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川峽谷入口,祝清嘉被大火燻得黢黑,手臂還被燒傷了,正往外滲著膿水。因為這峽谷裡困了一個多月,此時已是瘦骨嶙峋,眼神都呆滯了。

嚴暮第一句話便是:“秦飛時死了。”

祝清嘉微一怔,隨後苦笑,“他死了,援軍再也不會到。”

“你為何選擇追隨他?”這是嚴暮始終不解的地方。

祝清嘉的回答很簡單,“我父親是秦飛時父親的近臣,我因這層身份才被上官胥收養,我從來沒有選擇過,我只是在盡忠。”

“愚忠。”

“或許吧,但我身後這些兄弟們,他們是因為信任我才追隨我。我便候著臉皮,跟殿下講一句兄弟情,求您放過他們。”說著祝清嘉跪下了,重重磕了三個頭。

嚴暮垂眸看著祝清嘉,“他們都是大榮的將士,你以為本王會殺他們?”

祝清嘉抬頭,不解道:“難道不會?”

畢竟兩方是仇敵,曾經也交手過,朝廷都下令剿滅他們了。

嚴暮搖頭,“還是那句話,他們是大榮將士,曾為大榮流血流汗,本王自不會殺他們。他們亦或是加入鎮北軍,亦或是回家與妻兒團聚,且看他們自己選擇。”

聽到這話,祝清嘉仍有不信。

嚴暮好笑,“憑你對我的瞭解,我至於撒謊騙你們嗎?”

不至於也沒必要,他若想殺他們,可直接帶兵殺進來,他們這幫傷兵怕是半個時辰都抵不住。

一個時辰後,祝清嘉帶著被困的三千將士從百川峽谷出來,嚴暮讓手下安置在渝安城外的軍營中,先給他們治傷。

肖蒙清理好戰場後,來到嚴暮身邊,“他們已經開始攻城了。”

嚴暮點頭,“我們速去支援!”

“好,只是……”說到這兒,肖蒙嘆了口氣,“我們這次要打的就是朝廷軍了,我們大榮的將士。”

嚴暮知道,可這一仗又是非打不可的。

“對了,剛得到訊息,你夫人和兒子已經順利到鎮北雁歸城了。”嚴暮對肖蒙道。

肖蒙聽到這訊息,懸著的一顆心終於放下,臉上露出狂喜之色。

“一定是王妃,王妃救他們的。”

嚴暮哼了哼,“你也知道她膽子多大吧。”

“王妃是有勇有謀,更重要的是她心善。”

“但眼下,她卻還留在盛京。”

當日,嚴暮和肖蒙帶領三萬大軍來到幽州城外,原還在攻城的朝廷軍只能暫時停止攻城,轉而對付他們。

激戰一直進行到夜裡,雙方都打得疲憊,暫時休戰。

肖蒙嘆了口氣,“大傢伙不是疲憊,而是眼看著自己的同胞一個個倒下,實在於心不忍。”

更可惡的是西越梁王在背後逼著朝廷軍廝殺,為的是給他們的將士報仇,但他們卻在後方,根本不往前衝。

“眼下成了我們大榮自相殘殺,他們等著坐收漁翁之利了。”

嚴暮看著將士們垂頭喪氣的,想來對方也一樣,不然不會偃旗息鼓。

雙方陷入僵持,如此竟過了半個月,這天夜裡,朝廷軍那邊突然想起戰鼓聲。鎮北軍馬上集合,紛紛拿起長矛準備迎戰。

只是對方只擂鼓卻不進攻,而且這一次在前的是西越軍。

“殿下,他們抓了很多百姓當人肉盾牌!”前線將士回來稟報。

聽到這話,嚴暮皺起眉頭。而肖蒙拍案而起,大罵這些西越軍都是畜生。

“還有其中一位……”那將士頓了一下,“好像是……是王妃!”

嚴暮猛地起身,“你說誰?”

“好像是王妃。”

當下嚴暮騎馬衝到前面,雙方正在對峙,果然對方是西越軍在前,而他們抓了很多百姓,當做盾牌以抵禦麒麟炮。

站在最前面的女子被綁著手腳,嘴上勒著繩子,夜色之下看不太清面容,但很像柳雲湘。

“殿下,就是王妃!”肖蒙急道。

嚴暮握緊拳頭,衝對面的人喊道:“兩軍交戰,你們卻用百姓做盾牌,不覺得太噁心了嗎?”

那邊西越梁王坐在高頭大馬上,聞言嗤笑一聲,“在戰場上大家各憑本事,重要的是結果,而不是手段。鎮北王,你有本事就帶兵打過來,本王馬上送你一個大禮。”

說著他執起弓箭,拉上弓,箭頭對準站在當間的女子。

“殿下!”肖蒙一把抓住嚴暮,“不可衝動啊。”

嚴暮緊緊盯著那女子,手中的長矛越握越緊,幾乎要折斷。

“鎮北原就是大榮的一部分,如此大動干戈,死傷的也都是我們大榮的將士,倒不如我們各退一步,皆大歡喜。”

這一聲?

嚴暮望過去,見陸長安自西越軍後騎馬出來,他穿著一身鎧甲,褪去書生氣,已然是戰場殺伐決斷的統帥。

看到陸長安的那一刻,嚴暮猛地鬆了口氣。

他不再看當間那女子,而是看向陸長安,眉頭挑起:“肅平王,好久不見啊。”

陸長安笑,“確實好久不見。”

“我都差點認不出你來。”

“哦?”

“怎麼成了西越的女婿,長相都變了,一半像大榮人一半像西越人,只是不知你心是向著大榮還是西越呢?”

陸長安臉色一沉,這話只差罵他是西越走狗了,論起陰陽怪調,嚴暮和柳雲湘還真是一等一的絕。

“本王自然是大榮人!”陸長安道。

“我們大榮人可幹不出用自己的百姓當人肉盾牌的事來,西越將士應該也不會拿他們的百姓當人肉盾牌,但他們可以用我們大榮的百姓,嘖嘖,關鍵肅平王你竟也同意了,對吧?”

不論是鎮北還是朝廷的將士都看著他,陸長安沉眸半晌,讓梁王把大榮百姓給放了。

“肅平王,我們是來打勝仗的,不是來講道義的!”梁王不幹。

陸長安沉眸道:“沒有這些百姓,我們一樣能打勝仗。”

梁王揣度著這話,看向站在當間的那女子。

“聽聞肅平王和這鎮北王妃交情極好,真捨得讓我放這一箭?”

說著他還拉起弓,作勢要放箭。

陸長安嘴角扯了一下,“本王已經將人帶到這兒了,無論如何,她都是一個死。”

“哦?”

“對付鎮北,決不能硬碰硬,不但朝廷會損失慘重,西越也一樣,想來梁王已經吃到教訓了。”

“哼,本王定要殺了這嚴暮。”

“所以,還是要用些計謀的。”