,老夫亦惜之。”

孔鮒幽幽嘆氣。

二指斷劍,指的便是這紙張和圖書館,將天下學識鋪於萬民。

“再少年英才,也不過是老夫手下敗將爾!”

又是一嘆。

...

而此時,丞相府邸之內,暫時將這些奏疏打發回去的少年英才外加孔鮒‘手下敗將’,正在跟農尚溝通農具一事。

按照柳白的想法,農具應該要在今年就推廣到整個大秦的。

但是農家的生產進度和對百姓普及農具用法的進度,讓柳白很不滿意。

而且...

這農家對於農具的研發,實在是...能用‘紋絲不動’四個字來形容!

“柳公,非是我農家不盡力,實在是...此事艱難啊!”

農尚也是一肚子苦:“農事繁忙,百姓本就每天勞作辛苦。甚至在徭役時候,壓根兒連睡覺都不足。”

“我等農家子弟,都是去到人家田地裡面,最多也就教那麼幾乎人家如何耕種。”

“這...實在是快不起來啊!”

在封建社會,對於農民的壓迫極重,農民每日農活都十分繁重。

再加上有徭役,就連挑著糧食去商市賣,也大多是家中老者或者是自己硬擠出點時間去的。

分散式教學,農家也確實沒辦法加快進度。

“你這也確實是個問題。”

柳白略微點頭,他也沒有過多責怪農尚。

是他自己這個丞相想當然了,以為所有百姓都明白‘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的道理,會合理分配出自己的時間來學習農活。

“蕭何,你對這方面熟悉,可有比較土一些的好法子?”

柳白看向蕭何,開口問道。

這傢伙當過沛縣的主吏掾,自然門兒清。

“柳公,此事倒也不算大事兒。只不過農家的子弟要幹些農活了。”

蕭何笑笑。

這個底層官吏,對於這種事情的辦法,可謂是手到擒來:“只需要將農家子弟以兩個為編,每個村莊只教導一人,而另一人幫忙幹農活便可。”

“正所謂一傳十,十傳百。其一人會用新農具,掌握農家的種田技巧,其鄰居自然而然會來學習。”

“不患寡,而患不均。我等早就了一個寡,自然而然會成為‘均’。”

蕭何的辦法,簡單粗暴至極。

甚至都懶得給柳白和農尚震驚的機會,直接就弄出來了。

柳白嘴角微微一抽,感覺無趣得很。

這小子...這信手拈來的處理方法,怎麼感覺本相是個抱大腿的小卡拉米呢?

“蕭何先生大才啊!老夫這就吩咐下去,讓農家弟子照辦!”

“到時候先與村莊的里正溝通,這樣也可以避免那學了農家技術的人趁機牟利,或者不教他人。”

農尚連連點頭。

百姓雖是淳樸,但一件普及天下百姓的事情,必須要用最險惡的人心來揣摩度量。

“得,反而是本相多餘了。”

柳白一攤手,美美得這麼一靠。

別說,蕭何這小子...用的是真的順手啊!他總算能開始當甩手掌櫃了。

“哎...也不知道鐵牛他們去百越那邊怎麼樣了。”

眯著眼,柳白想起了那支心心念唸的隊伍。

...

百越,交趾。

原本兩百名農家子弟和五十名精銳錦衣衛,如今十不存一,只有寥寥二十三人。

就連為首的鐵牛,都是斷了一臂。

瘴氣,猛獸,毒蟲蛇蠍。

叢林之中,損耗的性命太多,讓這些倖存者都開始麻木。

而現在進入到百越,這些活著的人,面臨的磨難更多!

“鐵牛統領,接下來怎麼辦?”

一名農家弟子沉聲開口問道。

看似尋常,但是事實上,整個隊伍裡面,就鐵牛知道,這小子乃是農尚的親孫子,也是唯一一個孫子,農林。

農家...將自己的血脈賭在了百越!

“為今之計,先要保護你們的安全。”

“前面錦衣衛探查,山中有匪寨,他們肯定有稻種,趁夜色我帶著人屠寨,留下活口,你們儘快習練語言。”

“除卻將稻種找到之外,還要掌握種植之術。”

鐵牛沉聲開口。

進入敵國,不可心慈手軟。

屠戮,非他所願,但此種險境,再有仁慈之心,他鐵牛這些年在虎賁營的戰陣上也是白活了。

況且,鐵牛特地選了匪寨而不是村莊,並非是因為憐憫,而是因為村莊所立之地,多有往來,只要但凡其村民所熟識之人認出,他們這支隊伍必然身死敵國。

反而是匪寨,這看似不合理的選擇,最為妥帖!

畢竟...在這個時代,別說百越了,就連大秦,匪寨也有自己的農田和牲畜。

“好!”

農林沒有其他言語,只是點了點頭。

對於鐵牛的安排,他沒有任何異議!畢竟若不是這個經驗老到的錦衣衛頭領,他們這些人可能在入瘴氣林的時候,就全部死光了。

“占城稻...”

鐵牛深深吐出一口氣,幾乎是咬著牙重複這三個字。

“爺爺,柳相所託,近在眼前!”

農林亦是抬頭望天,喃喃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