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的陽光和煦。

麒麟殿外,百官三三兩兩,口中說著什麼‘陳大人昨晚與小桃的那招猴子偷桃當真厲害’、‘嶽大人的野馬分鬃也是不錯’之類的話語。

但是,所有人的目光,卻是不自覺得看向一個方向。

淳于越!

這位當朝大儒,昨天喝金汁了!

也不知道是哪個缺德的,在大街小巷喊淳于博士喝金汁了,而且還喝了兩桶。

尋常百姓自然不知金汁是何物,只覺得這東西里面帶個‘金’字,定然是名貴藥材。

但是這些個老狐狸官員可就清楚了。

此刻,正是心知肚明得暗暗觀察呢。

“淳于,萬萬不可意氣用事!”

“如今朝堂之上,趙黨已然覆滅,扶蘇公子登上儲君之位,也只是時間問題!屆時便可實現我儒家大同宏願,行分封改制!”

“柳白那廝,咱們壓根不用理會!”

看到自己的老友面色鐵青,叔孫通也是嚇了一跳,連忙在一旁開口勸阻。

就連一旁的扶蘇,此刻也是面色擔憂得看著淳于越。

自己這位老師,在知曉自己喝了金汁之後,便是狂奔回府,估摸著是洗了不知道多少遍的澡,甚至嘴巴里面還有一股子皂角味。

他扶蘇自然也明白,此事對於淳于越來說,有多屈辱。

“老師,柳相也是救病心切,老師萬萬不可放在心上啊!”

扶蘇關切得開口說道。

但是這言語之中,卻有著那麼一絲對於柳白的維護之意,更是讓淳于越火冒三丈。

當然,他淳于越再氣,也不敢對著扶蘇發火。

強壓下火氣之後,淳于越幾乎是用喉嚨才吐出一個字:“好!”

這一個字出聲,身邊的叔孫通明顯鬆了一口氣。

他還當真是怕自己這位老友衝動。

若是在朝堂之上,與那柳白正面衝突,無論勝利與否,那都是其他人樂於見到的局面啊!

“喲!淳于博士氣色不錯啊!面頰紅潤,看來本相的偏方,還是有點用的嘛!”

就在叔孫通和扶蘇都是鬆了一口氣的時候,一道可惡的聲音響起。

而伴隨著這道聲音響起,群臣直接連掩飾都懶得掩飾了,直接看向這邊,彷彿就是在等待好戲一般!

原因很簡單,

說話的人,是柳白!

餵了人家金汁,還不要臉得說自己偏方效果不錯,普天之下,也就只有柳白能幹出這樣的事情了!

淳于越回眸一看,這張明明好看,但卻可惡至極的臉,讓淳于越瞬間又有了氣血翻湧的感覺。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你柳白這還過來說一句,莫不是要老夫給你診金不成?

“淳于博士,既然你痊癒了,這個診金...是不是也該結一下?”

然而,

下一秒,柳白的話,讓所有官員對於‘賤’這個字眼,有了新的認知!

真的是來要診金的?

這一下,就連向來溫和,遵循禮儀的大秦長公子扶蘇,都是目瞪口呆!

“老夫...老夫...從未見過,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淳于越喉頭一甜,但是感覺罵人的話,不吐不快,強自將其嚥下,怒喝出聲!

此話說出,一旁的叔孫通心中大急,暗道壞了!

“呃...柳相,淳于的意思是,從未見過柳相這樣英俊灑脫之人!”

叔孫通擦擦額頭上的汗,連忙開口。

“哈哈!無妨無妨、。本相向來大方豁達,這是朝野皆知之事。”

“行了,診金也就隨口一提,本相還能真要你淳于越的仨瓜倆棗不成?”

“說來也是,你們儒家,不都是靠學生的束脩吃飯嗎?本相要真要了診金,不知道多少貧苦學生,要把家中的田刨空,才能供養起你淳于越喲!”

柳白無所謂得擺了擺手,一副‘視錢財如糞土’的模樣。

但是說出來的話,卻是誅心至極!

先要診金,再說無所謂,這不就是純粹氣人嗎?

其次,含蓄點出他們儒家收學生束脩,頓時為朝臣所不齒!

地方官員不論,但是能來麒麟殿上朝的,誰家能看得上那些‘窮鬼’的仨瓜倆棗啊?

僅僅這麼一番話,瞬間就讓群臣對淳于越投以鄙夷的目光。

特別是以馮劫為首的世家,都覺得這些儒家官員,真的是辱沒了‘官’這個身份!

剝削百姓,可以靠田地嘛!直接收禮,丟人不丟人啊!

而柳白這句話說出,當事人的淳于越,直接兩眼一翻!

一旁的叔孫通見狀,連忙用拇指按壓淳于越的人中。

終究,淳于越還是沒有昏死過去,被叔孫通將這口氣給順過來了。

“哎!”

柳白自顧自嘆了口氣,深覺惋惜。

“百官進殿!”

就在此時,一道尖銳的宣號聲響起!

“進殿吧!”

李斯漫不經心得看了一眼這邊,而後淡淡開口,率先邁步走入麒麟殿內。

群臣盡皆肅穆神情,魚貫而入!

....

“啟稟父皇,兒臣有要事奏!”

麒麟殿內,在李斯稟報完關於河西之地的戰後撫卹減稅具體事項之後,扶蘇緩緩起身開口。

瞬間,殿內文武百官,盡皆目光匯聚於這位長公子的身上。

如今朝堂之上,就屬這位長公子最有可能登上儲君之位。

官場之內,必須要隨勢而動。

故而扶蘇一開口,群臣便是關注異常,以便於在合適的時候符和兩句,也算是幫扶了。

就連柳白,也是微微皺起眉頭。

雖然傳授了扶蘇《掄語》,但是從方才的表現來看,想要直接將扶蘇這麼多年受儒家文化薰陶出來的性子扭轉,還是有些許難度啊!

“講。”

高臺之上,始皇陛下冷冷吐出一個字。

“啟稟父皇,兒臣這裡有一封奏疏,乃是舊六國來咸陽‘客居’的勳貴所書,欲要呈於父皇!”

“奏疏言明,六國勳貴,感念父皇厚待德恩,如今已然臣服大秦,特請旨意,望父皇允准他們歸返舊地,與百姓宣揚父皇‘德治’之恩。”

扶蘇將一封奏疏呈上,而後朗聲開口。

這一番話開口,瞬間朝堂之內,寂靜無聲!

所有人...看向扶蘇的表情,古怪至極!

只有一人,心中竊喜!

柳白嘴角微微勾起:‘終究...你們還是怕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